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个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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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希黎有自己赚钱的门路,但他还从来没有一次性拿到过那么多钱呢,想想看,这足够他的母亲不眠不休地吞一百根阴茎的了。 那小妞把他逼入了一个窘迫的绝境。 只要他把这5000块钱收入囊中,他就完了,一刻钟之后,所有的妓女都会知道他被那小妞破了处。完全不用怀疑,他会遭遇什么——想想吧,有多少妓女曾经垂涎过他啊,在公共澡堂里洗澡的时候,她们总是找各种借口在他周围逡巡,他必须带着床单和报纸,那样才能把浴室隔间的缝隙遮得严严实实的。他总是像个羞涩的处女,被那些妓女用目光打探,她们对他好奇,就好像她们从来没有见过男人似的。 还有那些嫖客们,至少有三个嫖客曾经威胁过他,他最好是真的为主人兢兢业业地守着贞操,要是他胆敢被别的男人或者别的女人搞过的话,只要有那么一天,甚至不用等到第二天早上,他们夜里就会打车赶过来,把他牢牢地摁在引擎盖上,从后面整夜整夜地轮番操干他——说得跟他们有那种性能力似的,直到他的屁眼好像绽放的玫瑰花那样,娼妓寮子将再也不用买马桶刷了,因为他们会把马桶刷狠狠捅进他屁眼里塞住,并把他倒挂在小便池上,让所有男人都对着他的脸撒尿。 可要是他把这些钱退回去呢? 那么一刻钟之后,所有的妓女都会知道他被人白嫖了,他的下场只会更惨。 圣麦戈达的妻子大教堂福利中学的那些家伙,老早就看不惯他了,他们嫌他出身低贱,说他骨子里流着妈妈肮脏的血,他们本就从不放过任何可以教训他的机会。 要是让他们知道,他是个免费给人操的福利品,他想他将再也不能在课堂上好好听讲了,他会像其他那些娼妓寮子里出身的男孩一样,被他们当成性奴隶摁在桌子底下, 他的阴茎像人质一样被他们踩在脚下,他不得不卖力地舔弄他们的阴茎——还要注意服务周到,不要怠慢了谁的阴茎,否则他就会像倒霉的纳彭一样。他被人们发现时,阴茎头上插满了注射器针头,睾丸肿得几乎有正常的三倍那么大,不是吗? 老师们才不会管他,哪怕新闻记者找上门来,主教不也是那么说的吗?“哦,纳彭喜欢玩那些性虐游戏,你知道的,他是婊子挨操生出来的儿子,我向上帝发誓,他骨子里就透着妓女下体的腥骚味。” 希黎可不想遭遇那些事情,他还想好好学习,至少考个像样的学历,那可是除了被主人买下,他唯一能够离开娼妓寮子的机会了。 那小妞笑意盈盈地倚在栏杆上看着他,希黎发觉她比平常的时候漂亮多了,她第一次把妆化得那么精细,虽然接客的时候,她也化着精致的妆容,但那都是她从美妆杂志上学来的,千篇一律的东西,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完美的彰显自己,而把自己的缺点全部遮盖起来,她脸上那些细小的雀斑,希黎一颗也看不见了,她身上穿着一件……希黎曾经在橱窗外摸过的白衬衣,希黎一直很喜欢那件白衬衣,如果不是舍不得花那么多钱的话,希黎一定会踏进那家奢侈品店,去买下那件白衬衣。 这白衬衣应该是按照男人的尺寸买的,而不是按照那小妞自己的尺寸买的,因为穿在她身上有些大了,领口松垮垮地敞着,露出里面鲜艳的胸罩边缘。 希黎向她走过去。 那小妞笑容变得更明亮了,希黎甚至觉得她有点儿像教堂中学墙壁上浮雕的那些圣女——不是说那种受苦受难的表情,而是当明媚日光从十九世纪新古典主义的玻璃窗照射进来的时候,无论多么理智庄重的角落,那些禁欲到刻板地步的宣言和圣女浮雕,都一样呈现出温暖昏黄的颜色。 希黎不禁去想,当夜幕降临的时候,那小妞躺在床上,开着他给她买的那盏黄澄澄的现代主义藤球小吊灯,当破旧楼板上吱吱呀呀的摇床声响起来的时候,那些永远往下落的木屑灰尘,是不是和圣女浮雕上那些阳光的漂浮物一模一样呢? 