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六）小学鸡掐架

    （二六）

    姜必俏下午没戏，和统筹姐姐道别，领着黎明星王朋往萧何的剧组走，一进去就看见萧何人吊在威压上顶着大太阳飞来飞去。

    飞慢了、动作没控制好、衣服被安全绳勾到、风太大头发糊脸，都要重来，一个镜头拍下来汗流浃背，还不知道能有几秒被剪进成片。

    黎明星站在一旁远远地看着，见萧何缓缓落地，喊卡了才露出疲惫神情，额头的汗流进眼睛里，助理拿着风扇纸巾冲上去擦汗，化妆师站在旁边补妆，看得黎明星心疼的不行，条件反射性地就想围到萧何身边去，那一脚都朝着萧何的方向迈出去了，却又堪堪停下，一想到剧组人多眼杂，就这样贸然冲上去说不定又要给萧何惹麻烦，只得勉强忍下冲动，束手束脚地站在原地。

    导演问萧何需不需要让替身上，萧何却温和地拒绝，说再试试，又让助理去买些冷饮分给大家。

    姜必俏侧头看黎明星一眼，没说什么，倒是看到不远处坐着的黄淼辰，露出惊讶神色，黎明星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和黄淼辰对视一眼，相看两生厌，各自神色冷淡地挪开视线。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黎明星当即不高兴地哼了一声。

    姜必俏察言观色，见黎明星一脸不爽，眼神在黄淼辰与萧何三人之间转来转去，明白了什么，心说黎明星原来是过来摆摊卖绿帽子的。

    “哎……真是的，你们小生之间的竞争比我们好不了多少嘛，你说碰见那种有背景有人脉的可该怎么办。”姜必俏意有所指地长叹一声，黎明星听出的话里的意思，注意力瞬间被吸引了过去。

    姜必俏眼睛盯着萧何的方向，开始跟黎明星闲聊，“我之前跟他一起录过几次综艺，镜头里特别端着放不开，扭扭捏捏的，可我又能明显感觉出来他是渴望热度的。你说像他这种背景的，是不是家里人对他要求都特别严格，希望把他培养成一个德才兼备的老艺术家，艺术家是不能像我们这些俗人一样要热度不要质量的。”

    黎明星郁闷道，“他到底想干什么啊，一直缠着萧何。”

    姜必俏手一摊，意思是她也看不明白，刚要说话，却被从萧何方向传来的几声惊呼打断，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眼前一花，头发被风带起，黎明星已经不见了人影。

    黎明星的视线一直就没离开过萧何，才在第一时间发现了萧何落地没落好的事情，三两步跨过去，也顾不上礼貌不礼貌的，挤开围着萧何的工作人员，一把搂住焦急道，“怎么了？”

    萧何诧异地看着突然出现的黎明星，愣了几秒，很快反应过来，不动声色地推开他，朝众人笑了笑，安慰道，“差点崴到脚，没什么大事。”

    工作人员围上来检查萧何的脚腕，索性只是虚惊一场，萧何拍戏经验丰富，在最后一刻稳住身形才没有受伤，副导演冲上前，作势要骂拉威压的工作人员，却被萧何拦下，只得悻悻作罢，示意萧何今天的拍摄结束，叫他回去好好休息。

    萧何笑着和姜必俏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让黎明星扶自己去卸妆换衣服。

    远处黄淼辰神色淡然地走过来，对刚才惊险的一幕无动于衷，看着萧何笑道，“哥哥，脚没事吧。”

    黎明星面色铁青地站在一旁，心说刚才怎么没看见你过来。

    黄淼辰却对他视若无睹，好像完全感受不到黎明星警惕抵触的气场，反倒是挑衅一般，和萧何越站越近，丝毫不把黎明星放在眼里，“我扶着你？”

