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朝局初稳 来者不善
李扶苏面无表情地看着奏上来的折子,望了一眼站在殿前的六旬老者,“依李尚书之见,该如何应对?” “回贵主,眼下新帝登基未满三月,朝政之中三皇子余党未清,吐蕃和突厥各派王子以进贡之名突然来京,怕是来者不善啊。” 李扶苏嘴角一抽。老狐狸,老娘让你想应对办法,不是叫你给老娘总结关键内容。 “吐蕃与突厥上京的路程至少需要两个月,这两个月以来我却没有收到任何消息。”李扶苏面色一冷,将折子合上,“看来是边境的将军玩忽职守,有渎职之嫌啊....” “贵主,此时问罪定远将军渎职之责,怕是不妥。” “罢了,先顾眼前事吧。”李扶苏抬手揉了揉自己额角,对身旁的宦官吩咐,“去叫礼部和户部的人过来。” 宦官应下,躬身退了出去。 “长公主,不好了。大家落水了!”殿外急急忙忙闯进来一位女婢,顾不得向李尚书行礼,着急道。 李扶苏眼皮直跳,从座上起身就走,“快带路。” “贵主。”李尚书喊了一声。李扶苏也顾不上他,边走边对殿外的宦官说,“送李尚书回府,户部和礼部的人来了,让他们先在殿里等我。” 不等宦官应下,李扶苏已走出好远了。 就在半年前,景帝病危,三皇子乘机发动兵变,是要逼宫,勒令先帝写传位诏书给自己,一切原本尘埃落定,三皇子只等拿到最后一纸名正言顺的传位诏书便可登为新帝。可天有不测风云,三皇子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在景帝身边日夜侍疾的姑姑——李扶苏。 千钧一发之际,这位长公主的驸马张校尉带援兵一万从天而降,苦战一夜将围困大明宫的叛军尽数剿灭,三皇子被李扶苏当场刺死,圣人这才躲过逼宫危机。却因久病不好,又受惊吓,气结于心,危机刚过三日,便崩逝了。 举国皆哀。 同时,皇后拿出景帝的传位诏书,竟是要传位给刚满八岁的幼子,李延时。要知道,李延时虽是嫡出,可景帝有五子已成年封王去了封地,且各个都身怀本领。三皇子逼宫失败,全家被杀,可也不代表景帝没有别的子嗣可以继承大统,需要一个乳臭未干的幼儿来登基为帝啊! 更甚至,诏书宣读到最后,居然让李扶苏辅佐幼帝代理朝政国事,于帝位后设一座,垂帘听政! 幼子登基,皇后升为太后,就算要辅佐新帝也该是太后临朝,干一个已经出嫁的公主什么事? 一时之间,有朝臣不满,有朝臣不解,更有朝臣当堂怒斥李扶苏一介妇人,若不是使了何妖术计谋,如何蛊得景帝命她垂帘听政辅佐新帝? 最后还是三朝元老慕容司空出面,这才稳住了动荡朝局,新帝顺利登基。长公主摄政朝堂,也再无有异议者。至少是明面上没有。 再说这位长公主,算是开了大业先例,景帝还是太子时,她便得圣人特许,十五岁上朝听政,而今已过十年。 ...... 沉香亭 “主上呢?”李扶苏匆忙赶来,公主仪态却丝毫未乱,神色不表于面,只是眼中的隐隐担忧出卖了她。 “贵主,大家已经捞上来安置在偏殿了,刘太医博士也已看过了,说大家并无大碍,只是受了些惊吓和寒意,睡一觉便可大好。”接应李扶苏的宦官一边引她去偏殿,一边道。 “好好的,主上怎么会落水?你们这帮跟着他侍候的人是吃白食的吗?”李扶苏呵斥着,脚下步履不停。 宦官也不辩驳,只实话实说将李延时落水时的情况大致讲给李扶苏听了。李扶苏听是李延时故意打发了跟着的一众侍从后不知怎的就落水了,心中一阵冷笑:好一个无赖小子,好好的不去念书给她来耍花招! 婢女推开了偏殿门,李扶苏跨门一进去,屋内站着十几个人,太医博士坐在榻边,正收拾着自己的东西。 “都处在这儿做什么?滚出去跪着!” “是。” 乌泱泱一众人退下去,屋内只留一个李延时贴身伺候的女婢,给李扶苏端来了茶水。茶水端到李扶苏手边,李扶苏看了她一眼,抬手也叫她出去。 “他怎么样了?” “贵主,主上已无大碍,只是三月天湖水依旧严寒,主上恐会受凉。”刘太医博士是个约四十岁的中年男子,留着一把长胡须,剑眉浓厚,一双眼精锐明亮。 