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乖

    看着马克杯微微晃荡的液面，聚焦的目光慢慢涣散，似乎顺着袅袅升起的热气一齐扩散到这被苍白的白炽灯光充斥着的虚空中去了。

    舌尖轻轻扫过凹凸不平的下唇黏膜，被咬破的地方留下了四个带着血痂的深印子，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何婉忍不住拧了眉头，本就疏远的眉眼显得更冷了，仿佛经久不化的冰川上又添了一片雪花。

    下边也疼，涩涩地疼，仿佛还残留着那令人心悸的粗长性器的影子，钝刀子割肉一般折磨着突突跳动的脑神经。

    何婉感觉自己的头更疼了。

    唇抿成一条凛冽的直线，下颌绷得紧紧的，目光沉沉，无实质地盯着马克杯圆鼓鼓的杯肚。

    她还不想跟君生解除这段关系，是的，即使经过强暴一般的性事，她仍不想。

    钱。

    她需要钱，虽然她已经拥有了从前自己绝对不敢想象的数额，但，要想在这座繁华的大都市有保障地独生生存下去，仍不够。从前她只要考虑五年内的都市生存，五年内没起色，她会回老家到小镇教初中或者小穴，但现在，何婉想考虑二三十年，甚至半辈子的城市生活。

    原来的小镇回不去，工作的都市留不下，是大多数没有背景，能力不突出的底层大学生所面临的困境。

    钱。

    富人眼里多么俗气的字眼，似乎发出这个音，就自贬了身价。

    但是，没有钱，谈何生存？

    水面映着何婉一张凝重得几乎滴出水的脸，她冷冷地看着水面上的自己，仿佛从一个很高的地方客观理智地俯瞰着自己。

    待君生玩腻了她再说吧，不被人强奸就要被生活强奸，前者至少要比后者轻松一点，并且她还能丰厚的报酬，足够了，够划算了。

    不是吗？

    何婉勾了勾唇角，努力挤出一点笑的弧度，眼底却是如被黄沙铺满的无尽荒漠一般荒凉。

    一转身便看到斜斜倚在墙上的许思茹，不知道在那站了多久。

    何婉心下一惊，面上闪过慌乱，但她突然想到她是背对着许思茹的，她的所思所想并未被这人知道，因此面上逐渐冷静。

    对上那张浅笑着的脸，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昨晚她在床上承受着粗暴对待时，闪现过的这人的一双温柔眼眸。

    真是...

    太羞耻了......

    何婉不敢直视这眼的主人了，有些慌忙地移开视线。

    怎么会在那个时候想到这人呢？

    一定是因为太温柔了，与粗暴霸道的雄性掌控绝然相反的温柔、细腻、柔软。

    仿佛子宫里恒温的羊水，又仿佛躺在棉花糖里。

    思绪一下子涌上大脑，何婉混乱地想着，只是听到一声声清脆的鞋跟叩击地板的声音，”咚、咚、咚”，一步步地仿佛踏在何婉心口上，整个世界只剩下这清脆的敲击声以及自己心脏加速砰砰乱跳的声音。

    不一会儿，何婉便感觉到自己被一团好闻的香味包裹住了，那些沾上许思茹体温的香甜气味一股脑地往自己鼻子里钻，好闻得一塌糊涂。

    眼神放软了，迷蒙着，何婉感觉自己有些醉了。

    眼前映入一片浅蓝绿色像一片清澈的湖水，是许思茹衬衫的颜色，在眼前一晃，那些香甜的气味便离开了自己，何婉感到一阵可惜，因着这香气的抽身。

    “不拿水了吗？”

    原来她是去拿我的杯子了，何婉想。

    许思茹今天化了一个很淡的妆，妆感细腻，和肌肤融为一体，大概是肌肤本来就好，才能和粉底融合得这样好吧，眼妆几乎没有，眼睛干净澄澈，嘴唇颜色是跟唇色很像的肉桂色，穿着浅蓝绿色的剪裁很棒的休闲衬衫，下边搭了一条白色的西裤，她白，适合这样的浅色搭配，稍稍歪头的模样像是一个纯洁的森系精灵。

    她可真好看啊，何婉心想。

    何婉从许思茹手里接过了自己的水杯，非常乖巧地说了一声“谢谢。”

    在那样的场景幻想到这样的人，应该不足为奇吧。

    “在华胜还习惯吗？食堂的饭菜合口味吗？”

    许思茹用目光细细描摹着何婉的脸，不施粉黛依旧很美，五官组合既不过淡也不过浓，就是恰到好处，喜欢她这种长相的人会非常喜欢，不喜欢这种长相的总觉得太冷，也有点凶，亲和力不足。

    许思茹很喜欢，何婉最先吸引她的便是她的长相，眉眼有些媚、有些冷，本是一双妖媚冷艳的眼却被她又亮又澄澈的眸光冲散了，呈现出来的便是纯净而沉静，像是佳酿，越品越有味。

