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善恶两面

    从这间破旧的情趣酒店离开，官钱看到手机上显示着16:49，感叹折腾张豪竟耗费了一个下午，果然快乐的时间总感觉过得更快。

    不过，距离与张宇星的约定的时间，还有好几个小时，得等到晚上10点他下班之后。

    此刻的官钱，直感觉饥肠辘辘，毕竟上一顿饭已经是早上10点的事了，眼下应该先找个地方解决口腹之欲，然后再去KTV、酒吧之类的娱乐场所体验一把都市成年人的夜生活，毕竟生命短暂，更该珍惜时间、纵情享乐。

    奈何，今天又是没法睡午觉的一天，接连纵欲两次的经历，让官钱感到异常疲惫，只想着吃饱喝足后，再找个软床小憩一会儿，恢复精力好再战一场。

    于是，官钱便决定还是先奔赴天际酒店开房，并干脆就在那里解决晚餐。

    而本打算坐地铁、公交前往天际酒店，但感觉内裤中依旧有种黏腻不适的感觉，更担心身上沾染有自己闻不出、却可能让路人排斥的精液气味，便硬着头皮又叫了一次网约车出行。

    20分钟的车程，官钱这次坐上副驾后，便直接闭眼冥神，昏昏欲睡状以回避司机突如其来的热情问候。

    达到目的地，下车后，官钱这次是挺直了腰板，没了初次面对新事物时的那种怯弱不安，熟门熟路地通过玻璃旋转门进入酒店大堂，面对一旁服务员的礼貌问好时，也能从容地点头微笑回礼。

    脚步略显急促地直接走到大堂前台，道明来意，“我想开间房，住一晚”

    眼前穿着清透的白色衬衫，带着银色金属边框眼镜的白嫩、斯文年轻男子微笑道，“先生，您是没有预定是吗？那请问您想选择哪种房型？”

    “标准间大床房吧”，官钱果断回道。心想虽然没住过这种顶级酒店，但是这些房型种类，应该与以前去旅游时定的那些民宿、酒店大体是一致的。

    “好的，麻烦您稍等”，白俊男子说着便在眼前的果子牌台式电脑上，摆弄着鼠标操作。

    在这空隙，官钱却突然想到，开间大床房是为了方便今晚办事，不过要是把床铺折腾得脏乱不堪，让被子、床单上沾满精液、润滑液之类的东西，那还怎么睡，毕竟自己的洁癖发作起来，也不知道会是什么后果，影响了睡眠质量就得不偿失了。

    于是，官钱赶紧叫住面前的服务生，“不好意思，我还是换一间双床房吧，可以吗？”

    “好的，没问题”，这位前台服务员并未露出丝毫不满，对于官钱又临时变卦的举动。

    官钱想着，如此一来，一张床用来做爱，另一张床用来睡觉，真是再好不过了，况且到时候，也省了被人知道两个男人睡一张大床的尴尬。

    很快，服务员便向官钱问道，“先生，906号豪华双床房，入住一晚，5元，您看可以吗？”

    官钱立刻点头答应，却是心想，果然是比外面那就快捷酒店要贵了4、5倍的价格，更回忆起昨日进过王科入住的房间，室内布置也并未比廉价酒店华丽多少。

    但是官钱在掏出身份证，配合着这位服务员登记入住并付款的过程中，想到网上的一些说法，便好奇着直接问道，“听说我们这酒店楼层越高便越贵，顶层的豪华套房不事先网上登记，基本很难预定到，是吗？”

    只见服务员微笑地点点头，答道，“是这样的，先生，不过，只要不是像今日这种金秋假期，顶层的套房一般提前一周在网上就能预定到”

