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疑云重重
贺卿回到家里，刚坐在书房看文件没多久，就没来由地感到一阵慌闷。 “怎么回事……”他摸了摸胸口，有些不解。 不过这种感觉很短暂，迅速地就消失不见。贺卿还没来得及深究，他的个人终端就来了新消息，转移开他的注意力。 因为担心妻子的状态，他想回贺家主宅一趟，就在之前给双亲发了短讯。现在雄父给他回了消息，说他俩今天都得空在家，让他放心回去。 贺卿一边是高兴，一边也有点惊讶。作为圣塔裁决者之一的雄父，在平时的工作日里一直都很忙碌。而位居少将的雌父莫止就更不必说。他们俩能同时在家休息的日子，其实不多。 “贺卿阁下，您要准备出发去往塞里区的主宅吗？”R18捕捉到重要的信息，发声询问。 贺卿点头，放下文件往楼上走去，打算亲自挑选一件合身的服饰。 R18了然地连接上了停在转行库里的巡行器，调整里面的各项数值，为它的主人接下来的行程做好准备。 而雄虫正在系胸口的扣子时，抬头看着落地镜里的自己，忽然有种恍惚的感觉。他其实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仔细打量过自己了。现在看着才突然觉得，自己胸前显露的虫纹颜色，似乎比以前稍微深了那么点。 虫纹是雄虫独有的东西，它多是浮现在靠近体内虫核的皮肤上。能力越强的雄虫，虫纹的颜色越是深，在跨越三级的时候还会转变颜色。像E，F与G等级的雄虫，普遍为灰色虫纹；B，C，D等级的雄虫，普遍为橙色虫纹；A级及以上的雄虫则普遍为赤红虫纹。至于传说中的超越S级的雄虫，目前是无虫知晓到底是什么颜色的虫纹。 “您不必疑惑，这样的现象是很正常的。”R18察觉到雄虫的视线在胸口的停留，解释道，“宁上尉作为顶级雌虫，他与同为顶级雄虫的您的结合，会同时促进你们二虫的能力强化。尽管结合的强化刺激并不很明显，也很缓慢，但历史上的确有过雌虫肌体二次进化和雄虫精神力加强的案例。” 贺卿摇了摇头。“我知道这个，我只是觉得……”他顿了一下，没有再说下去，而是迅速地换好了衣服，往楼下走，“不提这个了，咱们出发吧。” “是，请您进入巡行器……目的地确定……系统启动。” 帝国着名的贺家，是圣塔里的上三家之一。贺家的先祖在帝国建立初期坐稳了裁决席，牢牢把握着属于他们的权力。保持中立则是贺家先祖留下的一族之训。历代沿袭，发展至今，贺家始终屹立在帝国权力斗争的边缘，曲折而稳定地存在着。 贺卿的雄父正是这一代贺家的家主，圣塔裁决者之一的贺祈怀。身为A级雄虫的贺祈怀拥有一位雌君与四位雌侍。雌君为他带来了贺卿，而其余四位雌侍迟迟未能怀孕。雄主和雌君时常在外，因此照顾雄子的重任自然就落在了没那么忙碌的几位雌侍身上。可以说，贺卿小时候基本是由几位雌侍抚养大的。他们一直将贺卿视为己出，悉心照顾。直到贺卿快要二十的时候，其中一位雌侍才诞下一只雌虫崽，为这个大家庭新增了一位成员。 虫族的生育率一直都不高。尤其虫族的等级越是高、能力越是强大，就越是难以诞下子嗣。此外，还面临的是雌虫与雄虫出生率有较大差距的问题。所幸大部分虫族的寿命不短，雌虫适孕期长，因而还能维系整个种族的平衡。 等贺卿到达贺家主宅的时候，已经是十星时了。 与其他热爱奢华的家族不同，贺家整个主宅都表现出一种低调内敛的气质。但这看似朴素的明面却由最硬核的实力所支撑。帝国最尖端的军用防卫系统、一整个地下空间的私虫军备库与研究室、隐藏在最深处的超星速离子传送点……任何一样传出去都是令多少虫趋之若鹜的宝贝。 虽说其中有部分是不符合帝国的律法的，但毕竟身处高位，想要自保，总得留些手段才行。 雄虫刚从巡行器下来，就有雌奴前来迎接他。贺卿一向不喜欢不熟悉的虫接触太近，便婉拒了雌奴的热情，自己提着给双亲准备的礼物进了门。 穿过一段长廊，贺卿来到灰蓝色的大厅。他黑发黑眼的雄父正懒懒地靠在落地窗边的软椅上。看到他走进来，那张与他有些相似的漂亮面容上露出了愉悦的微笑。 贺祈怀朝他招手：“崽崽，来。” “雄父……”贺卿对这个称呼一向有点头疼，他自认为早已经与幼崽时期没有什么联系了，但双亲却对这个称谓很是执着。