10 暗潮汹涌
快放学的时候，班长从年段室拿了一叠防溺水回执单，发下去让大家签完马上交上来。 所有人都麻木地签上自己家长的名字，填好其他信息，从后往前传上去。 言乐填完班级座号，在家长信息栏处停顿了一会，才落笔填好上交。 这时段长走进来敲了敲班级门，带着一个陌生的女老师，“同学们，这位是你们新的班主任王艳老师，剩下的高三时光就由王老师带领大家走过，大家欢迎。” 班上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还是班长为了顾全大局，带着几个听话的同学鼓的掌。 这样一来段长和王老师的脸色都不太好，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尴尬的气息。 高三七班原本的班主任李老师从高二分科以后就开始带他们，本来想直接带到毕业，结果两周前李老师的母亲摔倒进了ICU，老人家一个人呆在医院没人照顾不行，李老师首先是为人子女，后才是为人师长。但李老师秉承着一名高三班主任的职业操守，也丝毫没有松懈对班上同学的学习要求，天天医院学校两边倒，两周下来整个人已经消瘦得不成样子。 尽职尽责地工作，却换来学校的不带薪休假通知书。理由是李老师因为家庭原因，无力再承担毕业班班主任一职。 李老师霎时间如遭雷击，跑去校长室据理力争，换来的只有无情的驳回，校方甚至早早找好了接替她的人选。 胳膊拧不过大腿，是这个弱肉强食社会永恒不变的真理。 李老师灰白着脸，回办公室收拾东西，接着再去和同学们道别。 班长偷偷听了墙角，顿感大事不妙，先李老师一步回了班级，把事情绘声绘色添油加醋地在班上说了一遍。 一时间同学们都忿忿不平，愤怒于学校不公正的决定，又不舍陪伴了他们近两年李老师的离去。 “一会班主任来的时候，反应别太激烈，不然她会更难过。” 言乐对于班级的事情很少发表自己的意见，骤然开口，众人冷静下来思考也纷纷表示认同。 十五分钟后，李老师踏入班级，不像往常一样迅速翻开练习册争分夺秒地讲题，这次来，是为了和同学们做最后的告别。 班上的气压沉重，李老师尽量风轻云淡地说明了自己离开的理由，没有讲学校对她不公正的待遇。但同学们都心知肚明，底下甚至传来了低低的啜泣声。 李老师听得也很难过，最后交代大家要好好学习，不要辜负她的期望，转身就要离开。 不知道是哪个女生，带着哭腔，小小声地说了一句，“老师你别走。” 李老师顿住，随即头也不回以更快的脚步逃离班级。 因此同学们对这位无缝衔接的新班主任感到莫名的抵触，刚来就给了她一个下马威。 王艳长相刻薄，眼神凌厉，仿佛看不见讲台下稚嫩的敌意，公式化地说了几句自己的教学风格习惯，蹬着高跟鞋拎着包就走了。 “乐子哥，来者不善啊。” 班长压着嗓子过来和言乐讲悄悄话，但实际上整个后排都听得一清二楚。 “好像是我们先不善的。” 言乐一丝不苟地整理书包，又塞了几本看名字就知道晦涩难懂的理工书进去。 “那是我们的错吗！谁不知道她用了卑劣的手段挤走了我们敬爱的李老师…” 班长又开始自言自语长篇大论，言乐收拾完东西，起身要走，林瑞阳也站起来，拉住言乐的书包带子，“我也好了，一起走？” 言乐没什么好拒绝的，就点了点头，两个少年在校园里并肩而行。 程寅等在校门口，在人群中看到了言乐清隽的身影，顿时眉开眼笑，可目光触及言乐身旁高他一头的大男孩，心情瞬间down下来。 “我看到车了，我先走了。” 低情商的小笨蛋言乐并没有和林瑞阳道别的打算，径直走向程寅。 程寅看着言乐冷淡的态度，心里忍不住得意起来，接过言乐的书包，像一个体贴的大房妻子一样说道，“乐乐，怎么不和同学说再见呀。” 言乐摆出了一副“需要吗？”的疑惑神情，后面林瑞阳却先开口，“言乐再见。这是你的叔叔吗？