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黑街

    贺卿沉默地坐上了游星星盗团准备好的隐匿型巡行器。

    当然,他也把阿冉牢牢地牵着,身体紧挨着对方。

    伊瑞布兰尔则坐在他俩对面的座位上,心情很好地哼着歌,手上拿着深色的布,侧着脑袋擦拭自己最喜爱的短枪。虽然他不时看向阿冉的目光很是不善,但一将视线挪移到贺卿身上,那点不悦很快就从他的眼睛里扑棱棱地飞走了。

    年轻的副团长向来都很习惯直白地表达自己的情绪,但是这种太过热切的热情只让贺卿坐立难安。他有些不适地垂下眼睛,想要避开对方那双过于明亮的眼眸。

    阿冉本就因为伊瑞布兰尔曾经将贺卿掳走这事儿而记着仇,这次要不是贺卿紧紧握住他的手不让他冲动,他早就想冲过去把伊瑞布兰尔揍一顿了。见对方还敢这么盯着贺卿,露出得意洋洋的神色,他心里头就更是愤怒。

    因为贺卿的关系,他清楚这架是不能打的。但是,在“如何破坏伊瑞布兰尔的心情”这一方面,他却是有着相当厉害的天赋。他由被动牵手转为主动,把手指插入贺卿手指的缝隙,故意贴到雄虫的肩窝,故作可怜地发出极其细微的、只有他们几个能听清的哼哼声。

    以雌虫们平时所受的教育来说,他们并不允许自己在雄虫面前露出这样可耻又脆弱的一面,更别提这样故意的呼痛了。但是偏偏失去过去记忆和认知的阿冉,靠着他那天然的感觉,精确地捕捉到贺卿内心深处的欲望。

    贺卿潜意识里确实有着相当强势的一部分。比起完全依靠雌虫,他反倒是更希望看到雌虫依靠他的模样。因而阿冉的姿态,总是能戳中他内心里得到某种难以描述的满足的那个点。

    见阿冉这样,他下意识地想到,是不是阿冉身上还有先前在实验塔里受的伤。这下他就顾不得副团长的脸色了,抽出手来检查阿冉的脑袋,脸,耳朵,又往下来到阿冉的手腕。他还记得实验塔里那些研究虫员所说的话,关于阿冉是如何挣脱束缚他双手的东西的——在这一过程里,受伤恐怕也是难免。

    不过阿冉的手并没有什么很严重的伤痕,只在手腕处留有数道深红色的印子,边上带了点粉。这是伤口已经开始愈合的征兆。

    贺卿紧绷的心这才轻放下来。

    不得不说,高等雌虫那强大的恢复力着实是让他有点羡慕。

    等他抬眼对上阿冉的视线,他从里头看出了对方计谋得逞一般的狡黠笑意,再一转头看到伊瑞布兰尔已经黑下来的脸,他哪里还能不明白阿冉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贺卿有点无奈地笑了一下。

    但令他稍微有点意外的是,这位脾气并不大好的副团长没有像先前在c-58那样暴躁得直接动手,而只是抿着嘴唇瞪了阿冉好一阵,然后才对着看向他的贺卿说:“我可不是像他这样软弱的家伙,恬不知耻地找雄虫寻求安慰。”

    贺卿停顿了数秒,确定对方现在不会对他们——尤其是对阿冉出手之后,才淡淡笑着回应对方:“副团长,这是情趣。”

    阿冉当然不是什么软弱无能的雌虫,与这一评价相反,他其实是一位非常坚韧的战士。多年前他被重伤之后丧失记忆,靠着坚强的意志和不屈的精神,在帕里镇顽强地、孤独地生存了下去。毫无疑问,雌虫们所拥有的优秀品质,在他身上同样得以体现。

    但他面对贺卿时故意展露的乖顺姿态,还有小小的、幼稚的心机,贺卿是一点儿都不讨厌,甚至还觉得很是可爱。

    那头的副团长听了却很不是滋味。贺卿这句话在他俩与他之间划了一道泾渭分明的线,就像是在明晃晃地告诉他,雄虫和阿冉之间的亲密是他这个单身雌虫不能理解的。

    ……啧。

    伊瑞布兰尔的不爽已经是明摆在脸上了。但他撇撇嘴,想了想,又仰着脸,很嚣张地说:“我很快也会了解你所说的这种‘情趣’。”