李扶苏思索片刻,问,“不吃药可行?”宫中的人,她信不过。如果有人在这汤药里放什么东西给李延时喝了,这刚稳下来的天又要乱。 刘太医博士自是知道李扶苏的思虑,便提议道,“太后自主上登位以来就去了丰业寺清修,也有多日未见孩儿了;贵主何不将太后迎回,母亲照顾儿子,自然万般小心,不会出错。” “不可。”此时将太后接回,太过招摇,也太过危险。李扶苏捏了一下眉心,淡淡道,“你可有信得过的人举荐?” “仆有一子,也于太医典谋事,不知贵主....” “既是你的孩子,想必也医术了得。便让他暂推了手中事项,住进宫中侍奉,直至主上痊愈。” 刘太医博士听言,对李扶苏作了个礼,“善。” 李扶苏安排完,坐在圆桌边端起那杯凉掉的茶,一口一口地饮完,却始终没有上前去看睡着的李延时一眼。 屋外,跪着两排人,将中间的路让了出来,去请完户部和礼部的宦官被下属提醒了一嘴,安排好两位朝臣的事宜就领着一队人往沉香亭赶来。 站着的一名婢女认得他,几步迎上来对宦官说了几句,宦官狭长的凤眼一眯,乜斜着跪着的人,手肘间的浮尘一起一甩,尖细的嗓音发话道,“都给杂家带去役酷房再审,免得扰了贵主与大家的耳朵。” 话说罢,宦官身后的人就过来拉人走,很贴心的先用布塞把她们的嘴给严严堵上了拖走,愣是没惹出什么大的动静来。 人都拖走了,宦官正抬步要进殿见过李扶苏,抬起的步子还没落下,就见李扶苏推门出来,板着脸面待寒意,“衮尚马。” 宦官听李扶苏叫自己的全名儿,心中一惊,忙躬着身子,“贵主。” “宫里奴婢这样懈怠,导致主上失足落水,你可知罪?” “奴婢未能约束管教好宫人,奴婢认罚,还请贵主赐罪。”衮尚马是何等机灵的人,李扶苏话出半句,他便能猜到话中意思六七分了。 “嗯,去役酷房领二十板子,若你管教的宫人再出今日这样懈怠之事,就给我归家种田去吧!” “奴婢领命。”衮尚马应声道,话音还没落,就听李扶苏又改了主意,“罢,你先给我把宫里上上下下的宫人都管教好再去领罚,省得你领了板子装病给我偷懒!” 衮尚马一听,苍白的面上露出一丝笑意,“善。” 贵主这是要给满宫上下立严规矩了。只不过这个恶人,是他衮尚马来当。 宫中之事如何变,若无人告诉,前朝的官员则是一概不知的。 户部和礼部的尚书令在前殿等了半日,吃罢奴婢送上来的两盏茶依旧没等来李扶苏的召见,不由心里疑惑。等第三盏茶送上来时,礼部尚书令王忠安耐不住,拉着奴婢问了一嘴,那奴婢先是一惊,而后对两人道出缘由, “大家落了水,贵主赶过去照看,在沉香亭发了好大的火,衮宦官被贵主训斥管教宫人不严,说被贵主罚去役苦房领了二十大板。贵主处理完事便往前殿来了,两位尚书可放些耐心,稍等片刻。” 得知不是故意晾着自己,两人也放下心来,放走了奴婢,互相对望一眼。 衮尚马可是景帝留给李扶苏的人,景帝在时就不曾重罚过衮尚马,如今却因宫人懈怠导致主上落水而被李扶苏降罪,还罚的那样重,虽是理所应当,但到底会生些嫌隙出来了...... 正思及此,李扶苏就姗姗来了,见她笑着对两位尚书赔了礼,两位尚书起身忙道不敢,李扶苏坐上座,拿起先前合上的奏章打开,开口问询正事。 “贵主,眼下绝没有到吐蕃和突厥来京进贡的时候,他们这是要趁火打劫啊!”户部尚书颤言道。 “是,我知道。”李扶苏摸了摸自己的虎口,“但现在当务之急,是吐蕃和突厥不日便要上京,而我,礼部,户部,以及满朝大臣,都没有任何准备。” “贵主之意,是要迎他们?”礼部尚书道。 “是啊,突厥和吐蕃大老远来赶着来京一趟,不就是想趁着水未清,摸大鱼吗?我又怎好让突厥和吐蕃的两位王子乘兴而来,败兴而去呢?这可有失我大业朝的待客之礼啊....” 在座都是人精,怎么会不知道李扶苏这冠冕堂皇的大话之后的含义? “只是贵主,既是不日抵京,究竟是几日?”户部尚书问道。 李扶苏笑得诡异,伸出手指来,“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