    萧何摇头拒绝，示意黄淼辰先等等，让黎明星跟他过来。

    他这次来的时间不长，用的是剧组临时租来的房车，二人进去，黎明星忐忑不安，本以为萧何会质问自己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这里，没想到对方却压根不提这回事，一边脱戏服一边淡定地回头看他一眼，命令道，“衣服脱了。”

    黎明星：“……”

    黎明星大惊失色，扭捏道，“这……不，不太好吧，回宾馆再说嘛。”

    萧何十分奇怪地看他一眼，直接上手，在黎明星的半推半就下把他衣服都给扒了，仔细检查一遍，见他身上没有什么严重的创伤，最多就是拍戏时磕碰出的擦伤，这才放心下来，“你现在这部戏危险镜头太多了，不是爆破就是跳楼，一定要注意安全。”

    黎明星失望地叹口气，心想原来萧何让他脱衣服是这个意思。

    萧何回头，看见黎明星脸上的纠结神色，就知道他想说什么，来到这又是为了什么，然而现在实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外头还有个更棘手更不好应付的等着他去解决，只得同黎明星实话实说，提了晚上要和黄淼辰一起吃饭的事情。

    黎明星不情不愿地点点头，他本以为是黄淼辰、萧何、外加他自己三个人一起吃饭的尴尬场面，最多带上王朋，还盘算着怎么在情敌面前一击必胜，暗自琢磨了半天，又觉得单凭黄淼辰对萧何差点受伤的冷淡反应，把他视为情敌甚至是对手实在太过侮辱自己。

    萧何亲自开车，上车前黎明星还在想黄淼辰要是跟他抢副驾驶的位置怎么办，谁知人家淡定的很，直接拉开后门坐进去把萧何当司机，一路上都跟看不见黎明星一样。

    对一个人最大的羞辱轻蔑就是无视，黎明星今天将这一点体会得淋漓尽致，徘徊在爆发边缘。

    他们在一家位置偏僻的私人会所前停下，萧何把车钥匙交给门童去停车，姜必俏从里面走出，冲三人不耐烦道，“我说你们怎么才来啊，女明星也是需要吃饭的好吗！”

    黎明星一头雾水，刚想问姜必俏来干嘛，结果回头一看，萧何和黄淼辰在服务生的带领下进到包间里，门一关，丝毫没有让自己进去的意思。

    黎明星瞬间气急败坏，原来他翻来覆去地纠结了半天，结果到了地方才发现根本就不是他想的那样！

    合着是萧何跟黄淼辰单独吃饭，顺便捎带着自己，把姜必俏喊过来就是带小孩的！

    姜必俏看黎明星一脸暴躁，随口安慰道，“哎，老萧一会儿就过来，你要让人家放大招也得给个时间读条吧，别那个表情嘛，今天介绍金主爸爸给你认识。”

    黎明星瞬间就想歪了，玻璃心碎了一地，警惕道，“什么意思，萧何让你这么干的？我已经有萧何了，他什么意思啊，我跟你说，我不是这样的人！”

    然而姜必俏却懒得多说，直接揪着黎明星的领子把他拽到包间里。

    只见包间内，一面容清隽，斯文内敛的男人正在……看报纸，听到姜必俏和黎明星吵吵闹闹的动静抬头，手中报纸工工整整一叠，静放在手边，扶了扶脸上架着的圆框眼镜，按住腹部的西装起身，冲黎明星彬彬有礼地一点头，沉声道，“你好。”

    黎明星瞬间有种看见自己高中语文老师的感觉，回忆起被高考支配的恐惧，立刻夹着尾巴站直，严肃道，“老…老师好。”

    姜必俏声音小的跟蚊子哼哼似的，不情不愿地介绍道，“这是黎明星，你好基友的姘头，这是沈从一，我……我老板。”

    黎明星一听对方的名字，就觉得说不出的熟悉，总觉得在哪里听过，仔细一想，竟然是从剧组拿给资方看的报表上见过这个名字，当初剧组因暴雨停工，资金严重超支，萧何是从沈从一这里拉到的投资追加。