    官钱听着疑问被解答，感叹对方丝毫不以自己的学生打扮而轻视客人，依旧一口一个“先生”地称呼着，但同时也断了今夜就试图去顶层套房潇洒一番的心愿。

    又听到服务员继续讲述道，“先生，其实我们酒店的每一间房都装置了物联网智能管家系统，所以我们提倡贵宾们都在网上进行预订入住，能让系统与您的智能终端绑定，带来更加便利舒适的入住体验……”

    听到对方的说法，官钱更是想起王科用手机开房门、控制灯光和窗帘时的场景，不由地暗叹，果然贵是有贵的道理的，天际酒店果然不同凡响。

    但是转念一想，官钱却又意识到，自己本是个带点社恐的宅男，能网上解决的事情绝不会面对面处理，能打字沟通的事也不会语音通话解决。若在以往，自己绝对是网上订房，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直奔前台来，与人交涉解决。

    难道说过了两天有钱人的日子，不仅人懒到思维方式都变了，连着社恐的小毛病也给治好了？

    真是钱治百病，官钱脑中想着的事情越来越跑偏，而这时，服务生双手递上一张房卡，恭敬地说道，“先生，这是您的房卡，祝您入住愉快～”

    官钱接过纯黑磨砂材质的房卡，最后又问道，“与我一同入住的同伴稍晚点才来，我是否现在就需要提供他的身份信息？”

    “按照国家规定，是需要对入住的客人进行面部识别并录入”，服务生说着并在键盘上敲打着，说道，“我在这里为您备注，到时候，您的同伴在来前台报您的房间号和姓名，再作登记就行”

    果然是这样，官钱想着，下午去的那间情趣酒店就是个违规经营、无视法规的酒店，不过上次被王科带进房中，似乎也没有登记，看来这法律法规的落实上难免是漏洞百出。

    “好的”，官钱应道，然后转身欲走，却发现身后不知何时多了另一名服务生，十分恭敬地站着，白色手套交叠于腹部，十分谦逊地问道，“先生，请允许我为您带路？”

    “不……不用了，我自己走”，官钱下意识地拒绝道。心想自己又没有什么行李需要别人帮忙拿，且还习惯不了被人这么热情的伺候，更主要是，回头自己要给多少的小费金额才适合，官钱一点也不清楚，只怕惹出笑话丢脸。

    于是飞快逃难般甩开那名的服务生，直接奔着一旁五米宽的环形阶梯走去，打算先去上次王科带自己体验过的餐厅解决晚饭，然后再回房休息。

    可刚走到二楼，官钱便看到不少人进出一处宽敞的大门，门口就像一般的商场餐厅那样，一块2米高的广告牌上，最大的几个字“不限量晚餐638元/位”赫然入目。

    官钱犹记得，上次与王科就餐的那个西餐厅是在3楼，而眼下看来，天际酒店是有多个种类、风格的餐厅，以满足顾客的不同口味，只是不知道这个按人头付钱、又不限量的餐厅，提供的是什么国家、地域的菜系。

    而这时，身旁走过两名衣装靓丽的年轻女子，轻声笑声议论道，“听说这里的自助餐还提供大白鲟鱼子酱，待会儿可得眼尖一点，别一上桌，就被人抢光了……”

    官钱偷听到，不由得也心动了起来，原来638一位是自助餐的价格，虽然有点贵，毕竟不限量，而且仿佛这是个能让人大开眼界的机会。于是，官钱便跟在这两名女子身后，决定不再墨守成规，放弃昨天去过的那间餐厅，选择吃顿豪华自助体验一下。

    在门口的服务员处付了“入场费”，官钱发现竟扣款700元，显然与广告牌上的价格对不上，仔细打量着付款后服务生给的小票，才发现上面居然还有10％的服务费！更是纳闷起来，自助餐都是自己端个盘子拿食物了，哪里还需要给服务员小费！

    直到进入餐厅内，一切疑问才得以揭晓。这个像是宴会大厅的用餐场所中，此刻并没有太多用餐的人，显然还未到用餐高峰期。而室内走动着的都是一众着装统一的服务员，他们各自端子餐盘、推着餐车游走在一个又一个餐桌之间，竟然是主动将食物送到客人桌上！

