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寂静之海(小仙鹤的场合)
雪白的天花板,雪白的地板,雪白的墙壁中,有一面的墙壁是透明的。 叶秋笙站在这面墙壁外,琥珀色的双眼凝视着房间里的男人,神情复杂,似是后悔亦是释然。 刚才那一针的麻醉剂分量不多,秦屿很快就醒了,在经历了一系列自救无果的行动后,现在已经暂时安静了下来,端坐在床边。 他长的极好,即使沦落至此也不显得狼狈,脊背挺得笔直,下颌紧绷着,像一只误入陷阱,被囚禁笼中的困兽。 叶秋笙就这么一动不动的看了他几个小时,直到下属过来通知他叶少爷已经到别墅门口后,才恋恋不舍地道:“让他在外面大厅等我。”,关门时,眼睛依然停留在屋内的男人身上。 “哥哥。” 单墨白进来后就看见他这副模样,眼睛里飞快闪过一丝暗色,脸上却没表现出来。 他像是路上见到的,再平凡不过的青春少年般嘴角带着笑,快走两步拉着自己哥哥的胳膊,声音清亮活跃:“我按你要求做完了两个康复疗程了。” 这是他答应两人见面的必要条件。叶秋笙心里清楚,嘴上却问道:“感觉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我感觉好多了。” “这次的医生是新换的,她对你怎么样,你喜欢吗?” “纱丽小姐对我很温柔,我挺喜欢的。”单墨白眨着眼睛。赶在叶秋笙转移下一个话题前问道:“哥哥,你什么时候让我见秦屿啊?你不是说已经把他请来了吗?他在哪里?” “······他就在里面。” 那名字如同巫婆的咒语,青年脸色顿时一僵。他手握着门把,脑内天人交战,理智最后还是对亲情妥协了。 “医生说你们见面必须在我视野范围内执行,这次念着你这么久了第一次见他,才给你两个小时的独处时间,两个小时后必须出来,只能聊天,不能伤害秦屿,也不能强迫他干任何事,听见了吗?” 他殷殷叮嘱道,温柔的声音暗含警告:这个门的门锁只录入了我的信息,如果你做不到,我之后不会让你见他的。” “知道了哥哥,我只是想跟叔叔说说话,你不用担心的。” 他弟弟乖巧的点着头,表情向往,眼睛里期待的,闪着细碎的光,与他当时刚用照片激起来的阴沉发狂地模样天差地别,这让叶秋笙最后一点惴惴不安都随风而逝了。 只是一段少年轻狂的感情而已,正如秦屿所说,年少人都忘性快,哪里会记得那么深。 他自我安慰道,屏退左右,用手指刷开了门锁。 单墨白抬脚走了进去。 —————— 秦屿一直在等待着时机的到来。 对于一般的普通人来说,”囚禁“可能是一个遥远而无实感的恐怖词语,而”被好友毫无征兆的囚禁“更是令人束手无策,毛骨悚然。但对于刚被关了半年多的秦屿来说,已经不算是什么新鲜事。 所以,在陌生的房间里醒来不过半日,他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把周围情况摸了个遍。 这个房间不大,只有30平方米左右,没有窗,对床的墙壁是一面坚硬的镜子,明晃晃的照应他的一举一动。 五脏俱全,厨房卫生间都有。冰箱里的食物玲琅满目,起码短时间不会饿死,但秦屿并没有因此松口气——相反,他如同被捏住后颈提起的兔子,恐慌更甚。 叶家家大业大,虽说主业务不跟屿海交叠,但也未免不会跟沾亲带故的旁系起了摩擦,更何况是这段时间一直是许诺通过肖家操控公司。 他擅长颠倒黑白,很有可能因为他跟叶秋笙私交甚笃而起了妒心,利用他的名头恶意造作什么事端使人误会——比如散播自己猥亵叶鹤谣言等等,才作出今天的祸端。 但如果只是生意上的摩擦,用得着在冰箱里准备两周都吃不完的食物吗? 为了保护侄子,堂堂叶家家主用得着跟自己说对不起吗? 冰冷的不安如同水蛇蜿蜒攀爬上背,告诉他此地不宜久留。于是秦屿在思虑再三后,决定放弃那些被动稳妥的方案,打算孤注一掷的挟持人质,起码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闭塞房间。 他的擒拿术是在欧洲找师傅专门学的,再加上拳击的底子,只要不是世界拳王,他都有信心计划能够成功。 但为保证万无一失。即便没有找到摄像头,秦屿还是装模作样的拿着本书,在听见门锁里齿轮摩擦的声音后屏住呼吸,双腿微微弯曲—— 单墨白走了进来。 少年一身漆黑,腰细腿长,一双轮廓优美的凤眼凝视着他,瞳孔如黑玉,在灯光下泛着清冷的光。 