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边楠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倪子期不在身边，大概是去忙他论坛的事情了。

    大概还是因为年轻人底子好，出了次汗，身体反倒是轻松了不少，边楠挣扎着从被子里爬出来，才注意到床头还有倪子期留的手写便签条。

    “我先去开会了，给你备了点东西在书桌上，要晓得吃。别到处乱跑，饿了给前台打电话送点东西过来吃。我定了晚上的’松香小馆’，等我回来。”

    还是那么一手好字，边楠把便签拿手里扇了扇，想来想去，最后还是放在了自己的剧本的备录本里作了书签。

    边楠起身的时候太急，突然脑袋一阵眩晕，下意识都往旁边找东西扶着，于是就这样顺理成章地跌进了一个温暖而和煦的怀抱。

    双方都沉默了一阵。

    边楠先开了口，“我以为你出门了。”

    “恩，是的。出门去给工作的事情收了一下尾，然后回来了，刚在洗手间。剩下的事情交给他们去做了。”

    “哦……”然后就无话了。

    “你收拾一下，我看你一直没醒，定了七点的松香小馆。吃粤菜的。”

    “恩……”边楠慢吞吞地在他怀里磨蹭了一下，“抱我去洗手间吧，走不动了。”

    “……抱不动。”倪子期拍了拍他的屁股，“自己走过去吧。”

    “？？？”边楠抬头，“那我趴你背上吧，我不想一个人待着。”

    没等倪子期回答，他自顾自的趴在了他身后，把他往前面推着走。

    “边楠你好脏啊，都是汗。”

    “是啊……你一起洗个澡不就好了。”

    “边楠你好麻烦啊。”

    “是啊……那你不也喜欢我。”

    “……”

    等两个没皮没脸的人都收拾好了站在餐厅门口，已经是两个小时后的事情了，当然如果倪子期这只色狼不在边楠收拾的时候这样那样，边楠可能会快一点。

    边楠内心里自己知道，之前李渡的事只是因为自己病了，而缓和了下来，并没有解决。并且他坚信，倪子期一定不会主动提起这件事情，他只会等自己主动说出来。

    当然如果自己主动说出来，自己就更加没法占理。

    边楠那个本来容量就不大的脑子，这么一想，更疼了。

    我他妈只是个编故事的，鬼知道真实世界的逻辑要怎么合理运作的。

    “喝粥好吗？艇仔粥。”倪子期一边翻菜单一边问。

    “你决定吧。”说着，边楠又趴下来。

    倪子期又向服务员报了几个清淡的菜，末了添了句少葱。

    “是不要，不要葱。”边楠有气无力地说。

    “少吃点，葱表汗。”倪子期坚持。

    边楠懒得争辩，反正倪子期是那个买单的，在吃方面，倪子期一直很乐于坚持。

    当然，也很养生。

    等服务员走了，破天荒的，倪子期先开了口，“李渡那事你准备怎么弄啊？”

    边楠趴桌上还没回过神来，怔怔地看了他一会，果然生活不是编故事，还没等他脑子里千回百转闪过几个后续剧情选择，神先自己缓了过来，“哦，不去了吧。”

    倪子期也跟着沉默了下来，他一改以前手机不上饭桌的习惯，发了会信息，又接连接了几个电话。

    期间上了几道菜，边楠是个不喜欢用手机的主，他没拿手机，也没做声打扰倪子期，一个人专心致志吃菜，跟个兔子似的。

    好不容易等倪子期也闲了下来开始吃饭，边楠给倪子期夹了筷子酥肉，“倪子期，你会等我多久啊？”

    “……？”倪子期没动筷子，喝了口粥，“怎么说？”

    “没，就感觉我挺磨蹭的，而且想不清楚，走我们这条职业道路的，多半精分，我也不知道我还需要多久才能搞明白，我其实也不知道我喜不喜欢你……”

    “你别搅和你那碗粥了，吃点东西吧。”倪子期打断了他，“你都不像你了啊，我以为搞你们这行的，最喜欢活在当下了，一年没有几天不熬夜，也没有几天作息规律，我现在对你很好，你也开心。你别说些什么不知道喜不喜欢我，想不清楚就别想了吧。”倪子期停了下来。

    “那你喜欢我哪啊，我这么麻烦，还总不能给你你想要的。”

    “我发现你最近特喜欢拉着我聊人生，你是不是又要写什么本子了。你这几天学校的假请了吗？”

