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你想来一杯苹果醋吗

    夏至蹲在烤箱前琢磨这玩意儿怎么启动，他没有用过这么高级的工具来料理甜点，之前在他那间小屋里倒是用电饭煲弄过蛋糕，效果不错，现在有了烤箱，自然应该物尽其用，电饭煲还是老老实实地拿来做饭比较好。

    今天是周六，按照约定方中衡应该跟他一起在南城度过，但并不是每个周末方中衡都有时间，更多时候是他一个人独处，方中衡只在晚上一定会赶回来，醉酒或者不喝酒，傍晚或者凌晨，总之一定会回来。

    夏至也不知道这人为什么这么坚持。方中衡肯定是在别的地方有房产的，南城这栋没什么人气的房子显然不是他的经常居住地，自从夏至住进来，房子里有了人活动的痕迹，方中衡也一改作风每周末必然会宿在这里，风雨无阻雷打不动。

    是因为自己吗？夏至默默地想。这位大老板好像真的很会精打细算，四千都花出去了所以得利用到位是吧。

    就像这台烤箱一样。夏至将烤箱预热后放进打发好的蛋糕材料，设定上下火温度，叮的一声，烤箱开始工作。

    然后大火现炒两个时蔬，从电饭煲里端出蒸好的蛋羹，客厅门响，夏至从厨房探出头，方中衡回来了。

    “做的什么菜？好香。”

    “炖了乌骨鸡。”

    方中衡将碗筷摆好，夏至盛好鸡汤，自己却不喝，也不吃饭，洗了个苹果放在一边，摘了围裙关掉油烟机，端端正正地坐在方中衡身边。

    “有事跟我说吗？”方中衡接过汤碗，“怎么不吃？”

    夏至摇摇头：“节食。你吃吧。”

    方中衡笑了一下：“好好的节食干什么，你已经够瘦了。”

    “我下午……想出去。”

    方中衡不笑了。

    “去哪里。”

    “认识你之前，我是有兼职的。不定期，不定次数，内容是平面拍摄，所以我会需要节食来保持体型。”

    夏至慢慢地啃了一口苹果，观察着方中衡的神色，毕竟自己现在跟对方有了约定，外出是一定要报备的。他也拿不准方中衡会不会同意，所以先前也没有跟李笙说死，只说今天有可能会过来。

    “拍什么？”

    方中衡放下筷子。

    “杂志供图，有的是插图，也有内封和封面。”

    “你必须要去？”

    夏至心里一沉，方中衡的意思分明就是不放行了。

    “如果你不允许的话，也可以不去。”

    方中衡重新拿起筷子，夏至做的菜当然没有外面那些三星评级的餐厅里大厨的手艺精致高超，也没有摆盘，但还是挺好吃的，是家常菜该有的样子。

    夏至在他身边沉默地啃苹果。方中衡一边吃饭一边想，自己买断了夏至的周末对夏至来说会不会有点过分，不仅支配了时间，连应有的社交和娱乐也要一并控制，在夏至眼里自己是什么样子的？会是那种操控他人的恶魔吗？

    “下午是吧。”方中衡将筷子并拢搁在碗的正中心，“正好没事，我送你过去。”

    夏至眼睛一亮。

    “你要换衣服吗？”

    “要的。”

    “那你准备一下。”

    换衣服是夏至与方中衡之间的暗语，意即从常服换成女性的装扮。方中衡坐在沙发上看手机，夏至从衣帽间出来，跑到方中衡面前问他帽子这样戴好不好看，方中衡看了两眼，嗯了一声，拎起车钥匙说你收拾快点，我在车里等你。

    夏至拨弄着卷发的发尾，看方中衡径直出了门，感觉他好像是有点不太高兴。

    路上方中衡没说一句话，开车送到之后也不走，找地方停好车，跟着夏至一起上了楼。夏至哪敢拒绝，光是站在方中衡身边就能感受到那股低气压，还是不要触他霉头了。

    李笙一开门，久未曾见的夏至站在眼前，脸上的笑容还没完全展开，马上就瞥见了夏至身后的那个穿西装戴眼镜的男人，顿时神情一敛，笑容不尴不尬地卡在那里，一瞬间不知作何表情。

    他的小白露好像是第一次带着别人一起来……？

    男人很和善地笑着，对他伸出手。

    “怎么称呼？”

    李笙却绝不会认为这人真有笑起来那样和善，看小白露那个躲闪的样子，明显来者不善。

    他自报家门，男人跟他握了一下手：“简寒让。白露之前受你照顾了。”

    夏至看了一眼方中衡。简寒让这个名字他知道，原来在外面真的都是用这个打交道的，“方中衡”三个字好像是只属于他的秘密。

    “没有没有，白露很有做平模的潜力，我还打算等他毕业介绍他去经纪公司呢。”