他一直心有愧疚,却又不敢靠近的存在活生生的出现在他的面前,即使是处变不惊的总裁也未免神色一滞,动作停在了半空:“墨··墨白?” 他道,望着对方气定神闲的模样,惊喜的神情还没褪去,心却缓慢地沉了下去:“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为什么?当然是因为我想叔叔了啊。”面对他的如临大敌,单墨白却只是无辜的歪了歪头:“你以前不是说,只要我想,你都会一直陪着我吗?我现在就很需要你陪我。” 相比于上次在体育场外的惊鸿一瞥,小仙鹤在这段时间长高了不少,五官轮廓深刻了不少,芝兰玉树,比起美丽更显英俊——也跟叶秋笙越发的想像。 他早该想到的。 秦屿盯着对方眼角那颗嫣红的泪痣,开口道:“墨白。” “我们已经分手了。” 他温声地说:“我已经不要你了。” 单墨白脸上的表情倏地消失了。 世间种种,多是无情人负多情事。 墙上时钟的秒针无声地走着,镜子里,俊美高挑的青年骑在一个男人的身上,手指掐着脖颈,将他死死的贯在了地上。 “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秦屿喉管被制,声音断断续续的,但仍然不死心,想把这个迷失太久的灵魂唤回来:“但是你要知道,我当时离开是为了你好,是让你真正幸福快乐起来,墨白,你不应该——呜!” 最后半句话在对方用双手扼上他的气管后,变为破碎的哀鸣。 “为我好?” 被揭穿伪装的单墨白眼黑如洞,他缓缓收紧手指,冷漠地看着身下的男人痛苦的挣扎着:“你欺我,骗我,勒索我,利用我,厌倦了就把我抛在家里等死,秦屿,这就是你所谓的为了我好?你说这些话,不觉得羞愧吗?” 可是我当时不走,你会被我毁了一生。 我只会拉你沉入另一个恶魔沼泽之中,而你需要别人拉你出来。 你不应该在仇恨中过一辈子。 秦屿怜悯地望着阴戾的少年,想说,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少年手指如铁索,紧紧的匝着气管。 “咳!呜……呃!” 空气逐渐稀薄,心脏鼓声如雷,他脸涨的通红,双腿无力地踢蹬着,逐渐涣散的瞳孔越过少年熟悉的脸庞,看向他上方空气的一点——— 在那里,突然出现了一个黑洞,正在缓缓旋转着,边缘将灯光卷碎,收入,散发出不详的光彩。 却让他产生一股莫名的向往。 秦屿不想死,也不会去死,他有亲人要照料,有公司需要负责,他还有未尽的责任,未履行的义务。 但他实在太累了。 这些天发生的所有事像是无穷无尽的蜘蛛网把他缠绕其中,他精疲力竭,只想获得一场无人打扰的安眠。 死去的世界应该是美好而安静的吧? 秦屿抓着少年手腕的手渐渐失去了力气,变软,最后无声地垂在了体侧。 他闭上眼睛,放松身躯,正要沉浸在永恒的寂静之海中,却被人毫无征兆的放开了。 “咳!咳咳咳!” 身上的束缚同时也消失了。新鲜的空气涌入皱缩的肺部,他趴在地上咳的撕心裂肺,眼泪直流。在模糊的意识中,他感觉有什么冰冷尖锐的东西抬起自己的下巴,迫使他抬头,望着那张漂亮而布满戾气的脸蛋。 “你以为我会这么轻易放过你吗,秦屿?” 单墨白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穿着漆黑手套的手指拿着根色泽黝黑的长鞭,鞭头从对方微张的薄唇缓缓滑到了锁骨,轻而易举地挑开了松软的扣子。 “薄情寡义,贪得无厌,喜新……厌旧”布满吻痕的胸膛霎时暴露在空气中,少年冰冷的鞭尖顺着声音,落在了肿胀的乳头上。 那儿红艳艳的,乳孔微张,深红色的乳晕硬币大小,上面还有一个清晰的牙印。 看痕迹的新鲜程度,应该是在一天之内。 也就是说,在叶秋笙把他请来之前,对方还在跟自己的小情人颠龙倒凤,寻欢作乐,早就将他抛之脑后。 而他当时躺在客厅里,临死前,还在奢望对方能过来看他一眼。 多么可悲,多么讽刺。 多么的令人发笑。 “这些你所施加在我身上的一切,我都会一一报复回来。” 面对这样的情形,单墨白的嘴角反而缓缓的勾了起来——他温和的笑着,眼里却只有令人胆寒的冷意和癫狂,像是一个以人血为食的漂亮恶魔:“好好享受之后的一切吧,秦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