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所谓骑士
第二天一早，守着宫门的侍女们惊讶地看见她们的国王陛下魂不守舍地从王妃寝宫内出来，甚至还换了一套衣服！ 这下皇宫里可炸开了锅，不过一上午的功夫各种推测便漫天飞舞，虽然皇宫里是严禁私下议论主子的，被发现的惩罚也很严重，但人们的八卦之魂可不是这种程度就能挡住的，于是乎……还未到下午，事情就已被猥琐的男人们传成了：来自精灵族的美貌王妃淫荡不堪，竟当着丈夫的面与公公扒灰。 然而这件事的主角——赫蒲，此时正坐在兽人族宫殿里，十指交叉放在大腿上，一脸悠闲地对面前的银发男人说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那个小祭司此刻应该正在准备转移魔法，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希望你快点决定，小白虎～” 在这个魔法世界里，如果国家里有精通魔法的人，那么开战之前并不需要多么长的准备时间，粮草与军队集结问题皆可以通过转移魔法瞬间完成。虽然说得很轻松，但转移魔法属于空间类魔法，是高阶魔法的一种，想掌握此类魔法，就算是天才也要花上个几十年，而一次性转移几十万大军更是难上加难，此类魔法不仅需要刻画能容下这么多人的巨大魔法阵，并且还会极速消耗使用者的魔力，非活了上百年的绝世天才不能施展。 而瓦图斯拓，恰好就有这么一位人物。 在一片宽阔的空地上，身着绣金长袍的白发男子正闭目凝神，他脚下不断有金色的繁复花纹向外延伸，很快便密密麻麻地占据了大片土地，而在距离他十几里的地方，一群全副武装的龙骑士正严阵以待，只等魔法阵完成的那刻，整整二十万精锐龙骑便能瞬间到达兽人族的领土附近大开杀戒，踏平整个兽人族。 白虎王非常清楚这一点，所有的一切他都从他麾下最为器重的将军——帕沃口中听说了。 就在一个月前，原本已在上一场战役中被人族俘虏的帕沃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还带着一众与他一起被俘的将士，同他讲述了这些日子以来他的遭遇，当然也包括了他们是如何从人族手中逃回来的。 白虎王抬眼看向面前的银发少女，她没有刻意隐藏气场，从她周身不经意泄出的庞大魔力来看，他毫不怀疑她有庇护整个兽人族的能力，当然也不怀疑她说的话。 事实上，早在几天前他便得知了人族将要派出大军歼灭兽人族的消息，面对拥有强大龙骑的人类，他当然知道兽人族毫无胜算，同样的，他麾下的将士们也知道…… 兽人族的雄性们并非孬种，早已做好了战死沙场的准备，但就在大战即将来临之际，一位银发少女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自称是救下帕沃的魔王，此番前来……是要收服兽人族的王，作为归顺她的条件，兽人族将免于灭族之灾，永受魔族庇护。 白虎王苦笑了下，他何尝不知道少女偏挑这种紧张时刻出现的目的，分明是想利用眼前的形势逼他就范。 此刻，作为一名颇具傲骨的兽人族雄性，他本该不屑地冷笑一声，随后嘲讽对方道：“大丈夫宁死不屈！” 但……他是兽人族的王。 身为王，比起傲骨更重要的是保证族群的延续，保护他的子民…… 白虎王的手搭在椅子扶手上紧握着，粗大的关节用力到泛白，黑白相间的尾巴从衣服下摆探出，焦躁地在椅背上扫来扫去，即使内心明白道理，但要一向高傲的兽人族向其他种族低头，还是太困难了…… 相比于白虎王的痛苦纠结，少女则显得悠哉多了，她变换了一下姿势，用纤白的手懒懒地撑着自己下巴，好似等得稍微有些不耐烦。 终于，在几杯茶的功夫过后，白虎王一脸凝重地站起身来，缓缓朝少女跪了下去。 “伟大的魔王殿下，请允许我——泰戈，以及我身后的所有兽人族向您献上我们的忠诚。” “可以，我允许了。”少女慵懒地抬眉浅笑，仿佛一切都在她预料之中。 “那么……走吧，小白虎，我们出去逛逛，距离魔法阵完成还点时候，让我们抓紧时间。” …… 在晴朗的日头下，银发少女身姿挺拔，胯下骑着一只吊睛白虎慢悠悠地在兽人族领地里兜圈，不过几趟下来，所有兽人便都看到了这极为屈辱的一幕。 “王！”有几个穿着铠甲的雄性兽人按捺不住大声吼道：“您这是在干什么？！” 吊睛白虎的利爪在土地上刻下深深的划痕，面对下属愤怒的质问，它只从喉间低吼了一声，再没辩解什么。 看到自己族群的王这幅不堪的模样，兽人们哪里还坐得住，纷纷手持武器冲到少女面前怒气冲冲地瞪着她道：“从王的身上下来！” 少女看着眼前的场景笑了笑，也不生气，只淡淡开口道：“我是你们王为你们求来的庇护。” 