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乖不乖

    外界物价飞涨,过去的一块钱抵现在的五块钱,米线的价格却依然还是十元。

    沈奇飞家是远近闻名的大户,沈爸爸在镇子上的老国企上班,有官职,我听别人说了好多次也没记住沈爸爸是科长还是处长。心血来潮问沈奇飞后,被他揉着脑袋说,有你糖吃就得了。

    那时候我喜欢吃糖,硬的软的来者不拒,小小年纪牙就吃出了一个窟窿,被妈妈拍了几下屁股带去了镇上唯一一所牙医堵牙。

    堵牙并不疼,但一直藏糖渣的牙窟窿突然塞进一块硬硬的石膏,吸引了我年少过分旺盛的精力。

    我每天要花很多时间去舔右侧后面几颗大牙的牙齿,用舌头探索石膏这个外来物与其他牙齿间的不合,好像找到了那道裂缝,我就能把石膏舔走,重新在牙齿里藏糖渣。

    沈奇飞见不惯我每天鼓着一边脸颊专心致志舔牙齿,他说那样太蠢太傻一点都不可爱。他说话总是很冲很直接,带着一种高我一等,万事都懂的幼稚感,但我从不和他计较这个,因为我知道的许多事都是从他那里得到的,就连评判他这种态度过于幼稚,也是从他给我的书里面学到的。

    然而让我没想到的是,他在让我戒掉舔牙齿这件事上,态度十分坚决。

    他先是在石膏牙齿上涂苦瓜汁,但我不讨厌苦瓜的苦涩,我很喜欢苦味儿后的回甘,尝到一点甜都会让我开心很久。

    之后他又在上面喷一种很难吃的药,药本身对于保护牙齿,尤其是修复后的牙齿很有好处,但我不喜欢这个味道,所以在他给我用过后,我偷偷攒了几口唾沫,将药吐到了废纸上。我把废纸揉成一团丢到沈奇飞的脚下。那一节课,我因为嘴里越来越重的苦味几乎把牙齿里外舔了个干净。

    下课后沈奇飞拽我到厕所里让我张开嘴。一股很重的药味儿在我嘴里酝酿,他皱着眉丢给我一块冰糖,告诉我只能含一下,不许多吃。

    我点着头,咔咔两下嚼了个稀巴烂,然后吐了吐带着糖渣的舌头将嘴里的苦味儿甜味儿一起咽了下去。

    那是我第一次见他生气,他推了我一把,攥着拳头脸色难堪得可怕。

    我们那时都还是小孩,生气时总是幼稚暴躁,大喊大叫希望以此换取大人的注意和妥协,但他就不是,他只要一沉下脸,就和大人一样了。

    虽然我瞧他脸色吓了一跳,心中也十分害怕,但他一向对我很好,我们几乎一起长大。我不怕死地对他笑,还学他推我的样子推他肩膀,仰着下巴故意哼哼唧唧,模仿街头混混的样子用食指在他的肩膀指指点点。

    我害怕,但又觉得他这幅样子没见过,很好玩。男孩子总是要勇于挑战权威嘛!我笑嘻嘻说,我就不听你的。还去他的兜摸剩下的糖,想再给他表演一次,我是如何嚼烂那颗糖,并把舌头亮给他看,又是怎么完全吞下去的。

    我还在摸糖在哪儿,上半身和他贴近,半个身体都靠在他身上。

    他似乎被我彻底惹火了,就着这个十分方便的姿势揪住我的后领狠狠一扯,我就像只小鸡崽儿,轻易被他逮住了脖子,被他按在厕所的门板上。

    厕所里还有其他人,几个高年级的男生在小便池你一口我一口地抽着烟。

    只听闷闷地一声,很响亮,那几个人的目光慢悠悠集中在我和沈奇飞身上。而我后知后觉,才发现厚重校服下传来的那一点火辣辣的痛,我仿佛机器人被命令启动自毁程序,依循设定遵从命令乖乖趴着,直到他人看耍猴戏一样目光激活了我,我才清醒,我开始反抗。

    我急得要哭出来,被好兄弟按着打屁股,还被外人围观,我的脸要丢没了!我不断挣扎着,沈奇飞一时压制不住我,又在我屁股上狠狠甩了几巴掌。

    痛楚比之前更强烈了,我的屁股在发烫,脸更像火烧了一样。

    “沈奇飞你他妈有病吧!松开我!”我踢他骂他,甚至声音里带着哭腔求他,但都不管用。

    他铁了心,不,他失心疯要打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要打我。如果是和我进行男人间的互殴,我还不会这么生气,委屈,难过。

    但他在羞辱我!

    他羞辱了我的人格!

    “泽哥别看戏了,过来帮我按死他,我今天不让他长记性我沈奇飞三个字倒过来写。”

    被叫做泽哥的人把烟头丢到小便池里,笑呵呵地叫他哥们一起。

    我被几只更有力的手掌按住,泽哥打量着我,猜测我和沈奇飞的关系。

    “这么大火气,兄弟几个帮你教训他?”

    我怕沈奇飞真让那几个高年级的打我,吓得嗓子都在抖,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么生气,我真的不懂,我开始大哭,泪水糊了一脸,我还骂他。

    “沈奇飞你个傻逼,呜呜呜,绝世大傻逼,沈傻逼。”

    泽哥几个听了后按我的手都笑抖起来,沈奇飞在我身后不知道忙什么,没出声,我呜呜咽咽继续骂,“沈奇飞傻逼傻逼大傻逼,呜呜,沈,嗝,你个傻逼。”

    我哭得直打嗝,在厕所里哭的打嗝太难看了,还恶心。

    我闭上嘴抽噎了两下,准备歇一会儿。

    这时候我也明白,泽哥他们几个是不会对我动手了。沈奇飞说一不二,下决定快得像打雷,轰隆轰隆,雷霆万钧就是专门描写他的。

    我哭得很累,虽然没掉几滴眼泪,但心碎难过是真实的。我这条小鱼越不过他那扇高门,而且我突然想到马上要上课了,是数学课,我还是数学课代表呢!

    我委曲求全,抽抽涕涕,服软了,“沈奇飞你把我放开,我知道错了。”

    心里在想,我错个屁!都是你这个精神病发疯!

    泽哥几个又哟哟叫起来,人家给你道歉呢。

    去你妈的,这不是拱沈奇飞的火吗?

    我越说越可怜,但沈奇飞一直没出声让我很不安,我扭过头想让他看我哭花的脸,让他可怜可怜我,但耳边却响起一阵怪叫。

    沈奇飞早把袖子挽起来,露出瘦弱却有力的手臂,我回头时他正低着头,我们像是有眼神感应,他抬头看了我一眼,我清楚看到他愣住了,接下来的走向却是我一辈子也猜不透的。

    他微低下头,用那双打过我屁股的手,解开了我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我说男人的魅力在于露在外面的漂亮皮带,他不屑地点我额头,在松紧带校裤边安了几个穿腰带的布环。

    我还说如果有人从背后抱我,那我一定乖乖地听他的话。

    其实这个抱字有别的意思,这是我看完一个颜色片后的感想。

    而现在。

    沈奇飞在泽哥的起哄声中,用皮带抽我的屁股,在铃声响后,我呆呆地被他从身后抱住,他问我,你乖不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