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柜

    给吴青青接风洗尘，三人去了她爱吃的一家高级餐厅。三人穿着正式，席间吴青青心情也很好，一直在讲出差这阵子的趣事。赵文东静静听着，给吴青青续了些红酒。却不经意和赵枝音的眼神对上，赵枝音还是淡淡笑着，只轻轻相接一眼，便错了开去。

    赵文东有些不安，这几天他都一直在心里盘算什么时候吴青青谈会比较好。现在见了真人，总有种一不小心就露出马脚的慌张。

    饭也吃得不算太踏实，赵文东跟着两人出了餐馆。三人上了车，赵文东开车载他们去他早已订好了票的剧院。吴青青很喜欢看话剧歌剧一类，正好一个有名的歌剧团来A市表演，他便早早订好了票。吴青青显然开心，三人进了歌剧厅，吴青青坐在左边，赵文东正中，赵枝音坐在他右手边。

    赵文东欣赏不来，不过吴青青和赵枝音都听得很认真。他微微侧过头看着赵枝音，他漂亮的脸在黑暗中泛着淡淡的光泽，金丝眼镜后的眼神专注，他偷偷瞧了有一会赵枝音才发现。

    赵文东微微露齿一笑，伸出手偷偷去牵他。赵枝音知道这几天他的不安，安抚般地握住了他的手。

    两人偷偷牵着手看完了歌剧，赵文东心里踏实多了，心情也好了些。

    回了家也到了该休息的时间，赵文东坐在楼下喝咖啡，赵枝音在一旁收拾器具，吴青青已早早上了楼休息。

    “今天也睡客房吗？”赵文东问。

    “嗯。”赵枝音不欲多说什么，赵文东便也不问。

    只不过他决定和吴青青谈的事没有和赵枝音说，他有自己的打算。

    第二天吴青青在家休息，赵枝音出了门后，赵文东在家给吴青青做了顿午饭。

    吃完午饭，母子两人在餐厅聊天，吴青青心情不错，一直拉着他聊天关心他最近怎么样。赵文东那边刷完了碗，擦了擦手，转身有些严肃地开了口：“妈，我有事想跟你说。”

    吴青青看他有些正经的样子，笑着问：“挂科了？”

    “没有。”赵文东在她对面的椅子坐下，酝酿着开了口，“其实是我想跟你出柜。我喜欢男的。”

    吴青青吃了一惊，下意识便问：“我记得你一直是和女生交往的啊？什么时候变的？”

    “其实这几年我已经觉得男性比较吸引我，就是没想明白，今年想明白了，觉得我还是喜欢男的比较多一些。”赵文东也是第一次聊这种话题，还是和吴青青，有些放不开，双手交叉握着，微微低着头。

    “文东，不必要觉得不好意思，妈能理解你。”吴青青伸手轻轻握住赵文东交叉的十指，温言道，“你喜欢男孩子也没关系。就是要认真谈恋爱，注意安全，这是我对你的唯一要求。”

    赵文东知道吴青青开明，但吴青青能心无芥蒂地接受，让他都觉得开心了起来。但毕竟这不是全部的真相，因此他心里还是不明朗。而且这样开明温柔的吴青青，让他的内心里更愧疚了，他脸上笑着，点了点头，可心里却已觉得无地自容。

    吴青青看了他一眼：“好了，别自责了。这也不是你的错。谈恋爱了吗？”

    赵文东听她这么问，想到赵枝音，便点了点头。

    吴青青很惊喜地拍了拍手，少女一般，捂着嘴问他：“也是A大的？”

    赵文东想到赵枝音，也的确是A大的，就又点了点头。

    “有没有照片？妈妈想看。”

    “这个没拍，下次的吧。”赵文东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吴青青又好奇地问道：“帅吗？”

    赵文东觉得脸有些热，这奇异的情形让他的内心涌出了既愧疚又幸福的奇怪的感觉：“嗯，在我眼里最帅。”

    吴青青笑了，赵文东静静看着她的笑容，在阳光底下，通透，纯洁，真心地替他觉得开心。衬得他是那么肮脏，龌龊。赵文东看着，也跟着笑了，他握着手里的杯子，黑色的苦咖啡上是他的笑容的倒影，他知道，这笑容比咖啡还要苦。

    “你告诉爸爸没？”赵文东突然听见她问。

    他一愣，心里的那疼痛又翻涌上来：“还没有。”

    “他这人正经，你先不要告诉他。”吴青青眨了眨眼，像是他的好朋友一样和他一起保留了这个秘密。

    赵文东开了开口，最后只轻轻地“嗯”了一声。

    如鲠在喉。

    但他目前也就只能做到这些了，未来的事情有太多不确定，他什么都不敢下定论。他只能在这件事上对吴青青坦诚，这是他仅有的，对自己良心的一点慰藉。爱情说到底是比亲情更自私的感情，他分享了赵枝音的肉体，便不能再对吴青青付出同等的爱。

    躺在床上，赵文东终于可以安心阖上眼睡了。他好久没有好好睡过一次踏实的觉。

    第二天他起床后神清气爽，天色还早，他出了走廊打算去客房偷偷看看赵枝音。刚出了门，却只听见独立卫浴那里传来的呕吐声，模模糊糊的听不太清，他便走过去敲了敲门。

    里面的人却不做声了，赵文东不知道里面是谁，只问了声：“没事吧？”

    隔了一会，吴青青的声音才传出来：“文东吗？不用管我了。”

    稍显冷淡的声音，赵文东一怔，转念想可能是因为她身体不舒服才是这样的语气。可他还是担心吴青青的身体，又开口道：“实在不行我开车带你去医院吧妈。”

    “都说了不用管我了！”吴青青突然尖锐地喊了一声，那声音明显是真的生气了。

    赵文东一愣，便离开了。他转身走到客房，想让赵枝音出面来看看。赵枝音还在睡觉，被他叫醒了，便连忙去看吴青青。赵文东心里突突直跳，不知道吴青青为什么会是那个态度。是身体太不舒服了吗？也只能是这个原因了吧。但他的直觉却告诉自己不要去接近为好，他便远远站在走廊的一边，等着赵枝音出来。

    赵枝音却很快出来了：“你妈妈没事，叫我不用管她。”

    赵文东心里焦虑，也有着莫名的不安。他这边轻轻拍了拍赵枝音的肩膀，吴青青却在此刻开了门出来，和他的视线对上，看着他们两人站在那里。

    那一瞬间，赵文东居然发现吴青青的的眼神是带着恨的。赵枝音背对着她没有发现，赵文东看见这眼神却立刻松开了放在赵枝音肩上的手。他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吴青青为什么会是这样的态度。昨天还在温柔安慰自己喜欢男人没关系的母亲，难道只是伪装？如今是否无法再伪装下去，觉得自己令她作呕了？

    他不想怀疑吴青青的真心，因为他觉得吴青青是最好的母亲。

    吴青青的眼神转瞬便恢复了平静，她的眼神轻轻扫过赵文东和赵枝音，随即却笑了：“身体不好，让你们担心了。吃饭吧。”

    说罢吴青青和赵枝音两人便先后下了楼，留下赵文东一个人没有跟上去。他站在原地手握着拳，喉结耸动着，咽了咽干涩的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