看起来可真年轻。” “叔…叔？” 程寅愣住，在脑海中仔细消化了一下这两个字的含义，随即心底升起滔天怒意。自己好歹也是二十四岁就年轻有为，英俊潇洒的总裁圈顶流，这个臭小子竟敢内涵他老？？？ 程寅刚想破口大骂，言乐直接关上车窗，用眼神逼迫程寅冷静。 车子启动，匀速前进。程寅暗自生了会闷气，不情不愿地问道，“那小子谁啊？” “林瑞阳，我们班的体育课代表。上次的话剧他也有出演。” “哦…”程寅哪会记得有谁演了话剧，那个时候他只想着怎么把言乐搞到手，抱着操个昏天暗地，“那你少和他来往。” “为什么？” “哪有为什么。”程寅刚刚清楚地看到，那个小子对言乐的目光，带着浓浓的钦慕和占有欲。但言乐这小傻子，连自己对他的感情都看不明白，更别提别人了。 “我不和他来往，你会高兴吗？” 程寅被言乐这没头没脑的一问弄得一愣，随即又反应过来言乐是在在意他的心情，惊喜得不行，“会，我会很高兴，高兴得连放五百个鞭炮。” 言乐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如释重负地开口，“去吃饭吧。” S市中心，程氏办公大楼。 程寅坐在办公室里，修长的手指握着手机，在搜索引擎上输入“如何快速让皮肤恢复紧致”，想了想又觉得不太妥当，换成“如何快速让皮肤恢复原有的紧致”。 同城医美的广告一个接一个地弹出来，看得程寅心烦意乱，迅速地向下翻动，发现一大溜的人都在激情推荐一款医美项目。 “人人都会衰老！那怎样才能减缓衰老步伐，定格美丽青春？热玛吉四大家族抗衰直播进行中，皮肤科专家x主任带你解读抗衰的秘密！” … 程寅自动忽略了劲爆魔幻的标题，认真地浏览使用效果，若有所思地打开前置摄像头，端详着里面棱角分明年轻帅气逼人无可挑剔的俊脸，过了一会，下定了决心一样，直接一个内线电话把丁秘书叫进来。 丁秘书以为程寅又要派给他什么重要的工作，赶紧拿出平板准备随时记录，那边程寅却惊世骇俗地开口，“丁秘书，替我预约一下明天之内最近美容院的，热…”程寅又看了一眼手机屏幕，确认道，“热玛吉皮肤管理项目。” 丁秘书直接震惊我全家，一脸被雷劈的表情，傻傻的开口重复，“热…热玛吉？” 他虽然当了三十多年糙汉直男，但是有一个热衷于折腾脸蛋的媳妇。前一阵子他媳妇从一群闺蜜那里听说了热玛吉美容效果很好，吵着让他打钱，所以丁秘书对此还是略有耳闻的。 但是当他看到自家英明神武，杀伐果决的老板，面无表情地说我要做美容，他仿佛看到了老板穿着花裙子，坐在某个肌肉猛男怀里撒娇的样子。他无法接受，惊到差点当场做了二十个后手翻。 “有什么问题吗？” 丁秘书哪敢有什么问题，生怕一个不小心做出什么怪异举动，老板一怒之下把他炒鱿鱼，赶紧摇头，转身就要替程寅去办事。在快打开大门的时候，被程寅叫住。 “等等。” 程寅又打开摄像头，看着自己的脸。 真的有必要吗？程寅活了二十四年，身边人夸的最多的就是他年轻有为，他从来不觉得“老了”这个词能这么快在他身上用到。难道为了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兔崽子的一句话，就在他英俊潇洒的脸上动刀子吗？ 或许在十七岁的言乐面前，程寅的年纪的确是大了那么一丢丢，但是说不准言乐就喜欢他成熟稳重这一卦的呢。况且自己不仅帅气而且多金，还温柔体贴，甩那些青春期叛逆少年好几条街。 程寅这么想着，觉得很有道理，于是大发慈悲地对丁秘书下达指令，“算了，不用了。你忙你的去吧。” 丁秘书眼睁睁看着老阴阳人程寅在五分钟之内表情由阴转晴，嘴角抽搐了几下，点点头表示了解，无语地走出了总裁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