希黎越走越近,近到那小妞不自觉地调整姿势,她从抱着手臂倚在栏杆上,展现曼妙腰身的揽客体态,调整成了一个别的姿势,在那一瞬间,希黎突然发现那件胸罩也是他给她买的,诚然,据说是为了帮她抬高身价来着,但其实希黎从来没看她穿过。 这种胸罩,她的衣柜里有一大把呢,她老是接完客就扔胸罩,边哭边扔,但这一件希黎确实没见她穿过。 希黎走到了她面前。 他把那5000块钱全部扔到了楼下。 那些崭新的花花紫紫的钞票,像焰火一样热烈地炸开,它们扇动着翅膀,在空中飞舞,就像薰衣草丛里长出来的蝴蝶一样斑斓。 漫天都是金钱的雨。 希黎没有去看那小妞的表情。 从楼上往楼下洒钱的嫖客很多,一年里总有那么几个,喝醉了发起酒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不是吗? 有时候希黎从外面回来,那些钱就像天父的神圣光辉一样笼罩在他头上,事实上他也伸手接过一些钱,但他从来没有像其他妓女嫖客一样,弯着腰,露着不堪的屁眼,埋头在地上捡钱。 他只是站立在喧闹的人群中,抬头向上看,他发现那些嫖客们的表情,永远是哈哈大笑,好像他们是一群为他表演的狗。 从来没有娼妓从楼上往楼下洒钱。 如果希黎将来没有被主人买下,那么他就是寮子里第一个从楼上往楼下洒钱的娼妓。 希黎扶着栏杆,从楼上往下看,他发现底下的那些人,当他们赤裸着身子,埋头在地上捡钱的时候,他们四肢着地、钻进桌子底下的样子,真的好像是一条条的狗。 他确实有一种无比畅快的复仇感。 他从来没有这种挥霍的体验。事实上,他的每一分钱都用得精打细算,他习惯的是每一分钱都必须花在刀刃上,他为这种大把浪费钱的行为感到射精般痛快淋漓的愉悦。 他甚至勾起唇角,微笑起来,他想,如果他以后能够拥有很多钱——多到他再也不用担心自己生计的时候,他会回到这里来的,是的,他会回到这里来的,他会把钱一把把从楼上往下扔,如果他真的有那么多钱,他会放出广告,叫所有人都来,叫玩弄他母亲的那些衣冠楚楚的成功人士,那些高级官员,教堂中学里那些有恋童癖的神父们,还有他隔着橱窗看到的那些客人,那些贵族阶层,他所遇见过的任何一个人,把他们都叫到这里来,他要他们都站在底下,抬头仰望着他,当他洒钱的时候,他们都要脱光衣服,像狗一样跪在地上,把脸统统露出来,当他的那些钞票好像精液那样落到他们脸上的时候,他们必须心悦诚服地说:“谢谢,谢谢你,我的主人。” 希黎射出了精液。 他的确被那小妞强奸了,可那又怎么样呢? 他从来没有迎合她。 希黎没有说一句话,从栏杆旁离开。 他从容地走下楼梯,穿过人群,来到喧闹的大街上。 当阳光洒落在他身上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下意识低声说了句:“谢谢。” 说给谁听的呢,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那小妞不是唯一一个强奸过他的人,甚至不是第一个付钱给他的嫖客。 夺走他耳朵初夜的人,出现在圣诞假期,对,没错,就是那个他做了春梦,双手像摁着鱼一样牢牢握着阴茎的圣诞假期。 尤利娅回来了。 在她进门之前,希黎滚进了床底下。 他不想被尤利娅,或者说,被尤利娅的那些嫖客们,发现他有了正常男人的性需求,那样会致使他自以为是的禁欲生涯更痛苦更以忍耐。 床底下很脏,全是陈旧的灰尘,还有尤利娅掉落的长发。 那些银白色的发丝柔软地卷曲着,它们在太阳光的阴影下,散发着梦幻般迷离的光泽。 尤利娅是个孤儿,她从来没见过娼妓寮子以外的世界。 小时候,尤利娅告诉他,她出生在乌克兰,那是一个像朝阳下的露珠般美好的国度,他和她一样,属于哥萨克民族,那里的人们向往自由,为了得到自由,宁愿献出灵魂和肉体。 希黎虔诚地向往着那个国度,多少个日日夜夜,他希望乌克兰能够签署相互引渡条约,那样,他就能和尤利娅回到那个自由的国度了。 