兽人们听得这话，情绪更加激动，为首的那位兽人大喊道：“放屁！兽人族就算战死，也绝不屑用这种羞耻的方法而活！” “没错！”此话一出，他身后兽人们纷纷附和道：“兽人族宁死不屈！我们不需要庇护！” 少女血红的眼眸扫过一众群情激昂的兽人，冷冷吐出一句嘲讽：“真是一群自私的雄性。” “你说什么？！” “我说，在这里嚷嚷的雄性有一个算一个，全是目光短浅得只想成全自己而不考虑其他的蠢东西。”少女樱唇轻启，毫不留情地挖苦着面前的兽人。 “你们想去死我是没什么意见，但雌性呢？幼崽呢？她们未必想死，却硬要为了你们那莫名其妙的英雄情节葬身于此，你们拉着整个族群共存亡之前可曾询问过她们的意见？你们，到底有什么资格替别人的人生做决定？” 少女字字珠玑，每个音节都狠狠砸在兽人们的心上，刚才还十分愤慨的雄性们顿时安静下来，面带犹豫地回头望了望身后瑟瑟发抖的幼崽们。 少女见雄性们不再闹腾，也不多说一句话，双腿轻夹虎腹，继续骑着他们的王前进去了。 这一次，反对的声音小了很多，大家全都红着双眼望着少女胯下的白虎王，默默攥紧了拳头。 屈辱地活，总比壮烈地死要好。 日头逐渐西斜，就在傍晚的金光洒满大地之时，兽人族领地前出现了规模宏大的二十万龙骑。 骑士们的铠甲在夕阳下闪着耀眼的光芒，他们胯下的龙喷出鼻息，将黄沙扬起，随着领头骑士的一声令下，一柄柄锋利的长枪齐刷刷地对准了兽人族的城墙大门。 然而就在这时，大门居然缓缓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位骑着白虎的银发少女。 “……王妃？”洛耶站在阵前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变了脸色。 “您怎么会在这里？！还有您胯下那是……” “白虎王。”少女笑吟吟地答道。 “白虎王……”洛耶喃喃地重复少女的话，随后神情逐渐凝重起来。 “王妃，请您下来，我接到的命令是砍下白虎王的首级。” “你看到眼前的状况还能叫我王妃吗？”少女像见到了什么有趣的事一般“咯咯”笑起来，洛耶盯着她皱紧了眉头，沉声说道：“……看这状况，您大概是要妨碍我了吧。” “是啊。”少女点头道：“你怎么办？” 洛耶凝眉沉思几秒，随后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似地大手一挥，神色凛然道：“杀无赦。” 少女闻言敛了敛眸子，嘴角勾起一丝残忍的弧度道：“小骑士啊……这可能是你最失败的一次指挥。” 二十万龙骑大军呐喊着向少女冲来，但只在顷刻之间便纷纷落地，一切重新归于寂静。 所有事情只发生在眨眼之间，倒地的那些骑士甚至都没来得及反应，脸上还保持着冲锋时的英勇无畏，便永远与世长辞。 没了主人的龙纷纷四散奔逃，在逃跑间踩扁了无数士兵的头颅，红白相间的液体洒落一地，空气中顿时弥漫开了浓重的血腥味。 洛耶呆呆握着胯下战龙的缰绳，似乎不能理解刚才发生了什么。 少女骑着白虎在原地纹丝不动，静静等可怜的小骑士从震惊中醒来。 足足过了三分钟，洛耶这才猛然爆发出一阵声嘶力竭地大叫，他手脚发软，不由得从战龙背上跌落下来，狼狈地趴在地上不断呕吐。 那并不是因为无法承受眼前尸横遍野的场景，而是因为无法接受这样荒唐的事实。 少女就这样睥睨着他，等待着他惊慌失措地逃跑。 然而出乎少女意料的是，在剧烈地呕吐过后，洛耶重新从地上爬了起来，虽然他的双脚还在颤抖，但他依然拔出了腰间的佩剑，咬紧牙关，一步步朝少女走去。 少女有些诧异地眨了下眼，她不太理解眼前这个人类的行为，以为他只是被吓到不能正常判断现状了，于是便好心提醒了句：“你打不赢。” “……我知道。”骑士的牙齿仍在打颤，但他湛蓝的眼眸里没有丝毫退缩。 少女又说：“你跑吧，我不打算处理你。” “感谢您的慈悲……”骑士笑了，“但……我是瓦图斯拓的龙骑团长。” 少女歪了下头，不太明白这句话的意思，问道：“所以呢？” “所以……”骑士低垂着头，十分小心地跨过同伴的尸体来到少女面前，昂首直视着她道：“瓦图斯拓的龙骑团长，决不可能是个扔下陛下的任务不管，只顾苟且偷生的懦夫！” “……”少女愣了一下，她第一次遇到见识了她力量之后还敢直视她的人类，那双眸子里没有恐惧，没有讨好，更没有厌恶，有的只是一种少女看不明白的，异常坚定的情绪。 于是少女也笑了。 “人类的骑士，好有趣。” 在少女说话间，骑士一脸凛然地举起佩剑，高声呼喊道：“茵萨斯特·费罗斯特陛下，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