    只有在情动时，那媚色才丝丝绕绕地拨开云雾在眼中绽放，美极。

    许思茹垂了垂眸，将视线落在何婉脸上下三角的部位，她怕自己过分炙热的目光吓到何婉。

    “唔，都挺好的......”漂亮的眼珠子轻轻转了转。

    “怎么弄的？”

    下巴被两只微凉的指捏住，靠近嘴唇的那只指还稍稍往下扒着，下唇黏膜上的伤口暴露无遗。

    她的语气突然变得剑拔弩张了起来，微眯着的狭长眼眸闪过危险的神色。

    仿佛在说”谁伤的你？”或者”谁惹了你这样伤自己？”带有攻击性的戾气瞬间释放。

    说完这句话后，许思茹便意识到了究竟是谁有这样的机会伤着何婉了。

    尽管从伤口看来是她自己咬的，但她做出这样的举动定是因为某人对她做了什么。

    何婉确实被对方的举动吓了一跳，经历过那样的粗暴对待后，她对肢体接触产生了下意识的排斥，而且这个动作让她有一种强烈的被掌控的恐惧，许思茹的语气也让她感到不安，

    她连忙偏头从许思茹手下逃开，并且往后退了一步，声音有少许的恐慌，“没，没什么，我不小心咬着自己了。”

    杯子里的水溅出来一些，洒在地上。

    许思茹看着摇晃的水面，收了手指，扯出一个笑来，“啊...原来是这样，我那有药，待会儿跟我到办公室涂一下吧。”

    何婉的身体宛如一支拉满的弓，绷得紧紧的，眼神透露出的惊恐划伤了许思茹的眼，仿佛下一秒就要逃得远远的了。

    何婉没有应声，两人所处的空间气氛有些许的微妙。

    许思茹的眸子暗了暗，她唐突的举动应该是吓着何婉了，又或者说，有谁在对她做亲密举动的时候让她感到害怕了。

    因为，昨天何婉还不是这样的......

    昨晚，君生对她做了什么？许思茹感到一股从未有过的愤怒在心口燃烧，烧得她两眼发热，鼻腔喷洒的气体也格外燥热。

    “有什么需要可以跟我说，不用客气的。”

    许思茹假装没看到何婉的抗拒举动，笑得两眼弯弯的，笑出两个漂亮的小月牙，下颌放松，有着女性的柔美，这让何婉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不少。

    看到许思茹的笑，何婉突感歉意，自己刚才的举动实在是太失礼了，她主动伸手碰碰许思茹的手背，十分真诚地说到，“许总，谢谢您。”

    许思茹因为何婉主动的亲近举动变得心花怒放，那股子对君生的愤怒丢在了一边。

    “呀，叫我许总也太生疏了。”许思茹有些委屈地瘪瘪嘴，眼尾随着情绪耷拉着，这一副可怜带着娇憨的模样，被朋友们看到估计会目瞪口呆了，并且当作把柄笑话她一辈子了。

    话音刚落地，许思茹就感到脸上臊得慌。

    外人眼里永远冷静，眼光锐利并且高不可攀的她怎么可能会用这样的语气说话？令人毛骨悚然。

    但何婉不会，因为许思茹一开始出现的形象便是温柔的、体贴的、亲和的，她对于这样的形象根本没有抵抗力，会下意识地亲近这样的人，脱口而出的为她贴脚后跟贴便是最好的例证。

    “那叫什么？”

    何婉有些困惑地往向许思茹。

    “叫我一声姐吧，你很像我地一个小妹妹，听到小妹妹叫我许总听起来很膈应。”

    许思茹笑得温和，提到小妹妹这个时，眸光变得异常温柔宠溺，何婉感觉自己快要溺死在她深邃的眼眸里了，该是极幸运的小天使，才能做许思茹的小妹妹吧。

    许思茹外表看起来还是一副平和的模样，实际上心脏已经像是揣了一只活泼的小鹿，蹦蹦乱跳了。

    “啊...这不太好吧，在公司，这样叫太不正式了......”

    何婉有些犹豫，但心底却是十分愿意的，她有一个大她三岁的哥哥，小时候总是打她，是真打，并且十分讨厌她，无论她怎么讨好哥哥，哥哥都会把她推开，她从小便幻想，如果自己有一个姐姐的话，就好了。

    “私下叫吧，婉儿，叫我一声姐？”

    她叫婉的时候，收尾时忍不住微微往上颚卷了卷舌，似乎把这个字小心的含在嘴里舍不得吐出一样，加上她的眼神真的好温柔缱绻，像在凝视最珍视的人，身上散发的味道也是香甜的，不带丝毫攻击性。

    何婉仿佛受了蛊惑，或者是顺从了内心深处的渴望，润红的唇瓣微微张开，轻声吐出一个字。

    “姐......”

    “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