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 耽美小说 - 应不识(总攻/NP)在线阅读 - 52 杀鸡儆猴

52 杀鸡儆猴

    或许是寿宴上发生的一切太过印象深刻,又或许只是单纯吃饱了撑的,这一晚借宿在南华山的慧性竟然失了眠。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好一阵子,最后还是翻身下了床。他想着反正都是睡不着,与其在屋里干躺着,倒不如出去散个步透个气。

    寿宴结束后的南华山喧嚣散尽,夜静山空,此起彼伏的蛙声虫鸣之中,凉风夹着阵阵花香拂面而来,将树叶吹得沙沙作响,慧性闲庭信步地走了一会儿,正打算找个凉亭歇一歇脚,欣赏一下南华山的夜景。

    忽然间,不远处一个影子在夜色的掩映下匆匆走过。

    慧性的目光被吸引了过去,他没看清黑影是谁,但能看得出那人行色匆匆,一副提心吊胆的模样,看上去十分可疑。慧性向来好奇心重,对任何事都喜欢刨根问底。此情此景又哪有不跟上去一探究竟的道理?于是他悄悄地跟了上去,走近之后借着月色一看才发现,那行色匆匆之人不是别人,正是不久前在宴会上大出风头的南华门掌门皇甫轲。

    此时已是深夜子时,司衡真人不在屋里睡觉,这是要去哪儿?难道他也像自己一样睡不着出来散步?可是看他步履飞快,神色紧张的样子,与其说是散步,倒不如说像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皇甫轲一边走一边小心翼翼地注意着周遭,向山门方向走去。原来是要下山吗?慧性正寻思着,皇甫轲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脸色僵硬地望向前方。慧性顺着皇甫轲的视线往前一看,一个黑影从山门的柱子背后慢悠悠地走了出来。

    “轲儿,这么晚了,你不在屋里睡觉,这么着急地下山,想要去哪儿?”

    玄鹤真人地站在月光下,浑身散发出一股肃杀之气,向皇甫轲投去凌厉的视线。

    “师尊……您不是已经睡了么……”皇甫轲把头低了下去,不敢与玄鹤对视。

    玄鹤笑了:“怎么,为师没睡,你很失望?”

    皇甫轲头埋得更低了:“弟子不是这个意思……”

    玄鹤脸上依然挂着笑:“哦?那你是什么意思,说来听听?”

    皇甫轲沉默了,虽然慧性与皇甫轲相隔有一些距离,但是依然看得出皇甫轲的身子正在微微颤抖。

    他是在害怕吗?

    慧性不禁在心里大呼不可思议,就在几个时辰前,他才在寿宴上见识过那个遇事沉着冷静,面对挑衅不卑不亢的皇甫轲,那样的他与此刻在玄鹤面前害怕到颤抖的他,简直是判若两人。

    “不敢说?要不要为师替你说?”玄鹤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你是想趁为师睡着的时候,偷偷去山下见那个小子,是也不是?”

    皇甫轲脸色一下子白了,两片紧抿在一起的薄唇也失去了血色,他深吸一口气,强定心神地开口道:“今日是师尊的寿辰,为了办好今日这场寿宴,这半个月里来弟子一直兢兢业业,尽心尽力履行身为掌门的职责,不敢有丝毫怠慢,更不曾走出这山门半步。如今寿宴已经结束,弟子想要下山,探望仍在病中的徒儿,还望师尊应允。”

    “你还晓得今天是我寿辰!?”玄鹤的声音忽然提高了一个八度,“寿宴刚结束,天都还没亮,你就迫不及待地去跟那小子见面,这么晚了,你下去找他能做什么?你想和他做什么!?”

    皇甫轲一听这话,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颤声道:“师尊恕罪!弟子万万不敢有那般龌龊下流的非分之想,弟子……弟子只是担心他旧病复发,如今他身子还很虚弱,身边不能没有人照顾,万一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我便对不起淮南郡王……”

    “住口!你少拿淮南郡王来压为师!”玄鹤一甩袖子,大踏步走上前来,一把拽着皇甫轲的衣领把他提起来,“你身为堂堂南华门的掌门,竟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外人下跪!?你不觉得丢脸,为师都替你丢脸!为师问你,从小到大,为师是怎么教育你的?”

    皇甫轲小声回道:“刻苦修行,严于律己,杜绝一切儿女私情。绝不将心思花在对修行无益的事上。”

    玄鹤冷冷地道:“很好,看来你并没有忘记为师的教导。轲儿,你是个聪明人,想来你应该也不会忘记,那些曾经与你亲近的人,都是些什么下场吧?你难道希望那小子也步他们的后尘?”