他们可以一边跳舞,一边弹奏班杜拉琴,可以弹奏手风琴,还可以用手铃、手鼓伴奏,他还从来没有见过那些有趣的乐器呢! 娼妓寮子里没有圣诞假期,不过每逢日本新年的时候——就是公历1月份的某一天或者某几天,视情况而定,具体要看尤利娅的安排,如果1月份没有空,那么也有可能延后到2月或者3月,甚至有一年,尤利娅说因为闰月的关系,所以他们直到8月份才终于抽出时间布置新年。 希黎的外公是日本人。 每年过生日的时候,尤利娅总会给自己休一个小时的短暂假期,她带着希黎,在深夜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赤着脚奔跑,她的睡裙像云雾一样轻盈,笑声像月亮一样爽朗。 是的,月亮。 小时候的睡前童话故事,希黎总是要求尤利娅一遍又一遍重复辉夜姬的故事,他想象着辉夜姬的模样:她的皮肤白得像雪,眼睛是像月亮般浅淡的颜色,她的长头发,是银色的,在月光下流动着扑朔迷离的光辉,卷曲着,漫然地包裹着她的身体,她是那么美丽、沉静、充满了智慧——就像尤利娅一模一样。 他曾经问过尤利娅,为什么她不像娼妓寮子里其他女人一样,将自己的儿子死死藏起来,她们不许他们叫她妈妈,而必须称呼她们为“姐姐”,其实尤利娅与他的年龄差,比起妈妈来,更接近于“姐姐”,不是吗? 但尤利娅回答:“啊……可是我确实是你妈妈呀。” 再长大一点,当到了他可以和尤利娅讨论嫖客妓女的年纪,他又问了尤利娅同样的问题,这次,尤利娅的回答完全不同了。 她问希黎:“姐弟般的母子,和母子般的姐弟,究竟哪一种更能满足男人们的性癖,让他们掏出更多的钱呢?” 希黎回答不上。 是的,金钱。 希黎的出生源自于金钱。 一场肮脏的性交易。 有十六个男人喝高了酒,他们突发奇想,必须找一个女人,是那种纯白无瑕的,好像厕所里擦屁股的纸那么柔弱干净的女人,她必须是个处女,同时又必须是个妓女,因为他们只能用钱把她邀请过来,最主要的是,当他们轮流跟她发生性关系的时候,她必须正好处在危险期,那么她就很有可能会怀上他们其中一个的孩子。 那十六个男人为他们的性幻想感到兴奋不已,他们马上找了最近的娼妓寮子,就是希黎现在住的这个。 他们遭到妓女们的拒绝。 谁会想和十六个喝醉了酒,满口喷着酒气,说话大声又粗鲁,还异常亢奋的男人单独出去,被玩一整夜? 没准还没等他们操完,她就被他们搞得没命了。 妓女们有句谚语——不要接那些硬不起来的客人,他们只会让你舔一晚上他们的鸡巴,并把木棍插进你的阴道和屁眼里。 于是那十六个男人解释起来,他们绝不会这样做的,因为他们需要那女孩健健康康地为他们生下一个孩子,他们为此预先支付了一笔不菲的营养费,并承诺,等孩子生下来——如果有的话,他们将给那女孩十万块的奖励,并与她结婚,但她必须是处女。 他们管这游戏叫做“俄罗斯轮盘赌”,那女孩就是一把手枪,他们每个人轮流拿起这把手枪,往自己头上开一枪,“砰”,哪个倒霉的幸运家伙饮下了这枚子弹,其他人就会在他与那女孩的结婚庆典上每人送他一辆豪华跑车。 尤利娅接下了这十六个客人,她认为这游戏很有趣。 他们把她带到野外,从背后轮番操她,他们操了她差不多快十个多小时,每个人都倾尽全力地把精液排空。 等尤利娅回来的时候,她的双腿连合都合不拢了,她的阴道里真的被他们插进了一根棍子,那棍子一直直直地抵着她的宫颈口,弄得她没办法坐下——她只能站着,或者躺着,但是不能从站着变成躺着,或者从躺着变成站着。 而且那棍子她拿不出来,因为那是一根镶嵌在贞操带上的假阳具。 据说是为了防止他们的精液从阴道里面流出来,他们选了尽可能大号的假阳具去塞住她的阴道。 那假阳具已经是她的极限了,他们一直选到她实在吞不下去的才放弃。 可是等她回到娼妓寮子的时候,她才发现原来女人的阴道是有弹性的。 只要她一活动,湿黏黏的淫液就会从阴道里漏出来,虽然她已经尽可能不动,三天三夜,她在破旧的天父雕像下睡觉,那里的花窗下面有一个斜面,她可以保持直直的状态靠在那里休息,随时也可以下来喝水。 