    原来是真金主爸爸。

    黎明星更加不敢造次了，突然想起第一次和姜必俏吃饭时，萧何问他沈总去哪了，姜必俏说沈总飞伦敦参加前女友毕业典礼，并威胁萧何，再问她就自杀！

    听着熟悉的“老板”叫法，他用极其怀疑的眼神瞄了一眼姜必俏。

    姜必俏瞬间就怒了，咬牙切齿道，“你那什么眼神啊妹妹！看什么看啊妹妹！你不也管萧何喊老板吗妹妹！”

    黎明星：“……”

    隔壁包间内，黄淼辰替萧何拉开椅子，打开菜单道，“吃什么？”

    萧何看也不看，点了壶茶，明摆着是要开门见山长话短说的意思，“你经纪人给你新拿下一个代言？恭喜，那个代言小黎接触了很久，品牌方才答应给他升头衔，结果还是没拿下来。”

    黄淼辰大概没料到萧何这么直接，只得先点头回应，观察着萧何的神色，质问道，“我抢他代言，你不高兴了？”

    服务生把茶端上来正要倒，萧何却摆手拒绝，挽了衣袖，亲自给黄淼辰斟茶，然而那服务员却没走，神色为难道，“萧先生，黄先生，隔壁包间特意为您二位点了臭鳜鱼、臭豆腐、鲱鱼罐头和榴莲蛋糕，但是这里都没有，需要的话我们可以专门派人去买，大概一个小时左右。”

    萧何：“……”

    黄淼辰：“……”

    萧何哑然失笑，抬头看了眼黄淼辰霎时间难看下来的脸色，没再火上浇油，善解人意道，“我知道了，有黄连吗？给隔壁的黎先生来一盘，没有就算了，开个玩笑，谢谢你。”

    黄淼辰面色不善地看了眼服务生，萧何打圆场道，“他只是在完成工作罢了，别殃及无辜。”

    他在黄淼辰对面坐下，明明倒了茶，却连要喝的意思都没有，耐心解释道，“我没有不高兴，你能抢他代言，只能说明小黎的商业价值还没有高到不可替换的程度，还需要努力，我只是不太明白……”

    黄淼辰静静注视着萧何。

    萧何直言不讳道，“你们两个差距这么大，他有的你都有，他没有的你也有，黎明星还在为了一个在荧幕上出镜五分钟不到的配角而反复试镜，任人挑拣的时候，你就可以凭借家里的人脉进到国内数一数二的话剧团演出，哪怕想拍影视剧也不是难事，你接触到的资源都是最顶级的，同类型、年龄相仿的小生中，你可以说是最得天独厚的一个，黎明星对你来说根本就不是一个威胁，你为什么非要跟他过不去。”

    包间内一片寂静，落针可闻，黄淼辰不笑了，不再刻意隐藏由家世见闻从小培养出的倨傲一面，冷冷地看着萧何，指头有节奏地敲击桌面，突然道，“我看出来了，你是真的很喜欢黎明星。”

    萧何没有否认这个说法。

    这还是他第一次从黄淼辰嘴里听到黎明星的名字。

    他清楚像黄淼辰这样的人，从不把黎明星这个阶层的放在眼里，对黎明星的厌恶反感也不需要理由，甚至连直呼其名这一简单行为都觉得是白费功夫，提到对方只是一个单纯的代号，是上位者对不如自己、却又暗自较劲的人天生的轻蔑。

    黄淼辰盯着萧何的双眼，仔细捕捉他脸上的表情变化，一字一句缓缓道，“就像当年喜欢我舅舅一样，如果那时候你们没有大吵一架，现在我都该喊你舅妈了吧，我知道，你一直都很想他，坚持给他的电话充花费，不让号码停机，就是想听听他的声音。”

    萧何笑容一敛，神色终于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