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雨夜来人
他看到姚靖岚的手动了一下。 他不敢置信的紧紧盯着姚靖岚的手，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周围的空气似乎也凝固了。姚靖岚的手在他的注视中，再次微微动了一下，然后手指摸索着，似乎想摸到什么东西。他的眼皮不住颤抖，似乎努力想睁开眼睛，但是怎样都睁不开。 顾晴几乎要喜极而泣了，他把自己的手放在姚靖岚的手边，姚靖岚的手碰到他的手，迟疑了一下，然后毫不犹豫的握住了他的手指，他应该是用了力的，但在顾晴看来，他的手是那样无力。顾晴反握住他的手，轻声叫着他的名字：“姚靖岚......”风雨声很大，掩盖了他的声音，但姚靖岚仿佛听到了，他的嘴唇翕动几下，顾晴从他的嘴形知道他在叫自己：“小......晴......”顾晴把另一只手也放在他瘦削的手上，低声回答：“是我。” 姚靖岚终于睁开眼睛，对不上焦距的双眼眨动几下后，顾晴的脸映入眼帘，火光下，他的眼中闪耀着喜悦的光芒，似乎还泛着水光。 “你终于醒了。”顾晴压抑着心底的激动，握着姚靖岚的手，眼底酸涩难当。他真的怕姚靖岚会成为植物人，也怕他一睡就是三五年。现在他终于醒了，他心中那块大石终于能放下来了。 姚靖岚久久看着顾晴，然后又闭上眼睛，就在顾晴怀疑他是不是又睡着了时，他再次睁开眼睛，看着顾晴，低声说：“真的......不是......梦......吗......” 顾晴用力握着他的手：“不是梦，真的是我。你饿了吗？口渴不渴？” 姚靖岚摇摇头，用微弱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小九......在莫芜那里......很好......莫芜是他失散多年的哥哥......” 顾晴听到他的话，愣了一下，他知道自己担心小九，所以一醒来就向自己说小九的事。 “我知道了，你好好歇着，先别说太多，要喝点水还是吃点粥？” “水......”姚靖岚刚醒过来，还是十分虚弱，顾晴松开他的手，问杨统领要了一碗水，一勺一勺很小心地喂他喝。 杨统领他们也很识趣，要么闭目养神，要么看着外面，不打扰他们说话。但是有他们在，顾晴不会和姚靖岚说太多私密话，要说什么以后还有机会。 姚靖岚喝了水，又闭上眼睛歇了一会，然后再次睁开眼时似乎精神了一些。 “你瘦了。”他久久看着顾晴，用微弱的声音开口。 顾晴眼底一酸。明明现在的他比自己还瘦。“养养就胖回来了，你也是，饿吗？要不要吃点粥？” 姚靖岚轻轻摇头，又闭上眼睛，只是握着顾晴的手不放，不时还会睁开眼睛看他一眼，又沉沉闭上，似乎怕顾晴会扔下他，又像是怕这只是他的一场梦，只有在梦里，顾晴才会这样温柔的对他，用怜惜的目光看他。 顾晴也握着他的手，姚靖岚的手还是很冷，但顾晴的手很暖。 雨势渐小，但闪电的光芒不时划亮天地，夜渐深，油灯的灯光不时摇曵一下，似乎随时会被风吹熄。 顾晴想着姚靖岚说的，小九是莫芜的弟弟，还真是个惊人的巧合，不知道小九是自愿留在莫芜身边还是被强制留在他身边，真正的莫芜又是个什么样的人？正在他胡思乱想昏昏欲睡时，突然听到屋外有人大喝一声：“谁！” 他倏地清醒过来，连姚靖岚也睁开了眼睛，杨统领他们也握剑在手。他们很谨慎，外面的马车里有两个人值夜。现在喝问的正是值夜的人，不过因为下雨，来人到了很近的地方，他们才发现。 “过路的人，找个避雨的地方。” 有人回答，隔着沙沙的雨声，顾晴觉得那个声音有些耳熟，忍不住就想开口叫：“季越！”但想到季越不可能会在这里就忍住了，往外看去，并没有看到说话的人。 “这里有人，你到那边去。” 外面很快没了动静，片刻后一个值夜的人进来向杨统领汇报：“是个赶路的少年，武功应该很高，但不像今天的刺客一伙的，老三让他到后面的屋子里去了。” 杨统领皱了皱眉。“一个人？” “是的。” “小心盯着点。” 值夜的人领命出去了。 雨势又大起来了，顾晴又闭上眼睛，他总觉得刚才的声音很耳熟，就是季越的声音，但是三更半夜的，季越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难道他找自己找到这里来了？ 他的心里始终有些忐忑，忍不住放开姚靖岚的手，轻手轻脚爬起来。 