    原来根本不“自助”，显然先前那两个女生也是第一次来尝新，对此也是一无所知。

    这不由得让官钱想到网络上的一个说法，据说真正的贵族都不吃自助餐，因为他们觉得端着盘子，自己起身拿食物，就像乞丐拿着讨饭碗一般，是个极度丢脸、掉身份的事情。

    官钱猜测，是不是餐厅的管理人也听说过这个观点，才推出了这种“不自助的自助餐”，也难怪门口只写着“不限量晚餐”，好让那些爱面子又懒的有钱人也愿意来此消费。

    进入餐厅内，一名空手的服务员十分有礼貌地上前向官钱问好，并拿走他手中的小票，然后领着官钱来到一张双人桌就坐，道了声“祝您用餐愉快”后，便主动离去。

    然后，官钱便傻坐着，看着一群端着食物的服务员，慢悠悠地沿着固定路线行径，这场面让官钱想到了回转寿司，只不过在这里，是以人力代替传送带的方式，总觉得有种滑稽的感觉。

    打量了一下其他有经验的食客，官钱便也模仿着，当一名服务员推着餐车路过，他便轻轻一抬手，一句话也不用说，服务生便主动将食物放进面前的餐盘中。然后这些人也是一声不吭地继续前行，像个十足的机器人，仿佛多说话会影响到顾客的用餐心情，或是不慎将一点点唾沫喷进面前的食物中似的。

    尝试了几次后，官钱也轻车熟路起来，取了多种肉食在餐盘中，毕竟饿的时候，官钱还是最喜欢吃肉，饮料则选了清凉的冰红茶，却依旧未看见什么期待中十分罕见的食物出现，估计是未到饭点的缘故。

    不过，官钱已经渐渐适应这种就餐气氛，面对一群行尸走肉般的工具人服务生，也丝毫不感觉尴尬，没有与陌生人的交流反而更自在。

    但官钱渐渐地觉得有些无聊，毕竟平时在学校食堂吃饭，多少有舍友说说笑笑，即便独自用餐的时候，也不过5分钟就能吃完，离开食堂。可眼下这变相的自助餐，若赶着吃饱就走，明摆着就是浪费，何况重量级的主菜还没登场。这也让官钱下了个决定，以后要是再来这种高档餐厅吃饭，一定不能一个人，哪怕上街勾搭个帅气养眼的小奶狗，邀请他一起用餐也不错。

    官钱百无聊赖地尝着口中的生蚝，掏出裤兜中的手机，打算看部综艺下饭。可脑中却是突然想起先前李鑫与张豪交谈时，说到关于他母亲尿毒症的事情，便鬼使神差地率先点开了浏览器，查询相关的信息。

    搜索的结果基本都是关于尿毒症的介绍，这让官钱并没有什么兴趣，况且就跟自己所了解到的常识相差不大，于是他便打开“闻道”网APP，看看网友们发帖谈论的内容。

    “闻道”一词取自“朝闻道，夕死可矣”这句名言之中，显然取名便透露着这个问答互动网站的高逼格，而实际上不少问题的答案，都是由专业领域的人士所给出，便更具说服力也有据可依。以至于官钱很多时候，找一个问题的答案就直接上这个答题网站，而不是通过搜索引擎。

    只不过，在“尿毒症”这个主题下，许多高赞的回答竟然不是出自医生的科普，而是那些患者亲身经历后，所讲述的故事。

    看来关于疾病的问题，讲述故事的答案更容易引起人们的共情，这也让官钱看得津津有味，让这顿一个人晚餐不再那么无聊。

    官钱看到病友分享的说法，其中几个关键点更是让他恍然——“尿毒症严重需要长期去医院的透析室报到，频率大致是一周3次，同时服用各种药物不能中断”“透析久了，会导致血管钙化，对心脏有一定损害”“透析反而是最省钱的方法，通过国家医保，一个月花费能够降低到只需要1000多”“可以通过换肾手术治疗”……