    这话里的指向性可就太明确了。

    于是贺卿聪明地选择了微笑,然后紧闭着嘴巴,不跟伊瑞布兰尔在这一话题上继续纠缠下去。

    见他不语,伊瑞布兰尔抬手摸到自己因为连日的繁忙而顾及不到的、新冒出来的青胡茬,有些郁闷地看了贺卿和阿冉一眼。

    雌虫的占有欲和嫉妒心向来都很强烈,只是在帝国和联邦,他们旺盛的欲望被种种规则给束缚,不被允许冒然地展示给雄虫。而生在自由星的星盗们可就大胆多了,为了抢夺雄虫而发生的血腥暴力事件比比皆是,这也是伊瑞布兰尔从一开始就想解决掉阿冉的原因。

    只是……

    伊瑞布兰尔想起赫斯的话来。

    “你认为伤害他身边的雌虫,就能靠近他吗?像他那样尊贵的雄虫……你想要他,就得接受他的全部,包括他所选择的其他的雌虫。”

    在贺卿逃离的第一个月,伊瑞布兰尔日夜不休地寻找他。那时候他变得极度暴躁,稍微一点摩擦都能把他这堆残留着火星子的木柴给点燃。还是赫斯看不下去,把他带到禁闭室,拿小时候的教鞭把他给抽了一顿,才让他清醒了点。

    也是在那时候,赫斯与他认真地谈了一次话,顺便把他掳走贺卿这整个事件的前后因果都了解清楚。

    赫斯说他不该对阿冉动手,又说他在雄虫那儿留下了糟糕的第一印象,想要改变或者弥补都很困难。而他迷茫地跪在地上,仰头看着面前墙壁上掠过的光影,不明白自己以往奉行的法则为什么在此刻被推翻。

    “你看中的这个雄虫,并不是能拿你以往认知的方式去捆住的。”赫斯苦笑一声,拍拍伊瑞布兰尔的头,“如果你想要的是自由星那些普通的雄虫,想要独占当然可以。但是,这位阁下的话……”

    “你得学会克制,伊瑞。”

    伊瑞布兰尔把这句话记着了。

    贺卿离开这件事,对伊瑞布兰尔着实是一个不小的打击,但这样的沉重打击也刺激了他在感情生活这一方面的成长。再加上有赫斯的开导和其他小弟们七嘴八舌出的歪主意,在消沉了数天之后,这位副团长又恢复了以往的精神气。

    他在完成了自己当时的任务之后,便打算潜入帝国的中心去查探贺卿的消息。恰好这时候,赫斯也给他带来了一个新的任务,目的地正是帝国的母星,狄姆雷斯。

    伊瑞布兰尔看完任务内容,毫不犹豫地带着他的部下们赶往帝国。

    “老大,老大!”

    一位星盗背着枪蹿了进来,到伊瑞布兰尔旁边低声说:“沙耶那边传了消息,咱们现在恐怕不能……狄姆雷斯附近出现……”

    伊瑞布兰尔眉宇狠狠地压了下来,神色阴晴不定。他站起身来,朝外走了几步,又突然回过头盯着贺卿,好一会儿,才转头对他的部下吩咐:“立刻转线,到‘地下’去。”

    “好嘞!”

    得了指示的星盗抬手向他的副团长行了一个不伦不类的礼,动作麻溜地离开这个空间,去通知给其他的星盗。

    而贺卿敏锐地从他们的低语和动作里察觉到,在母星上,大概率发生了什么星盗们意料之外的棘手事件。

    他安抚似的拍了拍阿冉的手,而后抬起眼睛来,与伊瑞布兰尔对视。

    与其被动地等待,倒不如主动出击。趁着伊瑞布兰尔现下对他们的态度还算好的时候,套取一些有用的信息。

    “副团长。”贺卿的声音不疾不徐,语气平和,“虽然说我们是作为你的俘虏登上巡行器的,但我想……或许,我们也有权了解现在的情况?”

