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寒冰狱（五）

    “你没事吧？”解雨臣赶到十一仓外，就看着刘丧对着那樽和吴邪一模一样的冰雕出神，道：“是他自己变成冰雕救了你吗？”

    刘丧点了点头，眼眸中出现了几许黯然，那本该不属于他的记忆却在梦醒后融入了他心底深处，那不像是他做的梦或是看见别人的经历，那种感觉就像是刘丧记起了一些被他遗忘的事情。

    为什么会这样？

    刘丧看着那已经完全变成了冰雕的吴邪，道：“他……”

    “就是一座冰雕，我感知不到里面有魂体或者是活物。”解雨臣伸手放在那冰雕上，摇了摇头，似乎也不解为什么一个冰雕会救刘丧。如果说这冰雕能够活动是白昊天赋予他的力量，那么救刘丧是为什么呢？白昊天潜意识也认为吴邪会放弃生命去救刘丧吗？

    解雨臣不知道刘丧的梦境，也不会想到焦老板附在冰雕上只是为了和刘丧跳支舞，因而思路完全跑偏。他们在原地等了一会儿，李加乐也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跑了过来，伸手举起了那只魂瓶。

    “幽精、爽灵二魂已成，现在只需让她们回归白昊天的身体即刻。”解雨臣放出了白昊天的两魂，她们此时仍旧仇视着彼此，或者说是仇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叽。”海棠看着白昊天那如恶鬼般的目光，往解雨臣的口袋里使劲钻了几下，解雨臣没理她，只是对白昊天道：“你该归体了。”

    “我不回去！”两个白昊天不约而同地吼道，穿着黑色长裙的爽灵走到了那樽冰雕前，深沉地看着那樽吴邪模样的冰雕，喃呢道：“我花了多大的力气，才让他有了神智……你们，都是你们！”

    “在你心里，吴邪就只是个玩具吗？”刘丧坦然迎上了白昊天憎怨的目光，另外一个幽精白昊天冷笑道：“在这个地方，我们要什么有什么，如果不是你们，我们怎么会大打出手。”

    “是这样吗？”不待白昊天的爽灵开口，刘丧就道：“如果不是我们到来，你们现在还是无主的散魄！你们还记得为什么你们的魂魄会被分散吗？”

    白昊天的爽灵一怔，刘丧趁胜追击，道：“白昊天，你口口声声说你爱吴邪。那现在吴邪就在下面不知道哪一层的地狱里，等着你，等着我们去救他。你当真要为了这虚无的幻境，葬送吴邪的生命吗？你还记得，你当时是为什么愿意追随吴邪来到南海冒险的！”

    那当头棒喝，明显让白昊天的爽灵动摇了，幽精立刻道：“你别信他！他们想救吴邪，凭什么要你我放弃现在拥有的一切？除非他肯答应将吴邪让给我们！”

    解雨臣面色微微一变，他的手握住了身后的蝴蝶刀，似乎打算采用强制的手段把两魂逼入白昊天的身体。刘丧注意到他手上的动作，皱起了眉头，他本想说吴邪本就不是他的所有物，两人也不是恋人关系，他根本没有任何权力说把吴邪让给谁，可是白昊天的爽灵却在此时哭了。

    “可是他说的没错，吴邪快死了，真的快死了。就算逼他答应了又怎么样？吴邪要是死了，我们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了。”白昊天哭着扑向了自己的尸体。

    一道幽光闪过，白昊天苍白的脸上出现了润色，但她并没有醒来。解雨臣挥刀看向了白昊天的幽精，道：“你现在孤掌难鸣，别逼我用天火烧得你魂飞魄散。”

    “你……”白昊天咬牙，恨恨地看着解雨臣，又对着自己的尸体骂了句蠢货，最后不情不愿地也栽倒回了自己的尸体。

    没过多久，白昊天就睁开了眼睛，那双大眼睛里恢复了往日的灵动和善意，她从蜡烛圈里坐起来，伸手向李加乐，道：“快拉我一把啊，我腿麻了。”

    李加乐有所迟疑，似乎还顾忌着白昊天之前要收他做后宫的事情，刘丧把白昊天拉了起来，白昊天道了声谢，随即眼神又有些躲闪，道：“我刚才……好像做了个梦。”

    “梦见我们成了你后宫？”李加乐的话音落下，白昊天就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们，随即又猛地摇头，“不是，不是……没成，我是梦见小三爷在舞会上……”说到这里，白昊天的话停住了。

