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园

    火红的一团无声无息地滚落在积雪里,顺势钻进了一旁的草丛中。

    小狐狸甩了甩蓬松的尾巴,抖掉身上沾上的雪花,这才慢慢朝庭院深处走进去。

    刚才一不留神蹿了进来,也不知道到底这是什么地方。

    小狐狸毛茸茸的耳朵动了动,敏锐地听见外边纷乱的脚步,一股脑地沿着围墙朝远处涌过去。

    还有完没完了,这都追了大半个树林了,眼下自己该做的还是找个地方安安分分藏好,以免——

    “别来春半,触目柔肠断。”

    女子的歌声如同莺啼悦耳,声线清澈,语调又柔软缠绵,余音回荡在空旷庭院中,隐有绕梁之态。

    小狐狸听得有些痴了,原本刚要踏出去的前爪默默收了回来,尖耳朵竖了起来,朝着歌声的来源缓步寻觅过去。

    “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

    素白纤细的手指搭在梅枝上,簌簌落下雪花来,少女的发髻上簪着两朵刚采下来的梅花,更衬得她的脸庞娇艳秀美,清丽动人。

    她手腕一别,手中那只团扇遮了半张脸,能瞧见染了胭脂的眼尾上挑,浅浅的桃红,依稀端的一副好容貌。扇柄坠下的流苏随着她动作如柳枝飘动,妃色的裙边花瓣般散开,拖曳在雪地上,留下淡淡的雪痕。

    “雁来音信无凭,路遥归梦难成。”

    她分明在唱思念离愁,举止间却全然是少女的娇俏欢愉,分明在唱春分的落梅,手心却还有未化的茸茸冬雪。

    那只秀气纤长的手抬起来折了一支开最盛的梅花,反手别在自己耳后,有花瓣从她指间飘落下来,如落雪般停在她的肩头。

    “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

    她的尾音又稳又亮,唱完最后一句,掩面的团扇这才垂下来,重又露出那张俏丽的脸庞来。少女牵着裙摆庄重地朝着方才那株梅树行了个礼,还未等她起身,就听见身后传来匆匆脚步,紧接着是一声惊呼。

    “小姐!”丫鬟两步冲了上去,把怀里准备好的厚重的衣物抖了抖展开,白底红梅的斗篷严严实实包裹住少女的身躯,颊边还笼着细软的兔毛。那丫鬟低头细细系上她前头垂着的线绳,打了个吉祥结,一边埋怨道,“您身体弱,雪这才刚停,大夫都说了,不能出来瞎折腾!”

    “哎呀,我知道啦。”她方才生怕那支梅花被碰掉了,伸手小心翼翼地捂着耳朵,这会儿才把梅花取下来,笑眯眯地别到丫鬟发环上,“我刚折了最漂亮的一支,赏给小絮了。”

    冬絮这下彻底没了脾气,小心翼翼地抚了抚那支花,无奈地看了自家小姐一眼,道:“外面来了一群人,说是四皇子的猎队,要来小姐院里搜呢。”

    “我院子里有什么好搜的,深冬哪里不是白茫茫一片——”

    甄宓环顾庭院,声音却忽然顿住了,冬絮开口又道:“听说是追一只逃进来的狐狸,大约捉到就会离开了。”

    甄宓没有回应,只忽然蹲下身,朝远处某个地方笑眯眯招了招手。

    冬絮只见一团毛茸茸的火球从草丛后面蹿了出来,飞扑到自家小姐怀里,还未等她惊呼出声,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紧接着小姐从容地站起来,转身朝领头的那人福了福身。

    “甄小姐,打扰了。”领头的一身侍卫打扮,身后跟着一群猎户,甄宓一只手举起那支团扇遮着脸,转身示意冬絮跟上,走回了自己房间。

    很香。

    不是花香,也不像任何一种草木。

    少女还有些冰凉的手掌托着小狐狸的屁股,让他紧贴着自己的腰身。

    方才惊鸿一瞥的余韵似乎还在心底震颤,他定了定心神,尾巴不受控制地想要摇一摇,立刻被一根手指缠绕着摁住,然后警告似得捏了捏他毛茸茸的屁股。

    小狐狸腾一下红了脸,所幸现在有脸上的毛遮挡,看不出什么异样来。

    这哪家的小姐,看起来斯文温柔,做起这种事情居然这么熟练!小狐狸愤愤咬了咬牙,缩在她怀里蜷成一团。

    动物的体温透过厚厚的皮毛和衣物传到甄宓腰腹,这小东西看来很通人性,知道这是在帮他,一动也不敢动,仿佛一窝会发热的团子,乖得很。

    身后木门刚刚被冬絮关上,怀里的团子就动了动,从她臂弯挣了下来,跳到地上,从又长又厚重的斗篷里钻出来。

    甄宓低头把斗篷解下来,挂到一旁屏风上,这才蹲下身去瞧自己刚刚抱在怀里的小狐狸——他正端端正正地蹲坐在地上,火红的、毛茸茸的大尾巴蜷在身前,一抹洁白的尾巴尖随着他歪着头观察她的姿势一晃一晃地碰着地面。

