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的末世
“好,那我们的合作取消。” 他突然皱眉,脸上是一阵失望,“你……” 江雾对上他的眼睛,眸子里满是坚定。 “江雾,”她说,“我叫江雾。” 宁深咬咬牙,突然直起身子站了起来,几乎是死死压抑住内心的怒火:“江雾,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身处的是怎样一个时代,你还有闲心去同情她们。你这不是善良,是愚蠢。” “好,我放了她们,你知道会发生什么吗?下一个丧尸潮来的时候,基地的资源不足,然后整个基地都为她们的自由陪葬!等基地没有了,她们有的会变成丧尸,有的会被别的异能队伍抓去做毫无人权的性奴,你告诉我,什么是自由?这个世界没那么多避难所,每个人都要提心吊胆地活下去,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去盖亚,多得是所罗门那种黑暗得看不见天日的地方。” “是不是你一直活得太好了,所以根本看不见别人是怎么活下来的?” 江雾一笑,多荒唐。 多可笑。 她曾经用来形容盖亚的话,就因为她认为他们将女性当作交易品的控诉而原封不动地还给了她。 她的话错了吗?男性异能者固然实力强于女性,也不是他们将女性用来发泄的借口。这个世界还没崩溃到足以让她的三观尽毁的地步。 江雾有些讽刺地反问:“你知道你说的是什么吗?用女性的身体来换你们的一时安稳,这就是你们生存的方式是吗?她们在这里被随意买卖,就是人权吗?” “江雾!” 宁深突然吼道,他的情绪从来没有像这样的失控。 “你以为建立一个基地是多么容易的事吗?我们的队伍搜集了接近一年的物资才将基地建成现在的样子,每天都会有人为了守护基地而死,你怎么不去同情他们?你倒是告诉我,生命和身体哪个更重要!” “干脆让我说得再直白些。其实这些交易本就是女性异能者和每个基地之间不成文的规矩,不然你以为异能者成倍的欲望靠什么解决?愿意成为异能者的女性早就面对这个现实了,她们比别人心智更坚定,知道要保护自己、在这个世界活下来,就要最大化提升自己的收益。但是她们不愿意像个妓女一样毫无底线地出卖自己的身体,所以基地就要做这中间的恶人。即使她们从这里出去了,还可以正大光明地将错全部推在基地上,至少在人格上,她们是完整的。所以现在你告诉我,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宁深看向她,满是失望与寒心。 他不知道江雾为什么直到现在还抱有这种愚善,他以为至少她是聪明的。 他在说话时,语气已经变得冷冰冰了,连气恼都没有了,“你这两年在地表的冒险是不是太轻松了些,以至于你连这些都不知道。” 江雾几乎整个人都愣住了。 脑海里不断回响着宁深那句话。 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之前有谢些逸他们的保护,甚至靠哥哥在盖亚研究所的工作她就可以在盖亚舒服地活下去,所以她没有收集晶体的压力。 但即使是这样,她经历过其他男性异能者异样的眼神和语言的侮辱都不计其数,她知道这个时代女性的处境有多难。 但从未想过,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就算是末世爆发她也并没有经历过太过艰难的生活。哥哥是顶级的科研者,盖亚一早就邀请他们进入。她知道一个人在绝望之时会做的妥协,可不知道会是这样。 她不是何不食肉糜,而是完全想象不到。 宁深的话带给她的是对于世界观的冲击。 她突然明白了一些事情。 ——那些被抓的女异能者真的早就默认了这种事,所以她们在被抓后也没有反抗,甚至对反抗的人投去的目光是如同异类的惊讶,而非是对同类的同情。 但即使这样,她也依旧不会认为这种事就是正确的。 只是心里的天平,终归变得有些歪了。 她垂着头,捏紧了手:“那被逼迫的那些人呢?不是每一个人都自愿不是吗,起码我也被抓了不是吗?” 宁深嘴角一扯,道:“你以为你为什么会被打成那样被拖到角落?” 江雾一愣,抬头看向他。 “只有真正不认可这种事的人才会忍受这种疼,像你这种人少之又少。你所看到的反抗和咒骂,都是她们不得不顺应这种事时假装的喧嚣而已。大多数人都没有你那么幸运,她们遇不上愿意保护自己的同伴,也没有足以保护自己的实力。” 这次沉默的人变成了江雾。 两人突然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安静,宁深也攥着手转过身去。 他不是没有心的人,在经历过末日前那种美好的日子的人哪儿会这么容易变得恶毒。 只是生死看得多了,什么都变得轻飘飘了。 末日最可怕的不是丧尸和病毒,而是毫无止境的绝望、无法弥补的道德崩坏,还有,慢慢腐蚀人心的麻木。 两个人长久沉默着,宁深也没再问江雾她的第二个条件是什么。 最后他将江雾送到队伍里,她需要冷静一点,他也给她缓冲的时间。 这个时候所有队伍都聚在大厅里,大厅的中心是一个舞台。 江雾走进大厅时扫了扫四周,她是唯一一个女性,几乎所有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她。 她看到角落里的陆时旧他们,他们早就被宁深叫人守了起来。那些人刚被叫走,他们就见到江雾从人群中走来,忧虑总算减少一些。 陆时旧看着江雾失神的表情,顿了片刻才问:“你还好吗?” 江雾抬头,错愕地问他:“时旧,你和我说实话,你知道基地中会将女性异能者用来交易是不是?” 陆时旧愣了愣,才知道江雾的失神是为了什么。 沉吟片刻,低声应了。 “知道。” 江雾几乎不可置信,情绪有些崩溃:“你知道?所以谢些逸也知道,方知齐他们都知道对不对?” 陆时旧抬起手,想安慰她,却被她避开。 江雾泛着泪光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他,容不得一点隐瞒和欺骗。 “江雾。”他的声音有些严肃起来,说:“这个世界由不得我们,也由不得她们,我们只能一点一点地去改变。” 江雾听明白了。 她其实早就明白了。 唯一难过的,是世界不该这样,他们也不该这样。 她觉得他们无法理解她的崩溃是因为他们不是女性,根本不会知道做出那些人这种选择有多无奈。她只能坚定着这个想法,才能在心中牢记着:她要改变这些。 她会改变这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