    “？！”边楠走的时候是周五，本想等周日晚上再跟学校说，他一脸惊恐，“我忘了　　。”他翻遍了全身口袋，没找到手机，转头就去翻倪子期的包。

    倪子期慢条斯理地又喝了口粥，“好好吃饭，我今天早上帮你请了。”

    “……”

    “你那个什么劳什子剧组在哪啊？要我陪你去吗？我这几天有空。”

    “……”

    斯文败类！

    于是饭间难得的只剩下餐具碰撞的声音，边楠吃饭本来就不喜欢说话，平常饭桌上多半是倪子期在找话题，吐槽合作方。

    “等忙完这一阵，我们去法国好吗，我想随便找个什么小城镇住几天，你知道的，我很喜欢那里。”边楠勉强开了尊口。

    “行啊，但你不是一直都想一个人去吗？或者你可以先过去那边，到时候你绕道到别的什么地方来，我去接你。”

    边楠一直想一个人去的原因大概基于某种小时候看旅游画册的情结。他始终觉得那个地方太过浪漫，以致于在那发生的任何事情，他都想要最好的，唯恐破坏了他一个文艺工作者内心中那一点在旁人眼中微不足道的浪漫，所以他总想着，第一次去这样的地方，如果没有一个足够好的人陪同，那就自己一个人去好了。

    可现在的边楠突然想，就是眼前这个人了吧。

    “那我现在想你跟我一块了，你不想去吗？”边楠停下了筷子，望着倪子期。

    “当然想当然想。”倪子期忙不迭地点头。

    “我手头工作大概下个月能结，你是不是这个论坛的什么劳什子事情忙完了，也能休一阵？可以调的吗？调到下个月可以吗？”

    “当然当然，老板休假自己带着小姨子跑路就行。不过我可能得跟这次几个合同的合作方还有投资方谈谈，把后续的营销企划给结了。忙着估计也得到下个月中了。”

    “那就月中走吧，我这两天做个初步的计划来，你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吗？”边楠接过倪子期给他盛的第三碗粥。

    “没有，你去哪我去哪。”倪子期笑了笑。

    可是边楠不喜欢这样，他想要的不只是陪伴，他想要他们俩一起去的地方，都是他们俩想去的。可是边楠没说，这句话太恶心了，比他笔下的剧本男女主角要恶心巴拉一万倍。

    所以说电视剧哪能代表真实生活，真实生活永远刺激一万倍，这当然是他去了吉＊＊＊＊＊，才彻底明白的道理。

    当下的边楠思前想后还是不愿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产生更多的不愉快，“好，那我列个大致的行程，做好了给你看。”

    几番折腾，非要什么都好的边楠最终还是一个人先踏上了去法国的路途，因为倪子期还是因为手头的事情无法搁置，而晚几天上路，于是边楠先住在了巴黎的一个导演朋友家，等倪子期过几天到了再一起同往吉＊＊＊＊＊。

    可就是这么几天，住出了事故。边楠在昏迷前一刻想，如果醒来平安无事，那么算是又为自己的剧本攒了一个素材。

    事情其实三言两语很容易说清楚。

    这像是个编剧导演圈的惯常套路。他到巴黎的第四天下午，他的导演朋友说有个圈内朋友聚会，问他愿不愿意去。基于可以发展人脉的心思，边楠也没思考什么，就答应了，想来无非也就是圈内朋友坐在一起喝喝酒，最多after　party招几个十八线小演员，正好倪子期早上四点飞机到，正好他熬到三点直接去接。边楠万万没想到这回，火就莫名其妙烧到了他身上　——　我应该睡一觉直接去接老倪的，这是他昏睡过去前的最后一个想法。

    如果酒里没掺点什么东西，边楠大概也不会醉得这么快，其实这本也没什么，无非是昏了在群魔乱舞的包厢里睡一觉，第二天起身拍拍屁股走人。可事情坏就坏在边楠心里不知道自己有多招人惦记。

    边楠醉酒后迷迷糊糊地给刚下飞机的倪子期发了个定位告诉他下飞机了跟他说一声，他在route　romantique喝酒，下一秒手机就不晓得丢哪去了，只是模糊看到一个半长发的男人越过酒桌朝他走过来。

    于是在倪子期下飞机后疯狂打了十几通电话没人接再看到边楠的时候，他安静地靠在一个男人的怀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