尽管如此，他还是乖乖地上前去，在雄父身边坐好。 “我跟你雌父都快两个月没见到你了。”贺祈怀叹气，“虽说最近的事情多……但你也没想着回来。” 贺卿回想了一下自己这两个月的行程，有点尴尬地说：“我……最近枢纽的工作还挺忙的……” 贺祈怀从鼻腔里发出不信任的哼声：“忙？忙还能在一个多月前请了假送你雌君回玛朱里，却抽不出时间来看你的雄父雌父？” 话都到这份儿上了，贺卿哪儿还有不明白的。他赶紧捧着礼物到雄父的面前：“哪儿能呢，我这不就来了吗？我还带了上次从玛朱里回来时候买的纪念品……您看看喜不喜欢？”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特别值钱的宝贝，只是玛朱里那儿一带特有的石制品。而贺祈怀接过礼物看了看，忍着好奇把它放在一旁，故作矜持地点点头：“既然你还念着雄父，那我也就不计较你这次来是为什么事儿了。” 虽然他的雄父掌控信息的精准度让虫害怕，但也真的很好哄——贺卿半是敬畏半是心酸地想着。成为裁决者所付出的代价之一，就是非特殊情况下，在职期间不得离开母星半步。而刚成年没多久就因故继任的贺祈怀自然是从没有去过除母星及周边卫星以外的地方。 即使他不说，贺卿也能看得出来，他对外面世界的一切，一直保持着强烈的好奇心。 “雄主，崽崽。” 贺卿愣神的时候，身后响起一道低沉的声音。随后一只大手覆上来，温柔地揉了揉他的脑袋。 已经换上常服的雌父注视着他。他的雌父如大部分的军雌一般，身材高挑，肌肉结实。那双湖蓝色的眼睛却很漂亮，在一众雌虫里非常亮眼。 贺卿有时也会遗憾自己没能遗传到雌父的瞳色。 “雌父……” 莫止微笑着收回手，正要对他说什么时，余光却瞥见自家的雄主，“等一下，崽崽。” 说着，他挪到贺祈怀身边，为丈夫梳理起深色长发，“近日来母星的气温在持续上升，您该修整一下头发了，雄主。” “我不要剪，这样就挺好。”贺祈怀颇为不满地回应。 “那至少也要束起来，不然您平日里在审判所待久了会不舒服的……” 贺卿听着双亲看似争论实则恩爱的话语，一时间实在是燥得慌。他只好装作没在意的样子，低着头在自己的个人终端上随便玩点什么。 等到雄父的头发被扎好，莫止才坐在父子俩对面，跟贺卿说：“崽崽，有件事我得先告诉你。” 贺卿眉头一跳。他关闭了个人终端，正色道：“您说。” “驻玛朱里的第四军团，两天前传回来的体检报告里，有一份报告是被修改过的。”莫止的声音缓慢低沉，“我把这件事情压下来了，也试图去修复报告的原件，但是没能成功。目前，没有虫知道这份原本的报告到底是什么样子。” “您的意思是……” 贺卿的心沉沉下坠。 “是的。尽管我们很不愿意相信，可这份报告，的确是暮归的。” “如果不是我正好遇到，暮归很有可能会被短期羁押，直到审核完他的信息准确无误才能释放。” 他雄父靠在一旁，忽然出声：“我知道他现在请假返回了母星。你今天来见我们，想来也是与他有关。”贺祈怀犹豫了片刻，还是伸出手来拍拍贺卿的头，“按理说我们不该插手，但宁家这孩子修改报告的事情……崽崽，你最好还是要弄清楚。” “我知道了，雄父。” 贺卿艰难地应下。 他有些坐不住了。一种莫名的难受与不安像是风暴前的阴沉星云，在一瞬间把他笼罩，让他的心战栗着悬在半空。 雌君为什么要修改身体报告？他是生病了吗？还是说他遇到了什么难以解决的事情？这一个接一个的问题沉甸甸地压在他心头，像尖锐的刺扎进他的血肉里。 他痛恨自己对此一无所知。 沉默良久，贺卿一下子站起身来，做下了决定：“雄父，雌父，我得先走了。” 贺祈怀毫不意外他的孩子所做的选择。他微微一点头，“去吧，改天再回来陪雄父好好吃顿饭。” 贺卿向双亲道别完，便急匆匆地奔出去，启动了自己的巡行器。 他想起了一只，名为林之逸的雌虫。 那是宁暮归的好友，帝国中央医院的高等医师。 如果自己的妻子真的是生病了的话，应当会去找这只雌虫帮忙。 那么…… “贺卿阁下，欢迎回来。您现在就决定离开了吗？” “是的，立刻。” “那么，您的下一个目的地是？” “帝国中央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