    就像了解常识一般，官钱的好奇心得到初步满足，却又懒得再多看其他人相似却不同的遭遇，直接更换关键词，搜索“换肾手术”。

    而立刻就看到高赞的答案里，一位年轻的22岁女大学生，讲述她的父亲将肾强制换给她的曲折故事。故事里，年纪轻轻的女孩，美好的未来还未展开，两颗肾便衰竭，而本就经济状况不好的家庭，选择摘一颗父亲的肾给女儿。初步配型成功，结果99％成功率的移植手术后，那1％的概率还是出现了，排斥反应产生。这让这一家子更加绝望，不仅浪费了手术费，更浪费了父亲那颗原本健康的肾，需要从女儿体内重新摘除，继续以血透的治疗方式生存，而这家人便也没经济能力再尝试一次换肾手术。

    看到这里，官钱不禁疑惑起来，立刻再次更换关键词“换肾手术费用”，结果搜到的答案基本大同小异，可正是这些标准答案却让官钱呼吸一窒，汗毛耸立——“不同城市手术费用不同，但相差不大，排队等待外源肾的价格约50W，而从亲属处获取肾源，匹配移植的手术费用是20W”。

    20W，多么熟悉的数字啊！

    难道李鑫抱着的想法是，取一颗自己的肾，换给他的母亲？

    不不不……官钱立刻摇了摇头，否定自己的臆断，说不定是她母亲的兄弟姐妹，有愿意主动提供肾源的呢？又或者是他的外公外婆提供，只是不知道捐献人是否有年龄要求。再者，他是否是独生子也不确定。

    官钱突然心跳加快，额上骤然冒汗，自然不愿相信这便是李鑫的真实意图，却又隐隐觉得这个猜测仿佛才是真相。

    打小听过不少母爱伟大、为了孩子甘愿奉献自己生命的感人故事，但仍较少听闻孩子能为父母牺牲自己的故事。

    如果真是如此，李鑫这家伙还真叫人刮目相看。

    于是，官钱心有不甘地，再次打开搜索网站，看看能不能人肉到关于“李鑫”这个人的一些家庭信息。而为了让搜索的结果更加准确，还分别加上了“J大理工学院”、李鑫的手机号、微聊ID等信息进行联合查询。只是结果都不尽人意，都是同名的其它人的信息，甚至网页都不时显示“抱歉没有找到……”的提示，哪怕好不容易搜到了他的社交平台主页，发现竟也是一片空白。

    但官钱仍不死心，想要一探究竟，将谜底揭开。突然又想到班级群里的那份EXCEL表格，那个刚入学时，全班学生都登记了自己的姓名、联系方式、生日以及毕业学校和家庭住址等等信息的同学通讯录。

    便毫不犹豫地下载打开，寻到李鑫那行，复制出他的生日、家庭住址等信息再次关联查询。而这次，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官钱在这茫茫的互联网上，挖掘到了有用信息。

    就在李鑫的毕业高中“X市十四中”的校内论坛上，一篇三年前标题为“高二年段有哪些帅哥”的帖子中，一位昵称是“草莓粉粉”的用户留言道「我觉得5班的劳动委员李鑫很帅，成绩又好，长得老实，平时负责班级卫生的时候，给人一种家居好男人的感觉︿＿︿」。

    看到这里，不禁让官钱怀疑是不是这个X市十四中，有好几个同名的李鑫，毕竟这个名字倒是大众得很，而这个会担任班级职务的李鑫，显然与自己所认识的那个孤僻的独行侠李鑫，有点契合不上。

