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洗雪剑

    刚穿越那会儿无所事事地臆想过，这会不会是一个呢？

    宁小曲躺在金钟寺供奉的高台上，听着底下的和尚们敲着木鱼念念有词。

    那时候他想，老奸巨猾的方丈必定是个boss，后排有一个天赋好长得俊的小和尚，肯定是主角。

    后来发生了很多事，宁小曲从偶尔听到的闲谈里串联起来龙去脉。

    小和尚长成大和尚了，他武艺高强勤恳善良，却和一个女施主牵扯不清，再之后被指认窃取禁地重宝，不得已叛逃师门。

    宁小曲怎么看方丈怎么可疑，心想你现在装得冷漠不关心，以后肯定有被打脸的一天。

    他等啊等，等啊等，等到福如山庄的庄主把他偷走了，也没等到那一天。

    被献给水琴弓的时候，大和尚逃走已经一百多年了，宁小曲再也没听到过那个名字。

    他穿在水琴弓身上，感受少女软软的身体，把金钟寺的纠葛抛在脑后。

    这次宁小曲又感觉王迢遥是主角了。他小时候天赋很高，却因为一次意外而泯然众人。山庄里很多人明嘲暗讽他，却抹不掉王迢遥天生超凡的气度。也似乎正因如此，那些人煞费苦心，见不得他好过。

    这次宁小曲好像没有看走眼，后来他遇到一些奇遇，果真平步青云，成为光明门首席弟子，还被洗雪剑认可。

    紧接着他爱上了水琴弓，也就是他自己小妈。可是没想到，王迢遥最后为她而死，以尸首分离的惨状结束短暂的一生。

    他死的那天，水琴弓悲痛欲绝，宁小曲也很无语。

    老天不让他一介观众如愿，执拗地开些没品的玩笑。

    化成灰烬的福如山庄，随着时间流逝深埋在心底，甚少听人提起。

    那段刀光剑影的惊世传奇，在世人的脑海里渐渐退隐。多少尔虞我诈、爱恨情仇，都无奈地随风消逝。天骄寂灭，红颜作古。

    宁小曲被拘在法衣里的日子，总能见识到少年得意的热血故事，但总是没有个好结局，呆头呆脑的直男常是被几个绿茶玩弄于股掌之中。

    这肯定不是了，谁家写这种啊，太惨了。

    噢，忘了提一嘴。

    天下至宝法衣“千春莲花”曾在金钟寺珍藏，而后感染佛性，诞生了类似付丧神的灵魂——二十一世纪没车没房没对象“三没青年”宁小曲拔牙大出血，再一睁眼成了这个灵魂。

    一次次相遇分离、不欢而散，两千年时光打消他所有不切实际的想法，宁小曲认命地做一个妖怪。

    既然要做，就要做好。

    这是一个跟常见玄幻相比，更单调乏味的世界。

    修士传统照旧势力如日中天，魔修好像只有练功走岔路，心态崩了精神不好的。

    别说魔攻大成了，简直就心灵脆弱、身娇体柔、暴躁抑郁综合患者。而妖怪之中，吸收天地精华的精怪极其少见，很多是纯野生在地上爬的，看了都想叫一声：“卧槽核辐射照过你吧。”

    妖怪几乎没有传承了，没有成规模的部落氏族，没有系统的修炼，仅剩生存的本能。

    这个时代不欢迎早期妖怪的生存方式，因为修士的文明已经足够繁荣，拜星界几乎没有未被利用的土地，每一条灵脉都是有主之物。

    妖怪没有韬光养晦的空间。

    当时仙魔大战打得天都要塌了，但总会有人不想打。这些人携家带口，逃到个不毛之地躲起来。那这个逃亡队伍中，不能掺和太多妖怪吧？

    要问他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只能说，天下至宝就是牛，锻造者竟然炼进去一些记忆。不过千春莲花是在界内炼制的，出现的有些晚，记忆也很简略，真实性还有待考证。

    “这些妖怪派不上多大用处。只有你我，才能扭转妖怪的命运。”宁小曲握着洗雪的手，如实地对自己的妖怪朋友说道。

    器灵之间的友谊比人的要更难以如意，就像人遛狗，两只狗能不能遇见，全看主人怎么遛。

    他和洗雪已经认识一千多年了。

    当时与水琴弓幽会偷情的人，是她名义上的继子王迢遥。他二人缠绵悱恻之际，洗雪剑和千春莲花紧挨着扔在桌上，久而久之不熟也难。

    洗雪沉默寡言，靠谱实在，宁小曲很欣赏他（的待遇），常常会心生艳羡。

    洗雪是家养的，宁小曲是无主的。

    洗雪剑上古时被带进拜星界，剑身很多材料界内没有，算是界内最古老的一批法器了。据他所说，自己灵体在大战中受到重创，来到界内休养了很久很久才醒过来。后由第一宗派光明门代代传承，旁人打不得主意，所以一直有着好名声。

    千春莲花刀枪不入一尘不染，其上禁制侧重“守”而非攻，只要出世便会引起腥风血。

    旁观者说得再好听都没用，若真得到这么一件堪称神迹的法宝，绝对舍不得令其蒙尘。

    没有春天开的莲花，因此其名寓意美到不存在世间之物。

    锻造者希望它的禁制能阻挡一切，甚至包括契约。

    他也曾期待过，能不能来个大点的宗门接盘，别再把逮住他当做双人任务·情人限定送礼副本。

    目前还没有多少人知道，金钟寺高僧的方法确实成功了。强行破解便成了杀鸡取卵，可若法衣诞生器灵，禁制能灵活收放，结契便有了可能。

    拜星界几乎没有器灵的说法，那些传说都太遥远了，他们把器灵这个词当作一种对法器的赞美。甚至说，他们喜欢有灵性的法器培养默契，但不喜欢成了精的法器。

    所以宁小曲不得不说很害怕，两千年了，他没再见到第三个器灵。

    拜星界之前一片荒芜灵气稀薄，自从入主界内，灵气越来越浓郁，也出现了精怪。

    他有预感，转机即将到来。绝不会像以前一样，就那么算了。

    他们住的半山腰地势险要，不远处有一个天然的地窖，花了半年搭起小木屋，相当合格的养老环境。

    洗雪很少化成人形，但他只要这么干了，不管之前多别扭，还会老老实实紧贴着宁小曲。宁小曲喜欢来回摸他光裸的胳膊，啧啧称奇：“你肉好干净啊，我总感觉化形呆久了招尘土。”

    主要是新鲜感。

    洗雪脑袋钻进衣服里，任由他捏捏胳膊捏捏腿。

    衣服底下闷闷的声音传出来：“所以你搞这么多，不还是要混进修士堆里修炼？”

    “那肯定的啊，在这家里蹲没前途，”宁小曲夸张地叉腰，“不把那些人打服，是不会好好听我讲话的。”

    “那你为什么还告诉他们宗门不好，他们还乐意去么？”

    宁小曲拍他的头，说：“我不是要他们去，他们菜得要死，换我我也不收。我那么说是教他们明白，不管去不去，得明白一点：记住自己是妖怪，别真傻了。”

    洗雪半晌没有说话，宁小曲抬腿下床想去收衣服。

    “我不想你去，那些事都无所谓，我们就在这生活不行吗？不要管别人了。”

    “洗雪，我告诉过你了，”宁小曲扒出他的脑袋，认真地凝视他的眼睛说，“这些只有你我能做到。我们，是先驱。”

    先驱……是不是会死，器灵也会死吧？

    洗雪搂住他的肩膀，却说不出阻拦的话。

    因为他总是说，他的诞生和与自己的相遇，都是命运的一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