他要去问问那个人长什么样子。 “小晴？”姚靖岚睁开眼睛看着他，有些不安。 “我到门口透透气。”顾晴轻声安抚他。 他轻手轻脚走到门口，然后叫守夜的人：“邓二哥，刚才来避雨的人长什么样？” 邓二哥从车窗里探出头来：“是个很年轻的男子，长得很俊，十八九岁，一身黑衣，背一把长剑。”他不知道顾晴为什么突然出来问这个，但还是如实回答。 年龄对得上，长相很俊也符合，声音更是像。“他看不去是不是冷冷的有种不苟言笑的感觉？” “是的。很少年老成。”邓二哥有些奇怪。“顾公子认识他？” “他往哪里去了？”顾晴有些心急，很有可能是季越，他真的一个人找到这里来了。 “后面那幢房子。”邓二哥随手一指，几乎就在同时，那边传来一阵很大的响动，似乎是有什么倒塌了。 顾晴脸色大变，整个人仿佛掉进冰窟里一样，浑身发冷。 他冲出门外，一道闪电恰好亮起，照亮了村中那间刚倒塌的房屋，屋顶完全塌了下去，大部分墙体也塌陷了，成了一地碎泥砖，还有几堵墙塌了一半，但也随时会倒下来。 顾晴的衣服被雨打湿了一大半，身体也摇摇欲坠。“邓二哥，你看到那个人进了那间屋吗？”他的声音也在发抖。 “是的。”邓二哥刚说完，就看到顾晴疯了一样往那幢房子跑去，一不小心滑了一跤又马上爬起来往前跑。 “顾公子！”他连忙抓起雨伞追上去。 屋里的人听到动静纷纷赶出来，杨统领问另一个也准备追上去的守夜人：“小柯，怎么回事？” 小柯回答：“顾公子似乎认识那个来避雨的人，那个人去的房子刚塌了，顾公子跑了过去，邓二哥追上去了。” 杨统领马上带着人也追了上去，留了两个人守着姚靖岚。 姚靖岚看到顾晴出去后没回来，又听到房屋倒塌的声音，然后杨统领他们也跟了出去，听着凌乱的脚步声，他忍不住心急如焚，硬撑着想坐起来，但是虚弱的身体根本不受他控制，就在他准备强行运转真气时，守着他的人眼疾手快，点了他的睡穴，姚靖岚顿时陷入黑暗中。 “你做什么？”他的同伴不解的问。 “主子说过，如果这位公子醒了，而顾公子又出了什么事的话，一定要第一时间制住他，以免他又自寻死路。”点住姚靖岚的人木然回答。 另一边，顾晴跌跌撞撞跑到那幢倒塌的房子前时，身上的衣服沾满泥水，已经脏得看不清本色，他木然地站在那间仍不时落下碎石残砖的破屋前，看着满地残垣，头脑中一片空白，不时亮起的闪电照得他的脸惨白似雪。 邓二哥一直跟在他身边，为他打伞，但顾晴不管不顾的往前跑，两个人都被淋成落汤鸡，现在他撑着伞站在顾晴身边，替他挡雨，也慎防顾晴情绪失控做出危险的举动。 “季越......”顾晴看着一地废墟，心里很清楚如果那真的是季越，如果他真的走进这幢房子，以它坍塌成这个样子，里面的人生还的可能性很小。 但再小的可能性，他也不愿意放弃！ 顾晴伸手去推开那些倒塌的梁木碎瓦，搬开那些沉重的泥砖，一边搬一边叫：“季越，是你吗？季越？回答我，我是顾晴啊！” 杨统领他们也赶到了，看到顾晴这副样子，他一挥手，跟来的人马上扔下伞帮忙搬开砖瓦救人。雨水很快把灯笼浇灭了，只有闪电的亮光不时照亮大地。 就在这时，一个略带迟疑的声音在他们响起：“主子？” 顾晴如遭雷殛，整个人都僵住了，觉得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他慢慢回头，看到一个披着蓑衣戴着斗笠的人正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闪电照亮了他的脸，一张憔悴但无比激动的脸。 “主子！”季越看清覆盖在尘土泥污中的脸就是自己心心念念找了大半个月的人后，大步走上来，却在接近顾晴时迟疑了，伸出去想抱着他的手也收了回来，然后他单膝下跪：“属下护主......”他的话被顾晴一个紧紧的拥抱中断了，顾晴不顾旁人的眼光，紧紧抱着他，身体不断颤抖。 在他以为姚靖岚死去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对生死其实根本就没有看透，那个时候的锥心之痛，在今晚继续尝到了，他才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承受。 季越的手迟疑了一下，然后用力抱住了顾晴。 “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