    皇甫轲铁青着脸摇头道:“不,我与他只是师徒关系,他并不是我的什么亲近之人!就算我再怎么是个煞星,也万万不会连累到他!”

    “是么?”玄鹤眯起眼睛,玩味地看着皇甫轲,“你与他之间真的没有半点师徒以外的感情?”

    皇甫轲举起右手,竖起两指:“弟子皇甫轲对天发誓,我与谢问之间没有半点师徒以外的感情,若违此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玄鹤轻笑一声:“虚情假意的毒誓就免了吧。你想死,为师还舍不得让你死,况且,就算你与那小子之间真的只是师徒,他会不会死,恐怕也由不得你作主吧?”

    皇甫轲一愣,呆呆地道:“师尊,何出此言……”

    玄鹤扯起嘴角,拍了拍手,朗声道:“你可以出来了。”

    慧性正躲在一旁听得起劲,一听这话心想完了,难道我躲在这儿偷听的事被发现了?他的脑子飞速运转起来,正琢磨着该如何应对,忽然另一个影子从山门暗处走了出来。

    “掌门师尊……”说话之人是一个大约十五六岁,面容端正,身穿道服的少年。

    “莫凡?怎么是你??”皇甫轲看清那少年的面容,大为诧异。

    “掌门师尊,对不起,是我告诉太师尊,说您要下山去看姓谢的那小子的。可是……可是我实在是气不过!”那名叫莫凡的少年快步走到皇甫轲面前,握住皇甫轲的手道,“您在这南华门里里外外打听打听,谁不知道您最偏心那姓谢的小子!你不光费尽心思地医治他,还不顾太师尊反对收他为徒,将南华门最上乘的内功心法传授给他,大家气你偏心,你又将那小子送到山下去,隔个十天半个月的就去与他相会!”

    皇甫轲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又是尴尬又是愤怒,狠狠甩开他的手道:“你在胡言乱语什么!为师不想跟你做这些无谓的争执!你快回屋里歇息!”

    “我不回!”莫凡索性一把抱住皇甫轲的腰,撒娇似的嚷嚷道,“我绝对不让师尊去见他!一想到师尊和他同吃同住同睡,我就恨不得将那得寸进尺的臭小子千刀万剐!师尊!我也是您的弟子,您怎么就不能对我好一点?我与那小子到底有什么不同!?”

    皇甫轲眉头紧皱,想推又推不开,无奈地叹气:“为师对座下弟子向来一视同仁,你勿要再这般无理取闹。”

    “凡儿,够了,你给我过来。”玄鹤在莫凡背后冷冷地唤了一声,莫凡这才依依不舍地松开皇甫轲,回到玄鹤面前。

    玄鹤摸着莫凡的脑袋,眯起眼睛看他:“孩子,我问你,你喜不喜欢你师尊?”

    莫凡脸一红,把头埋了下去,轻轻地点了点头。

    皇甫轲呆滞半晌,忽然厉声道:“师尊!不可……!”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莫凡便哇地吐出一口血,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皇甫轲震惊地看了看倒在地上的莫凡,又抬头看了看玄鹤。玄鹤一掌既出,掌心还透着一丝黑气。

    皇甫轲难以置信地弯下腰,伸手去探莫凡鼻息,竟是已经没有了出来的气。

    玄鹤不以为意地挥了挥衣袖,道:“你看,要决定一个人的生死,就跟杀死一只小猫小狗一样。就是这么的简单。”

    皇甫轲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少年,前一秒还抱着他撒娇的莫凡,如今已经成了一具不会动的尸体,他仿佛一下子明白了许多事,不住地颤抖着肩膀,眼圈渐渐地红了。

    玄鹤低头,冷冷看着他:“你还下山吗?”

    皇甫轲低垂着脑袋,没有回答,玄鹤不再看他,一挥袖扬长而去。只剩皇甫轲一人抱着莫凡的尸体,孤零零地坐在山门前。

    “当时我躲再一旁看完这一幕,已经被震惊到说不出话来。谁能想到,这对在众人面前情深义重的名师高徒之间,竟还有这样一段复杂的关系,谁又能想到玄鹤真人身为德高望重的江湖名士,居然如此草菅人命,仅仅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对自己的门徒痛下杀手?”

