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一息尚存

    屋外透进的光线从明亮到昏暗,顾晴一直坐起床边,看着姚靖岚,无论他再怎么样去握姚靖岚的手,他的手始终是冰冷的,身体也在渐渐变得僵硬。

    耳边一直有个声音说:他死了,真的死了,被你害死了。

    “顾晴兄弟,你怎么不点灯。”大柱推门进来,手上端着晚饭,上面还有一碗粥。

    “你已经一天没吃饭了,来吃点东西,我来喂他喝粥。”他放下托盘,点亮油灯,拿着粥走到床边。

    “不用喂了。”顾晴的声音低沉喑哑。

    “可是阮大夫说了,他要吃东西,不然会饿死的。”大柱很为难。

    “他不会饿死的,他已经死了。”顾晴喃喃低语,不知道是在回答大柱,还是在告诉自己接受姚靖岚已死的事实。

    “可是阮大夫说他还没有死。”大柱对阮大夫是绝对的信任。

    “我也想他没有死。”顾晴怆然一笑,眼眶水光闪烁:“可是他身体都僵了,你让我怎么相信他还活着,饭菜你端出去吧,你和大娘都还没吃饭吧,我不饿,你们吃吧,别浪费。”

    “阮大夫说了他的手脚会变僵,要用热水敷他的关节,不然醒过来后会有一段时间手脚不听使唤。”

    大柱把粥放在床边的椅子上。“你兄弟现在这样是练了一门很奇怪的功夫,重伤濒死时会进入假死状态,他说得很复杂我也不懂,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就是你兄弟还活着。”

    !?

    顾晴一愣,顿时一股狂喜直冲心头,他抓着大柱的手,力气之大连大柱这个干惯农活的结实汉子都受不住:“他真的这么说的?”

    “阮大夫是这个世上最好的大夫。”大柱一挺胸膛,十分自豪。

    “阮大夫说了,他的手脚会僵硬,但胸口会慢慢变暖,然后人也会慢慢活过来。”

    大柱一口一个阮大夫,顾晴把他的话全听在心里,颤抖的手抚上姚靖岚的胸口,隔着绷带和衣物,他感觉不到他的体温,也感觉不到心跳,让顾晴刚涌上一丝希望的心又开始慢慢变冷。

    “你先去吃饭吧,不然累倒了怎么办?”

    大柱把他推到桌旁坐下,自己出去提了一桶热水进来,用热毛巾去是敷姚靖岚的脸,顺便替他擦拭,一擦之下,姚靖岚脸上的人皮面具慢慢脱落,露出了本来面目,大柱大惊失色:“顾晴兄弟,你弟弟的脸......”

    “我们被仇人追杀,他戴了面具,抱歉一直没有对你明说。”顾晴歉意地开口,心里面始终对姚靖岚还活着半信半疑。大柱听了虽然好奇,但并没有多问,替他擦完脸,然后又扭干两条毛巾敷在他的手腕关节上,然后拿起碗喂姚靖岚喝粥。

    他的力气自然比顾晴大多了,从他轻而易举地掰开姚靖岚下颌喂他喝粥就能看出了。

    顾晴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饭,看到大柱把一碗粥全灌进姚靖岚肚子里,毛巾又换到他的膝关节处热敷,那煞有其事的样子,看得出他对姚靖岚还活着深信不疑。

    “我吃饱了,谢谢你,你去忙吧。我来照顾他就好。”

    顾晴走到床边,坐下来看着姚靖岚。

    大柱说了一句:“那我等会儿送药过来。”就离开了,留下顾晴一个人陪着不知道是死是活的姚靖岚。

    顾晴看着恢复本来面目的姚靖岚,那原本恨之入骨的一张脸,现在却让他心痛不已。即使长着同样的脸,但姚靖书是姚靖书,姚靖岚是姚靖岚,他们的个性,行事也是完全不同的,自己恨的,到底是那样一张脸,还是因为他一开始的欺瞒?

