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审判

    对于刘丧的诉责，贰京并未开口反驳过一句，四周不断传来的指责和质问他亦置若罔闻。初时，在刘丧历数贰京一件件对他所犯的罪行时，多数人都是站在刘丧这一边的，但贰京的不言不语和刘丧冷静过头的态度，让部分人心里有了怀疑。

    刘丧的情绪虽然有波动，但比起他说的内容就显得太平静了，而贰京不发一语。

    “他为什么不说话？”人们想象中会出现的长期受禽兽长辈侵犯的可怜少年哭诉自身悲惨遭遇的场面没有出现，受害者和被告人相互劲对喷的劲爆场面也没有。刘丧只是平静地说着他第一次是怎么被贰京带回家得手，之后又怎么每周都要挟和他欢好。刘丧略过了镇灵石和采集阳气的部分，他被贰京胁迫的原因也就显得不那么光彩，因为和网上认识的青年约会被贰京发现，而做了长达他三年的地下情人。

    “我知道，我不是个好孩子，也不是个完美的受害者。你们很多人可能会觉得，我这个人怎么那么不要脸，还觉得我贱，我咎由自取，和他一起三年，是不是自己也很爽。”刘丧缓缓地举起自己戴着订婚戒指的那只手，道：“我现在有勇气站出来说这些，是因为这是我最后可以为他做的事情了。我刘丧抛却一切，放下前途、尊严说出此事，不是想和吴家作对，我只想让吴二爷你看清楚，你身边的这个人，你是不是真的那么了解他。”

    吴二白看着刘丧，他也一直没有出声，甚至没有看过贰京一眼。这件事性质已经变了，他甚至相信有好事者已经报警了，刘丧说的这些到底是真是假，最有利的一个直接证据就是他肚子里的孩子。

    “这件事情，看样子已经涉及到我们当家的死因了。”解家的人在此时站了出来，有个女人拍着刘丧的肩膀，道：“你做得很对，解家是你最坚实的后盾，你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大花他可不能白死！”

    那个女人画着艳丽的妆容，喷着浓郁的香水，刘丧并不认识她，只不过在心里对她的行为做出了一个翻译：快，还想咬谁赶紧的！

    “雨臣的死，还没有定论，我只是只觉这件事和他有关。”刘丧指着贰京，解连城走了过来，道：“吴二爷，这件事本来该是你吴家的私事，但刘丧现在已经是解家人了，还牵涉到当家的死。他得跟我们走一趟了。”

    吴二白此时终于把目光移向了贰京，贰京和吴二白对视了几秒，转向其他人，道：“解雨臣的死与我无关。”

    “那你诱奸未成年？”“那什么和你有关？”“你把他送到当家的身边有什么目的？”一连串的质疑声终于爆发了出来，如果不是吴家这边还有几个伙计立在四周，吴二白绝对相信有人会冲过来，演变为暴力事件。

    “这件事情我会给解家一个交代，但与旁人无关。”吴二白的声音不大，但很有力，不远处走来了一个男人，道：“话不能这么说吧，这事儿都是刑事案了，又是让未成年怀孕，又是谋杀的。”

    吴二白冷笑了一声，道：“证据？”

    男人没说话了，解雨臣的尸体还没送来，而且刑事案确实需要证据拿人，在这个宴会厅里的有个别还是高官，但他们更像是看戏的中立者。

    最后，　吴二白同意在解雨臣的尸检结果出来前先将贰京留在解家，但是此前他单独和贰京谈了一次。喜事变丧事，不少人已经离开了，但都没走得太远，毕竟很快解雨臣的葬礼就要开始了。

    房间的门被关上，吴二白看着一直没开口的贰京，忽然动手给了他的肚子一拳。贰京的腰微微躬了一下，他吸了口气，抬头看着吴二白，道：“二爷，你不相信我？”

    “解雨臣不是你杀的，我信。甚至那小子是不是真的死了，我都很怀疑。”吴二白冷冷地看着他，道：“可是刘丧的事情，你从头到尾都未说过一句。”

    “是，我对他做过的事情，大部分都是真的。”贰京没有否认，他看着吴二白，道：“你在气什么？气我骗你？可是你之前有问过我吗？”

    “他是我侄子！”吴二白的声音带着愠怒，贰京直视着他，道：“他是你侄儿，还和你很像。你知道，每次手底下人开玩笑说起他是你私生子的时候，我是怎么想的吗？”

    “你疯了，贰京。”吴二白的怒意在此时转变成了一种更深沉的东西，贰京挨了那一拳反而离他更紧，道：“你知道的，你知道我是为了什么，你不会再回避了吧，二爷。”

    “我不回避你，你想知道什么？你做出这样的事情，三年……”吴二白好似笑了，道：“三年，我都没发现你在做这样的事。我好像也没看清过你，但我想，你该清楚我，你已经替我做了选择了。”

    在贰京把刘丧搞上床后，他其实就已经把吴二白推远了，而刘丧的怀孕也完全掐断了他和吴二白的可能。贰京笑了，笑出了声，道：“我是真的很想知道，二爷你现在想怎么对我……”

    杀了我么？这句话贰京没说出口，因为他从吴二白那双冷冽的眼睛里看见了悲伤。吴二白是不会杀他的，这一点贰京很笃定，但他却拿捏不准他在吴二白心里的分量。那双总是在人前闪烁着从容、智慧光芒的眼睛，在此刻被一种浓郁的忧伤包裹着。

    “我不那么做，我们会有结果吗？你永远会停留在这样的关系里的，我受够了。”贰京的话似乎是将他们碎裂的感情，用扫把扫进了垃圾桶里。

    吴二白眼中最后的一丝犹豫和悲伤散去，他的眼睛恢复了清明，道：“你说得对，继续像从前那样我不会回应你。因为我一直以为你和我一样，愿意这样默契地陪伴在彼此之间。日后，真做了父亲，好好对他吧。”

    门在此时被吴二白打开了，随着一声叹息门重新关上，将两人彻底隔绝，也隔开了贰京那双不甘、阴郁的眼睛。

    刘丧站在外面，怔怔地看着吴二白，吴二白看见刘丧的时候，微微调整了下呼吸，道：“你都听见了吧，你的耳朵素来好。”

    刘丧看着他，问道：“二叔，贰京对于你来说到底算什么呢？”

    “如果医生告诉你，你身体有一部分出了问题，但不到必须要切除的地步，你会把这个地方切割掉么？”吴二白举起了自己的手，在手臂中间划了一圈，然后点了点，就像是说要切掉这条胳膊一样。

    刘丧深吸了一口气，他其实也没指望着吴二白会对贰京做出什么重大惩戒，但此时却还是忍不住落泪。在宴会上一直没有大幅情绪变化的少年，五官在此时扭曲了起来，他似乎是想哭，但又想说什么，胸膛剧烈地起伏着。直到吴二白伸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刘丧才抵御住了那种十分悲伤的情绪，道：“你会帮他，帮他洗刷谋害解雨臣的嫌疑。甚至，之后也不会赶走他。你曾经在某个时候，还发现自己对他动过心，对吗？”

    “我以后不会再信任他了。”吴二白的手从刘丧肩上放了下去，他并没有完全回答刘丧的问题，只是道：“你肚子里的孩子，你自己的去留，由你自己做主，我不会阻拦。吴家的门，永远对你敞开，但我不会允许你再做出过激的行为，用毁灭自己的方式去毁灭另一个人。”

    刘丧抿着唇，一边落泪一边在笑，可是，我早就被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