    只是将发帖时间倒退三年，却又正是李鑫读高二的时候，这让官钱无法确定，只好继续翻阅，看看还有没有提到李鑫的回复。

    这个帖子有1105页，每页都是20楼，官钱竟也耐着性子，重头从第一页第一楼开始，一层层下来。只是越看越觉得，这个帖子简直就是一群情窦初开的高中女生，无处宣泄躁动的青春荷尔蒙，而在网上肆意留言、意淫身边帅哥的产物。

    因为官钱还看到了一些不堪入目，甚至可以举报删帖的妖魔言论，像是「匿名用户＊＊19：7班那个经常穿运动裤的男生是叫高超吧，感觉他好大一包啊！！有没有在厕所里目睹过的男生朋友，出来证实一下！」、「匿名用户＊＊63：我听2班的男生说的，他们班的何宇鹏才是真的驴屌，可惜有女朋友了，真是羡慕死了，做梦都想被他按在墙上干！」……这些留言，让官钱有种在逛平日里经常偷偷上的同志论坛的感觉，没想到高中女生饥渴起来一点也不输给他们这些基佬。

    还有一些的恶意满满的撕逼留言，像是「豆腐东邪：2班的班草董霖啊！帅死了！祝他早日更那个公交车婊子陈瑶分手！」「匿名用户＊＊08：1班的学霸宋杰，听说也被他们班的一头母猪拱了，气抖冷！」……

    看得越多，官钱越确定，李鑫的母校看来是个校风不良的高中，一群高中女生私底下这么口无遮拦地嚼舌根，讨论涉及“性、爱与男人”的话题。

    于是，官钱干脆开启页面检索功能，只看涉及“李鑫”二字的留言，略过不相关的内容。而很快，终于看到了一则回复之前那位“草莓粉粉”用户的留言，「椰子：5班李鑫是那个个头高高，有点黑，经常打篮球的男生吗？姐妹，我也觉得他好帅！笑起来憨憨的，露出两颗小虎牙，好可爱！」。

    高个、皮肤黑、虎牙、打篮球……这些特征，终于让官钱确定，他们所描述的人，应该就是自己所要调查的李鑫。但至于帅、或是可爱的主观感受，官钱却不以为然，论长相，也就是正常人的水准，甚至还不如自己的五官来得标致。

    再向后翻，又看见另一位女生回复“椰子”的留言，「玥玥：姐妹们，李鑫真的是个很温柔的人啊～有一次我在楼道口摔了一跤，他路过主动把我扶起来，还很关心地问我要不要去医务室，还拿出随着带着的纸巾给我擦手！这个时代还有随身带纸巾的男孩子，只要不是GAY，就赶紧嫁了啊！」

    操！官钱暗骂一声，突然觉得，他们GAY群体好像比这个叫做“玥玥”的女生顺道暗讽一把，但随之一想，又觉得可能是自己多心了。更主要是，没想到李鑫这个呆直男，还颇有女人缘，只是不知道他有没有看过这篇帖子，有没有发现曾经身边隐藏着几个对他有好感的女生。

    再向后翻阅，官钱发现关于李鑫的讨论，竟然直接成了这三个小姑娘的私聊一般，

    「草莓粉粉：今天我当值日生，跟李鑫一起搞卫生、一起走出学校，开心哇，哈哈哈」

    「椰子：羡慕草莓，跟李鑫同班，好幸福，我只能做早操的时候，在人海里偷偷看他的身影」

    「玥玥：草莓同学，李鑫单身吗？在班上有喜欢的人吗？……我要是去跟他表白，你们说成功率大吗？」

    「草莓粉粉：拔刀吧，情敌！虽然没看到他跟班上哪个女生亲近，我还是祝你表白失败！」

    「玥玥：我表白失败回来了……哭哭……?︿　?」

    「椰子：哈哈哈，他怎么拒绝你的，说出来让我们乐乐，为我日后表白成功提供些经验教训～」

    「玥玥：他说，他只想认真学习，不分心谈恋爱……然后我说，我可以等到毕业，考上同一个大学，再在一起……他说，大学毕业前都没打算交女朋友……你们说，都这个年代了，哪有人不趁着读书期间谈一段纯纯的恋爱啊，明摆着是用借口拒绝我！……没想到，连他连拒绝人都这么的温柔、体贴，怕我难过……」