但她不能吃饭,因为她没办法蹲下来上厕所。 那阳具一直吮着她的宫颈口,龟头很大,因为那根本是一根小马的阴茎,所以她就一直被那阳具操着子宫颈,她甚至认为,它比十六个男人的操干还要令她敏感呢。 那些被摩擦出来的淫液混着男人们的精液,流淌个不停,甚至伴随着她的咳嗽,或者动作,一大股一大股地往外吐。 她想,糟糕了,她不可能怀上孩子的。 所以当她躺在斜面上的时候,她就刻意地虔诚祷告,一遍遍的:天父啊,让我拥有这个孩子吧! 到了第四天傍晚,她想她大概是怀不上了,而且她很饿,她需要吃饭。 于是她出门找了个锁匠,把贞操锁撬开。 那些男人们不会介意的,他们完全忘了他们把她拉进了他们聊天的群组,他们每天都在谈论他们的那些风流韵事,他们甚至幻想着等尤利娅的孩子出世之后,会是什么样子的。它最好是一个女孩,那么他们就可以去某个男人的家里,去操这个他们操出来的小姑娘,他们还可以让她和她的母亲脸对着下体,下体对着脸那样操干呢! 尤利娅在第四天的时候屏蔽了群组。 不过她依旧没有接客,那些男人们给了她很多营养钱呢,她应该尽职尽责地为自己补充营养,而在下一次月经到来的时候,去群组告诉他们,她没有怀上孕。 可是下一次月经期该来的时候,尤利娅发现自己怀孕了。 她向天父的祷告真的起了作用。 她尽职尽责地在男人们的群组里发出了这个消息。 群组里热闹的讨论一瞬间悄无声息,过了很久之后——应该是他们又拉了另一个群组讨论过后,其中一个男人打了一笔钱给尤利娅,让她到了该产检的时候好好去做产检,“毕竟那天大家都喝了酒呢,可能会诞下畸形的孩子”。 尤利娅尽职尽责地怀着这个孩子,她尽职尽责地去医院产检,男人们给了她不少钱,她可以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尤利娅告诉希黎,那是她一生中度过的最美好的时光,她几乎什么也不用做。当她想去晒太阳的时候,她就小心翼翼地攀爬到娼妓寮子的屋顶上去,她还养了一只特别小的小黑猫,需要喝奶的那种。 甚至有一天晚上,她偷偷从娼妓寮子里跑出去了,因为那天的月亮很圆,她突发奇想地想去看海浪,她跑到了海边,那是她从来没有去过的地方呢,她发现月亮下的海浪真的很漂亮,沙子是柔软的银白色,海风是腥的,海水是咸乎乎的,而且,居然有那么多可爱的贝壳,她捡了好多,满满一衣裙都是那个。 临走的时候,她哭了,她不停地说:“谢谢,谢谢,谢谢你,希黎。” 想当然,等她回到娼妓寮子的时候,她被抓获了。 她还满满兜着一兜贝壳呢。她向娼妓寮子的管理员争辩,她不是逃跑了,只是她需要去海边,虽然她是一个被控制着的娼妓,但她的孩子是个自由者,既然法律规定她不能堕胎,那么那孩子就是有人权的,他有权去看月亮下的海浪。 在那一刻,她突然明白了,那些不可思议的想法,那些她想吃的,从来没吃过的东西、想干的,从来没干过的事,其实源自于希黎与她的精神共鸣,那是她想要的,也是希黎想要的。 她肚子里怀的,不再是一个可以用来换取金钱的孩子,而是一个真真正正的生命。 每一次的产检,她都好好地看着孩子在子宫里活动的样子。怀孕第14周之后,医生告诉她,她怀的是个男孩,而且非常健康。 那个男人们的群组彻底没了声息。 他们兴奋轮转的是一把没有子弹的手枪,但当他们确定那把手枪里是真的有一枚子弹的时候,他们坐在桌子边,面面相觑,谁也不敢拿起手枪,朝自己头上开枪了。 唯一的一枚子弹,现在正在那把手枪的肚子里面。 尤利娅没有在意。 她每晚都跪在天父的雕像底下祷告:“天父啊,让我平平安安地诞下这个孩子吧,这是您赐予我的孩子,请让我得以保住他。” 最后的那天夜里,她在天父的雕像下阵痛,希黎出生了。 那十六个男人,没有一个愿意站出来,带着希黎去做亲子鉴定,以确认自己究竟是不是希黎的生父。 所以尤利娅告诉希黎,他有十六个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