    伸手抚上他冰冷的脸,把他凌乱的发整理好,顾晴用毛巾替他擦拭身体,枕泉山庄的岚公子性喜洁净,无论他是死是活,想必都不能接受他现在那副肮脏的样子。

    大柱端着药进来,又强势地掰开他的嘴把药灌了进去,这次药全进了他的肚子里,并没有像上午顾晴喂他喝药时那样把药全流了出来。

    这让顾晴又看到一丝希望。

    他就这样守了姚靖岚一夜,直到支撑不住睡了过去,醒来时马上又去看姚靖岚的状况,姚靖岚的身体依然冰冷,手脚依旧僵硬,但是顾晴摸上他的胸口,觉得他的胸口似乎真的还有一丝余温,眼泪顿时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顾晴的手轻轻的放在他的胸口,停留了很久很久,确定那不是自己的错觉,姚靖岚的胸膛的确有了一丝暖意,他真的还活着!

    他想到了罗密欧和茱丽叶里那种会让人假死的药水,姚靖岚练的这门武功和那药水的作用很像,不过他比茱丽叶幸运,还有个阮大夫看出他只是假死,不是真死,不然自己说不定真的把他埋了——学那样的功夫有什么用?为了骗过敌人还是为了坑自己人?万一敌人不上当补刀,又或是自己人上当了真把他活埋了......顾晴觉得创出这门武功的人脑子大概有坑!

    确定了姚靖岚还活着,顾晴心头的不安和愧疚一扫而空,阮大夫没有来,他托大柱问阮大夫姚靖岚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得到的回答是:“不知道。”

    没错,阮大夫说他也不知道,说不定三五天,说不定三五个月,说不定三五年,全看姚靖岚那门功夫练到什么火候,越精通,就能越快醒过来。

    无论多久,顾晴都会等他醒过来。但眼下要做的是先等他身上伤口愈合,可以承受旅途奔波的时候,就带他回洛城,不知道那边战事如何了,顾晴也不是没向大柱打探过,奈何莫家庄太小太与世隔绝,对外界消息并不灵通,所以他什么也打探不到。

    战事那边姚靖书应该能hold住,他担心的是季越会不会满世界的找自己,杜衡他们是否平安,蛇爬菇的祸患有没有铲除......一日不回洛城,他的心就一天无法放下。但他又不能丢下姚靖岚自己回洛城——他不能让那天的事再重演一次,所以这次他要带姚靖岚一起走。虽然会耽误很多时间,但他放心不下姚靖岚,洛城那边无论发生了什么都已成定局,自己做不了什么,至少不要再赔上姚靖岚了。

    时间又过了两天,姚靖岚手脚依旧冰冷,但胸口的暖意明显扩大了,这代填他的伤势正在好转。

    顾晴正在喂他喂药,冷不防有人砰砰在外面敲院子的门,还有人焦急地在叫:“大柱,你在家吗?”

    大柱和他娘上山砍柴去了,顾晴听声音有些熟悉,似乎是隔壁的莫五哥,就放下手中的碗,出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果然是莫五哥,他看到顾晴,马上十分焦急地开口:“不好了,顾晴兄弟,村外来了一批南隅的官兵,正在挨家挨户地搜什么人,听那长相穿着,俺瞅着像是冲着你们兄弟来的,你快找个地方躲起来。”

    顾晴一愣,南隅的官兵到燕梁来搜人?不过这里本来就是三国交界,说难听点其实也可以叫三不管,而且离南隅很近,南隅敢这样肆无忌惮的派兵来搜人也不奇怪。

    先不说自己可以跑到哪里去,姚靖岚呢?他怎么逃?他的伤势还没恢复,乱动他的话,就什么功也救不了他了。

    “谢谢你,莫五哥,那些人未必是冲着我们来的。就算他们冲着我们来,我弟弟的样子你也看到了,我们能逃到哪去呢?”他充满感激地开口,末了说一句:“说不定那些人不是冲我们来呢!你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