    官钱脑袋上直冒黑线，被这个叫做“玥玥”的女孩给逗笑了，瞬间从刚刚得知李鑫可能捐肾救母的震惊所造成的不适中，缓和了过来。更是对这三个青春期的女孩有点无语，好奇她们为何不拉个小群私下交流。但同时又佩服他们，能这么明目张胆地在公开的论坛上，与情敌交流着暗恋的情愫，勇敢地表达着心中的欢喜与失落，与同一篇帖子里的那些好色、撕逼的其它人相比，如一股清流般，彰显着青春爱恋中的单纯美好。

    而官钱却又想到，她们心中美好的男神，就在今天，在自己的金钱攻势之下，主动跪在另一个男人胯下，唇舌侍奉他的下体，甚至口出了精液。要是让现在的她们知道了这件事，不知又会作何感想。

    这么一想，官钱突然心中别扭，觉得自己简直比这个帖子里满口“性”和脏话的人更加不堪，愣是把他人口中这么个温柔、善良的男生逼成个龌龊、肮脏、为钱背叛兄弟的小人。

    霎时，官钱心情跌宕，感觉口中的食物都没了滋味。但手指依旧不断地滑动这屏幕，继续查找翻阅，直到又看到一条极为关键的留言，终于解了官钱最初人肉李鑫时的疑惑。

    「匿名用户＊＊32：我告诉你们为什么李鑫会拒绝你们的表白，因为他就是个穷鬼，根本不敢谈恋爱。我跟他小学初中一直同校，所以我知道他们家的状况。小学的时候，他爸造成交通事故撞死了人，还不止一个，他们家卖了房子赔偿死者家属，而他爸在事故后瘫痪了，没多久，听说又酒喝多了猝死，真的是活该。初中的时候，又听说他妈得了尿毒症，动不动就得往医院跑，家长会也经常缺席。但凡班级有活动、聚餐，需要交钱的，他肯定都不会参加。李鑫这人更是一个衰鬼，爹妈没一个好下场，我劝你们离他远点，再加上他们家又穷得叮当响，怎么可能陪你们玩那些情情爱爱的游戏。难道你们还打算将来嫁给他，去伺候一个病鬼婆婆？」

    官钱看得出来，这个匿名用户的留言中，无论措辞还是语气，似乎都对李鑫抱有极大的恶意，看来是李鑫得罪过这个昔日的同学。但也幸好有他的这个留言，让官钱总算知道了李鑫的家境。

    看着李鑫的苦难经历，官钱还是泛起了一点恻隐之心，想着要不干脆再帮他一把，如果李鑫真的因为没钱才选择用20W手术费，把自己的肾割一颗给母亲，那就想办法再补上30W，让他不至于牺牲这么大，好通过外源肾的门路来做移植手术。

    毕竟如今的自己随手给出50W，比拔掉一根汗毛还要容易。而官钱又忽然想到，今天上午在买房的时候，自己为了装逼，也是眼皮都不带眨地就甩出40W的红包。那个时候，哪能想到，这么心血来潮挥霍出去的一笔钱，有可能就是一笔救命钱，可以改变一个家庭的命运。

    这么一琢磨，官钱越发觉得羞愧难当，一点继续品尝美食的心情也没有了，便果断起身，决定直接回房，脑中乱糟糟的，一时纠结着自己是否要出手帮李鑫一把，一时又暗怨自己这该死的好奇心，要是那时候没有回头去偷听李鑫与张豪的谈话，就什么也不知道，更免了这徒增的烦恼。