    刘丧还穿着那月白樱花长裙，浅灰色的长发和她梦中一模一样。而吴邪的冰雕也立在不远处，白昊天喃喃道：“不是梦……我，我的魂魄……”

    “你的魂魄到底是怎么回事？”刘丧脱去头上的假发，还有脚上的水晶鞋，一边换回自己的衣服一边问她。

    白昊天垂头道：“当时黑爷主动让焦老板的人抓走，小三爷他们就顺着黑爷留的记号一路找到了塔林的底层，可那时候三天的时间已经到了。胖子和小三爷本来打算在最后几分钟完全放弃对血脉的压制，让觉醒程度达到最高，就去和焦老板的人拼命，可是那时候焦老板却出现了。他说要和小三爷打个赌。”

    “赌什么？”解雨臣心中隐约有了不妙的预感，他转头看向了刘丧。

    白昊天飞快地看了眼刘丧的神情，刘丧正用湿纸巾蘸了卸妆水在脸上擦拭，闻言也没给个正眼，道：“是赌我会去地狱还是福堂吗？”

    “是的。”白昊天咽了口唾沫，道：“当时焦老板说，如果他敢赌刘丧对他的信心，对我们这些同伴对他的信心，他可以陪我们玩一场游戏。”

    “你们对他的信心？”刘丧此时才抬起了头，白昊天看着那六根火苗升腾，燃得正好的蜡烛，道：“他说，在每个地狱的入口都给我们设立了祭台。如果小三爷的同伴愿意……可以在祭台上，献祭自己的一魂一魄，延续他和胖子的魂体不散。而且为了验证他说的是真话，他还把黑爷放了。黑爷说如果我们走地狱这边，地狱至少有五层，如果小三爷想要完成觉醒走到底，至少每层都需要一个人献祭魂魄，才有足够的时间走到底层。而且小三爷和胖子是共魂，即使真的能走到最后，可能……可能也会性情大变，迷失自性，最后在地狱里消散。”

    “可是他还是选择了和焦老板玩这场游戏，是吗？”刘丧放下卸妆水，白昊天挠了挠自己的耳朵根，道：“因为，因为焦老板给他看了张起灵的尸体……他就选择下地狱了，小三爷说就算是魂飞魄散，他也不会抛下张起灵一个人。”

    刘丧身体一僵，解雨臣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们是自愿跟着吴邪下来的吗？”

    “嗯，队伍里，我的战斗力最低，所以我自己躺到了献祭台上。”白昊天露出了苦涩的笑意，道：“一魂一魄献祭后，我剩下的魂魄也不受控地离体，而且在这地狱里完全释放出了性格里的邪恶、阴暗面。如果一直这么下去，时间再久一点，我就会变成真的恶鬼……不过，好在我们的选择没错，你看你还是来了。你也没有放弃我们，不是吗？”

    刘丧不知道她做出这个选择的时候耗费了多大的勇气，如果按白昊天的说法，他们每个人都要献祭一魂一魄，才能让吴邪走到底层完成觉醒，可一旦中途哪个人不干了，前面的人就白白牺牲了。又或者是刘丧最后没有选择来这边，他们都要统统给吴邪陪葬。

    这游戏有些像囚徒困境，考验的已经不是对吴邪的信任了，而是对整个团体的信任。

    而且再退一万步，刘丧真的选择了下地狱来找吴邪，可是他未必会选择集齐每层献祭人的魂魄。只要找到了通往下一层的入口，他大可以一走了之。到时候，他们也会永堕地狱。

    一丝恶念从刘丧心底升起，要是那样不知道吴邪出去后会不会立刻选择自杀，亦或是后悔和焦老板玩这个疯狂的游戏？

    刘丧拍了拍自己的头，抛开那些念头，对白昊天道：“你知道去往下一层的入口在哪里吗？”

    白昊天稍作思忖，就点了点头，道：“嗯，我知道，你们看那儿。”

    那扇通往十一仓的门后，已经变了，巨大的十一仓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是被冰雪覆盖的苍茫冰川。那连绵不绝的冰山正中有一圈升腾的光焰，白昊天道：“从那里下去，就可以去下层。”

    那个地方看着远，真要一步步走过去，攀登冰山，不知道要花费多久时间，但是有解雨臣带着飞翔也不算费事。刘丧正打算让解雨臣去看看，李加乐却忽然失声道：“你们难道没发现，张日山的尸体不见了吗？！”

    刘丧悚然一惊，这一眼可以望尽的房间，确实没了张日山尸首的踪迹。在进入十一仓之前，他明明是把张日山安放在白昊天尸体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