    伊瑞布兰尔重新坐回座位上,向后靠着,一只长腿翘起搭到另一条腿上。他把鬓边过长的卷发往后理了理,挑挑眉头,告诉贺卿:“你说的‘俘虏’这个词,我可不大喜欢……不过算了,你想问什么?”他顿了顿,又咧开嘴笑,“先说好,我可不保证会回答。”

    贺卿看他这副模样,暗暗思忖。半晌,他微笑着开口,问的却不是伊瑞布兰尔所想的问题:“副团长,实验塔的存在相当隐蔽,我不认为它会和远在自由星的游星星盗团存在什么纠葛。所以,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您能告诉我,为什么你们会来这里吗?”

    伊瑞布兰尔闻言,反问他:“那座塔底下的东西,你们不是应该见过了?那种恶心的地方,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那一个又一个密闭的实验室,那些沉默麻木的虫族,还有头顶上惨白阴凉的灯光……贺卿当然不会忘记。但伊瑞布兰尔说这话,侧面证实了星盗们来这里是为了地下的那些实验地——不对,是那里面被当成实验对象的虫族!

    贺卿的神情变得有点微妙:“游星的成员一向很团结……”

    他表示自己的怀疑,“他们……真的敢招惹你们吗?”

    游星的恶名在帝国和联邦都有流传,更别提自由星里的虫了。没有虫族会傻到主动去招惹游星的成员。他们充满纪律性,往往都抱团出行,除开他们的任务对象,如果有虫族真的故意伤害——或是杀死其中一个,那位肇事者就必然将会招来整个游星凶猛的报复。

    贺卿不认为实验塔的虫员会做这么危险又愚蠢的事情。

    伊瑞布兰尔嗤笑:“谁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大概是不知道那是我们的虫吧。”

    他的手掌微张,用修长的手指在身前比划了一段距离,“这群渣滓卑鄙无耻,下药把他从d-3带到狄姆雷斯,这一路还绕了好多次,谨慎得要命。”

    贺卿回:“看得出来,他们的确是那种作风。”

    “哼……可惜,他们就是再怎么搞小动作,我们也有办法找回我们的同伴。”说到这儿,伊瑞布兰尔英俊的脸上自然而然地浮现出一层淡淡的骄傲,“要不是时间紧张,他们那座塔是别想继续留着了。”

    贺卿听着他的话,把对方今晚之所以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大致上弄清楚了。那负责从各地偷偷抓捕“实验品”给实验塔的虫族们,阴差阳错之下盯上了游星星盗团的一员,并且使了诡计将其辗转带到了这里。自有一套追查方法的副团长就带着他的团员们赶来母星,营救同伴。

    他一边感叹自己这次的运气着实差了点,好巧不巧地正正撞上这位副团长,一边又在心里头思索这时候安德他们应该到哪一步了。他现在没有个虫终端,无法得知具体的时间,因此没法确定安德是否已经到达了实验塔,并且发现他的失踪。

    不过,他的个虫终端还留在三楼。只要二雌父能通过R18的引导拿到他的终端,就能有办法在母星上继续追踪阿冉和他所在的位置。

    此外,伊瑞布兰尔他们似乎也遇上了什么麻烦,暂时无法直接离开母星……这就给他们争取到了更多的时间。

    思及此,贺卿稍微松了口气。他努力让自己放松下来,与伊瑞布兰尔像是寻常朋友一样交流起来。而谈着谈着,他才终于充满目的性的问题抛了出来:“副团长,现在的这条轨线,不太像是离开母星的路线吧?”