    官钱慢悠悠地乘坐电梯回房，然后脱去一身衣物，淋了个热水澡，企图用舒适享受的滋味来冲走着烦扰的思绪，却根本毫无作用，思维竟是越发奔逸。

    如果说帮李鑫吧，自己又要用什么理由，总不能让他再把张豪绑出来玩一次，跟他说自己没尽兴吧。又或者干脆也让他脱了裤子让自己玩一把？再付30W当做代价？

    这个主意倒是有点意思，可惜的是今天没让李鑫也脱光了验验货，不知道他的身材和男人的资本如何，单凭长相而言，官钱的兴趣却是一般。但是想到他是论坛上那几个女生口中爱慕者的男神，官钱又起了点玩弄、羞辱他的兴致，不禁暗叹自己这该死的变态征服欲唉。

    却又立刻觉得李鑫也是个傻逼，为什么不干脆在自己一口答应20W的金额时，再试试接提出50W，说不准自己也就同意了呢。既然对不义之财起了心思，为什么不再贪心一些呢。

    总之，官钱没打算平白无故地便给出30W，因为他不想在李鑫面前扮演一个大发善心的好人，既然决定了做个声色犬马的混世魔王、浪荡公子，就坚决不改初衷，去当个什么好处都捞不到的傻逼慈善家。

    毕竟自己的这个钞能力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可是耗费了不知多少年的寿命。

    也许本来还能再多活50年，而到了那时，人类的科技万一实现了永生呢？那自己不就无辜地死早了。

    可转念一想，如果用自己几十年的寿命换来了这用之不尽的金钱，却能用钱去帮助无数遭受病痛折磨、而无力医治的人。若生命能用长度与质量来衡量，从整个人类的角度来看，自己的命却换了无数人的命，简直是赚翻了。

    可是，凭什么呢？凭什么牺牲的就得是我？官钱自认没有那么高的觉悟。

    世上多的是那些天天口中倡诵着“愿为国家、为世界的平和、为人类的未来，燃烧自己、发光发热”的科学家、各个党派的正义之士，当初那个瞎了眼的鬼神为什么不进入他们这些人的梦里？真他妈的操蛋！

    官钱的脑中又突然蹦出那句蜘蛛侠电影里的名言“能力越大，责任越大”，难道自己真的有义务去为了这个世界、这个社会做点什么吗？

    李鑫的这件事竟是让官钱越想越远，对于未来的规划，对于自己的良心与私欲的拉扯，却也是越想越不明白。

    洗完澡，官钱随意地擦去身上的水滴，麻木地稍微吹了吹头发，然后穿上酒店的白色浴袍，直奔靠窗的那张床躺下。

    本就是疲惫得很，再加上饭后更容易犯困，但这些烦恼纠结就像一股麻绳紧紧箍着官钱的脑门，让他一点也睡不着。

    就在这时，装着旧卡的手机突然响了，官钱拾起一看，是“小姨”打来的电话。

    官钱立马接起，小姨温柔声音传来的：“晚饭吃了吗？”

    官钱佝偻着身子靠在床头，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

    小姨突然紧张地关心道，“怎么了？生病了吗？”

    官钱立刻清了清嗓子，挺起胸膛，试图拿出上课回答问题的热情，却还是失败了，上躯重新落回靠枕上，便随口说道，“刚吃完饭，在床上瘫着犯困”

    “喔，没事就好，一个人在外地，要好好照顾自己”，小姨安心下来，闲话家常般地说着，突然又轻笑道，“照顾不来，就干脆找个伴，互相照顾，别光顾着读书，赶紧去谈个恋爱”

    “好好好，找个能替我洗衣做饭的，你看怎么样”，官钱同样用玩笑的方式回道。

    “…………”

    二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像是朋友一般。

    自从初三毕业的那年，官钱的母亲病逝，父亲决定北上打拼后，官钱就一直住在小姨家里，受她照顾。而上了大学后，小姨依旧是隔三差五地打电话来关心，像是替她的姐姐、官钱的母亲，尽这份母亲的职责。