    慧性叹了口气,摸着胡须摇了摇头。

    听完慧性的回忆,谢问犹如醍醐灌顶,一个多年前在他心头埋下的疑问终于得到了解答,五年前,他还在南华山下接受治疗,当时皇甫轲每隔十天半个月就会下山来看他一次,皇甫轲向来准时,只有一次失约,便是那个夏天,当时他就猜到师尊一定是出了什么意外,可没想到竟是被玄鹤真人的寿宴耽搁,并且在寿宴结束后还发生了这样一场骇人听闻的变故。

    “师父,您说您见过玄鹤真人使出百鬼噬心掌,可是当时您离得这么远,怎么能确定那就是百鬼噬心掌呢?”谢琞疑惑地开口问道。

    “那是因为后来我和司衡真人一起亲手葬了那名弟子的尸身。当时司衡真人在山门前呆坐了半晌,才抱起莫凡的尸身到后山去埋葬,当时我不知怎么的,就鬼使神差地一直跟在他身后,司衡真人正挖着坑呢,挖着挖着,就身子一晃,晕了过去。”

    谢问一惊:“师尊他怎么了?”

    “或许是受了惊吓,他昏过去的时候手捂着胸口,眉头皱得紧紧的,差点一口气就没喘上来。我赶紧上前点了他身上的几处穴道,给他运气调息了一番,他这才慢慢转醒过来。他感激我出手相救,又知道我已经发现了莫凡的尸身,遮掩真相只会越描越黑,便将方才的经历一五一十地说给了我听。为了确认莫凡是否真的断气,我很仔细检查过莫凡的尸身。确认那尸身上没有其他痕迹,只有一个带着灼烧痕迹的黑色掌印。我可以肯定,莫凡就是被这一掌震断了心脉,当场毙命的。”

    “南无阿弥陀佛,真是可悲,可叹。”一叶表情沉痛地双掌合十,叹了口气,“虽然这是五年前之前的命案,但毕竟是一条无辜人命,实在是令人扼腕叹息。”

    一念不寒而栗地抖了抖身子:“后来呢?”

    “后来,就是你们都知道的。玄鹤真人去世了。说起来,玄鹤真人死得也很蹊跷。那日我在寿宴上看到他的时候,他的身体明明还硬朗得很,一点也不像身上带病之人,可是据说就在寿宴结束的第三天。玄鹤真人就突然猝死在了自己房中。”

    谢琞皱了皱眉头:“突然猝死?死因是什么?”

    慧性摇摇头:“死因不明。玄鹤之死至今仍是个谜。南华山方面也是语焉不详。没有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很多人说,玄鹤是被司衡真人这个天煞孤星给克死的。至于真相,恐怕就只有玄鹤真人本人才知道吧。”

    谢问沉吟半晌,忽然开口道:“这么说来,慧性大师也没有亲眼见到过玄鹤真人的尸身了?”

    慧性点头:“的确没有。”

    “会不会有这样一种可能,玄鹤真人之死只是一种假象?比如说,假死。”

    谢问的这一假设刚一提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谢问继续道:“之前我与师尊曾在汝南见过酆都傀王一面,听他的语气,酆都傀王与我师尊似乎是认识的,而且师尊特别害怕、忌惮他。自从见到酆都傀王之后,师尊对我的态度都变了。如果酆都傀王就是玄鹤真人本人的话,那么一切就都解释得通了。”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慧性点点头,唏嘘不止,“如果真是这样……那可真是罪过啊,罪过。”

    “可是俺还是不明白。”一念摸着脑袋发问,“这玄鹤真人再怎么说也是司衡真人的师父,就算他对司衡真人管教再怎么严厉,怎么可能为了让徒弟专心修行而不分青红皂白地杀人?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残忍的师父?”

    谢琞摇摇头:“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再说,你又怎么知道玄鹤真人没有别的目的?师父当时在南华门看到的不过只是冰山一角而已。也许他们师徒之间还有着不为人知的复杂纠葛呢?”

    气氛越来越沉重,慧性见谢问表情越发凝重,便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语气轻松地道:“谢施主,我知道你心中担忧之事,闻施主的伤,少林寺一定会想办法尽最大努力去救,还有你师尊,我相信他是一个在大是大非面前拿捏得住分寸之人,至于酆都傀王,不管他是不是玄鹤真人,都是个不太好对付的对手,不过只要耐着性子地与之周旋,想必一定有解决的办法。车到山前必有路嘛,千万不要灰心丧气,要打起精神来才是啊。”

    谢问听了慧性这一番话,心头一暖,点点头:“大师言之有理,晚辈自当铭记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