    “是吗？”

    方中衡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他往旁边一坐，这意思是要全程陪同了。有这尊神在边上盯着，李笙没一点动手动脚的机会，连夏至都有点僵硬了，在镜头前半天笑不出来，害得李笙帮他调整了很久。快结束的时候方中衡接了个电话匆忙出门，夏至跟李笙这才放松下来，状态也好了，咔咔咔连拍好多张。

    “他是你的谁啊？”李笙在电脑中一轮粗选，一边删图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

    “……”夏至一时答不出。

    “男朋友？”

    “不是，”夏至立刻否认，“只是……朋友。”

    “上床的那种？”

    夏至有点恼：“笙哥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啊。”李笙放下电脑，笑眯眯地看着他，手指顺着夏至耳边的假发慢慢下滑，指尖绕着发尾打转，“你这么好看，外面大把男人喜欢。”

    夏至往后退了一步。

    “对了，上回跟你说的那事，你再多想想。”

    李笙双手交叉搁在腿上，目光从头到脚将夏至打量了一遍，是挑剔里有着微妙的讥诮。

    “如果你想成为一个真正的女人的话。”

    方中衡等在楼下，看见夏至满腹心事地走出来，眉头一挑，忽然改了主意。

    他没有载着夏至回南城，而是一转方向，向市里最繁华的地段开去。

    “带你见个朋友。”方中衡将自己的手机甩给夏至，“那个叫楚慕生的，你给他发消息，说在路上了，很快就到。”

    夏至捧着手机打字，他没有窥探方中衡隐私的想法，但是屏幕上的聊天记录显示这位朋友好像是要跟方中衡聊一些商业方面的事，而他是个对此一窍不通的外人……况且他要以什么身份去见这位楚先生？到那边不可能不说话的，对方不会觉得奇怪吗？

    包厢里，楚慕生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门一开，方中衡先进来，后面竟然跟了个陌生的女孩子，年纪不大，看着还是个学生模样。

    ……女学生？

    楚慕生神情一凛。好家伙，这就是简二之前跟他咨询过要包的那个高中生吧？

    真有你的啊简二，说干就干，这才多久没见，人都叫你给泡到手了？这小妹妹是有多大的把柄攥你手里了才能任你摆弄啊？

    “夏至。”方中衡指了一下楚慕生，“我朋友，你喊楚哥就行。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

    女孩子点了点头，怯怯喊了一声：“楚哥好。”

    楚慕生瞬间腰板挺直，对方中衡肃然起敬了。

    这他妈的……是个男学生吗？！

    “小夏，是吧。”楚慕生强装司空见惯的若无其事样，起身帮夏至拉开椅子，“随便坐，今天就我们，没别人。”

    夏至却没动。直到方中衡坐下了，夏至才坐去他的身边，自然没坐楚慕生拉开的那张椅子。

    楚慕生在心里疯狂吐槽，简二这狗东西平时是怎么跟夏至相处的，是得有多强的控制欲才能让夏至连这种细节都要征求意见，这就是包养的快乐吗，他好像有点懂了啊！

    “刚刚夏至有点事，我陪他过去，耽误了一会。”方中衡并没有接着介绍夏至，话锋一转，直接说起楚慕生之前在微信上问的融资的事。“不是熬过天使轮了吗？怎么说，现在撑不过A轮了？”

    夏至根本听不懂这两个人在说什么，只低着头闷声吃东西，外面服务员送进来一扎饮料，楚慕生说这是这家店私酿的苹果醋，小夏你尝尝，跟外面卖的绝对不一样。

    他便倒了一杯，抿了一下，没说话，推到方中衡手边。方中衡顺手端起来喝了一口，觉得味道确实不错，不明白夏至为什么不喝，便倾身过去问他怎么了，是不是不爱喝酸的，要不要换一杯别的。

    夏至凑在他耳边轻声：“你不生气了吗？”

    方中衡哑然。

    难道在夏至看来，自己是因为吃了那个摄影师的醋，才会带他来这里罚坐？

    “已经过去了。”方中衡屈起手指蹭了蹭夏至的下巴尖，帮他将碎发别进耳后，没有解释自己其实并没有生气，只是觉得那个摄影师有点居心叵测。“我跟楚九真的是很好的朋友，一会儿你加他微信，以后有什么急事，我不在的话你可以找他。”

    楚慕生在边上又被震到了。方中衡之前交过几任女友他当然全部认识，甚至有一位还是他们的共友，现在依然保有联系的那种，却从来没有哪个能被方中衡这么对待，那种距离感，只上床可培养不出来。

    所以简二到底有没有对未成年下手？

    楚慕生急得抓心挠肝想要知道答案，他是无所谓，好友弯不弯不耽误他俩混在一处，简家那边怕是该着急了。

    不过应该……只是玩玩而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