    在一通没有营养的通话之后，官钱的烦躁、忧虑隐隐淡了一些，果然心烦的时候，有人说说话，哪怕谈的都是些杂七杂八的题外话，依旧能让人愉悦心情。

    但是，官钱却因为小姨的来电，突然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中考结束的那个暑假，在D市二院呼吸科的病房中，亲眼看着母亲被人数次抢救、生死徘徊着、最终咽气。而后来，父亲告诉官钱，其实母亲在此的一年前便查出了胰腺癌，可由于家里的积蓄并不足以应对这个治愈希望渺茫的绝症，母亲一开始便放弃了治疗的打算，独自承受着日日夜夜不竭的病痛。这也是为何她最终住的竟然是呼吸科的病房，仅仅只是为了排掉肺积水，维持生命体征，其实早已没了个人意识。而这件事她只告诉给了父亲与小姨二人，却瞒住了自己和外婆等其它家人、亲戚，直到人在家中里晕倒，才被送至医院抢救。

    噩耗与打击来得突然，以至于好长的一段时间里，官钱一想到她便立刻会落泪。却也大概是那时候哭多了，以至于如今又很少再想到往事。

    上了高中后，父亲便提出要北上去闯事业，官钱那时候想着，大概是母亲的病，也让父亲意识到了金钱的重要性，一个中年人竟还有勇气去一线城市打拼，与年轻人较劲。只是后来得到父亲再婚、且给他生了个弟弟的消息后，官钱便怒不可遏地单方面地断绝了二人的关系，没再跟他说过一句话。

    想到此处，官钱霎时恍然大悟，或许也正是因为母亲的病，才在自己的心中也埋下了一颗种子，让官钱在那个荒唐的梦里，说出“想要用不完的钱”的愿望。

    母亲的病逝，钱在其中显然也是关键因素，如果家里足够富有，或许她愿意接受治疗，为了家人搏一搏，多争取一些日子。

    不由地将心比心，若自己与李鑫易地而处，能做到他那样为母亲牺牲的觉悟吗？而自己对母亲身患绝症一事，从始至终却浑然不知，更没有做过什么事，也没能好好告别！

    官钱想着想着，竟时隔多年，又再次落下泪来，胸膛起伏着，难以自抑地啜泣起来。

    胸中涌起一股汹涌的悲愤，渴望着做点什么去宣泄。这一刻，官钱却默默下了决定，或许自己还没法立刻高尚到，把钱捐出去给社会上形形色色的公益组织。但至少先从身边做起，李鑫这事，无论如何自己都帮定了。唯一需要确认的，便是他家的状况正如那个匿名网友所言，或许明天便该亲自去他家看一看。

    至于是否要摇身一变，拿出大善人的面目和颜悦色地上门去给他送温暖，向李鑫坦诚自己的想法与来意，官钱也不再纠结，到时候看心情随机应变吧。

    毕竟人本身就是个复杂、纠结、甚至矛盾的生物，就像张豪这个造谣欺凌自己、歧视同性恋、轻视女性的傻逼，也有善良的一面，愿意跟贫困的李鑫交朋友、不因家境的悬殊轻视他，而李鑫这个为钱出卖兄弟的恶人也可能是个善良、孝顺、会照顾同学的老实人。

    那么，自然也不妨碍官钱当一个内心仁爱、乐于助人，却满脑子都是淫秽思想、天天想变着法子玩弄男人的色胚。

    这么想着，仿佛淤塞心中的缔结得意疏通，官钱也不特意去擦脸上的泪水，就着柔软蓬松的枕头，便闭上眼安然睡去。

    可感觉只是眯了一下的功夫，官钱便被门铃声吵醒，拿起手机一看，竟然已经十一点了，显然是张宇星应约而至。

    官钱只好掀开被子，整了整身上略显凌乱的浴袍，前去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