    一人一狐互相打量了一会儿,甄宓坐到床沿招招手让狐狸上来,他居然动了动那双尖尖的耳朵,灵巧地一蹬,就跃到甄宓怀里,轻车熟路地蜷了起来。

    “小絮,去端盆温水来。”甄宓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他身上光滑柔顺的皮毛,小狐狸舒服地嘤嘤叫了两声,下一秒就被转了个方向,提起大尾巴按在她的膝盖上。

    “这是公的还是母的呀……”冬絮已经走远了,甄宓提溜着尾巴微微俯身去瞧,怀里的小狐狸挣脱了一下,还未等他挣脱开逃走,就感觉下身的什么东西被轻轻碰了一下,很轻地揉在指尖,“这个……”

    门被吱呀一声推开,甄宓浑身吓得一颤,赶忙松开自己的手,假装端端正正坐着,避开冬絮有些怀疑的目光,看着她手中盛着晃悠悠水光的木盆,手心一拢把小狐狸抱起来。

    甄宓探了一根手指试了试水温,确定温度适宜了,这才把小家伙放进去。

    狐狸似乎还没从刚才的事情里缓过神来,耳朵不都控制地抖了抖,被摁着坐在桶里,轻柔地洗了起来。

    虽然是从外面抱进来的,但他的皮毛光滑油亮,白色的绒毛也是干干净净的,看起来乖巧清秀,倒像是别人养着的。

    甄宓随意帮他洗了洗,就拿了条毯子铺在膝盖上,重把湿淋淋的狐狸抱起来稍微擦了擦连着毯子放到地上,站起身唤了冬絮一声。

    “小絮,帮我宽衣。”

    冬絮怔了怔,没有多问什么,只上前摘了甄宓的发簪,替她解了外衫,只留一身薄薄的里衣。

    甄宓也不顾自己身上还穿着衣服,就这样把还湿漉漉的狐狸抱起来,贴在自己胸口,几下踢了鞋子往后边偏门走过去。

    小狐狸被抱着一走动才醒了醒神,这才感觉到自己正靠着美人的一对酥胸,柔软的触感一下一下晃动着,隐隐还有一种温暖的香。

    怀里的小家伙忽然僵硬了,甄宓推开门,迎面而来的居然不是冷气,而是温暖的水雾。

    甄宓从来体弱,甄府便找了一处有温泉的府邸,凿了温泉池在她屋的后院。狐狸被甄宓抱着放到浅水的地方,他还未反应过来,面前忽然一白,甄宓就把自己的衣衫褪得干干净净,一双长腿跨了一步到自己身边,坐在它身旁的浅水石上。

    等等……小狐狸躲闪着视线往边上看,奈何那对殷红在余光里一晃一晃的,好不显眼,见狐狸不瞧自己,甄宓更是有些好奇地探过头去看他,最后索性把他抱了过来,直接抱到了腿上。

    说实话,她确实胆子够大。寻常家的女孩子哪里会对这样一个野兽如此信任,更别说他们今天刚刚见面,她就敢毫无防备地带他一起……洗澡。

    面前白花花一片,狐狸顿时觉得有点头晕眼花,闭上眼睛想躲开,又变成刚才那两点浅红开始晃动,四肢有些软了,小狐狸心想大事不妙,挣扎着要爬起来钻出去,却还是被甄宓纹丝不动地抱在怀里。

    别……

    甄宓瞪大了眼睛,只听“噗”的一声,面前的小狐狸被一团白雾包裹,光溜溜的大腿一沉,再眨眼时,面前就出现了一个浑身赤裸的男子,软趴趴地晃了晃脑袋,昏昏沉沉地靠在了她的肩上。

    但是——甄宓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身后摸了摸他头上垂着的尖耳朵。

    毛绒绒的,触感和刚才的小狐狸别无二致。

    从他尾骨伸出来的大尾巴半耷拉在水面上,甄宓忍耐了一下,还是没忍住伸手撸了一把,只听靠着她的男人喉咙里低低呻吟了一声,白皙紧致的屁股居然轻轻往她的方向抬了抬。

    果然还是刚才的小狐狸没错啦……

    “小絮!”甄宓唤了唤侍女的名字,听她在外边应了一声,继续道,“我准备出去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听着冬絮渐远的脚步,甄宓这才有些费力地把这个光着身子的男人抱着放到温泉石上,眨着眼睛端详起他的全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