    伊瑞布兰尔一副“我就知道你耐不住”的表情,抱着双臂,似笑非笑地说:“等到了地方,你会知道的。”

    贺卿微微皱了下眉头,又在感受到阿冉用温热的手心包住他的手时,将眉间蹙起的弧度轻轻地散去了。

    巡行器在下降,并且这种下坠的失重感持续了好一阵子才停止。

    贺卿朝黑漆漆的窗外看了一眼。巡行器似乎是着陆了。

    “走吧。”

    伊瑞布兰尔动作利索地起身,把短枪揣进他腰间的灰色枪套里面。

    巡行器一侧的舱门缓缓升起,露出四周的环境。贺卿先看见的是狭窄通道边昏暗的灯,周边灰扑扑的墙面上画满了各种奇怪的涂鸦。在他登下巡行器的时候,隐隐有一股刺鼻的气味从远处钻进了他的鼻腔里,弄得他很不好受。他脚下踩着的土地也有种黏黏糊糊的触感,像是下雨之后被雨水拍烂的泥,走过时带了一点软质的感觉。

    伊瑞布兰尔对他的属下们吩咐了几句,这才来到贺卿面前,看了看他的表情,又看一眼他的脚底,露出一个了然的笑来:“要是嫌脏,我……”

    我可以背你。

    但这句话在贺卿平静的注视中,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

    贺卿知道他们现在不可能逃离,因此带着阿冉相当配合地跟上伊瑞布兰尔,朝更深处走去。

    这里面愈发地暗,腥臭的气味也更加强烈。路面凹凸不平,有些积水留在上面,贺卿踩上去的一瞬间,能感受得到水溅起来打湿了他的鞋子和裤脚。

    虽然这种滋味的确有点难受,但贺卿并没有说什么。他把心思放在了前方的目的地上。

    事实上,他的心底已经隐约有了一个猜测。

    而这个猜测,在伊瑞布兰尔的一个属下摸索着推开一道生了锈的、沉重的铁门,暴露出门内的另一个世界时,得到了证实。

    ……这就是母星的灰色地带,地下市场的所在地,容纳着帝国全数罪恶的黑街。

    伊瑞布兰尔没有来过母星的黑街,但他对这种地方非常了解,清楚它的潜规则和运行规律,并且本身也有资本在这样的地方畅通无阻。

    此外,他们来这里之前应当已经秘密联络过什么虫,因此伊瑞布兰尔在确认位置后,直接带着贺卿他们往目的地去。

    在路上,看着贺卿装着疑惑的眼睛,伊瑞布兰尔开口说:“那种巡行器太显眼了,必须放回船上去。”

    这就是在解释为什么他们要从巡行器上下来,步行来到这里了。

    贺卿点点头,表示知晓,并不多话。

    但是当阿冉问起他一些关于黑街的问题时,他又会张开红润的嘴唇,很温柔地给他的雌虫一一解答。即使有些问题他并不了解,他也没有找伊瑞布兰尔求助。

    伊瑞布兰尔:“……”

    好气哦,但还是要保持微笑。

    他在心里头默念了数遍赫斯说过的“克制”,才让自己的心态勉强保持了平衡。

    他们来到了东街区一栋挂着荧光招牌的酒店,有几十层高,内里的装修比其他街区的破败房子好得多。这里的服务虫员还相当热情体贴——尤其是一见长得好看的虫族,他们的眼神就黏在对方身上下不来了。

    伊瑞布兰尔不耐烦地让这些服务虫员滚开,自己拎着行李,带贺卿去了二十层。

    这是一间有着宽阔阳台,能够在高处将黑街的模样收入眼底的高级套房。虽然这里面还放了一些……嗯,颜色比较恶俗的情趣用品,但在经过最初的惊吓之后,贺卿现在已经能非常冷静地直视这一堆道具了。

    伊瑞布兰尔的这间套房里,有一间主卧和一间相对小一些的次卧。主卧连接着漂亮的阳台,中间放着一张柔软的、圆形的大床,次卧则是摆着两张单虫床。他要求贺卿留在主卧,而阿冉和一位他信任的星盗被他打发去了次卧。

    贺卿最开始并不同意。他并不想与这位副团长太过亲密地接触,也不想让阿冉离开自己身边。但他看着伊瑞布兰尔执着的眼睛,心里清楚自己当下的处境,也清楚对方让属下留在阿冉旁边的用意。

    在力量不足的情况下,与对方起冲突显然是一个不怎么好的选择。

    贺卿只能自我安慰道,至少阿冉所在的次卧,与他还在同一个套房里。而伊瑞布兰尔在短期内,也应该不会对阿冉做什么。

    他凑到阿冉身边,与对方咬咬耳朵,交待了一些事情后,便抬头亲了亲阿冉,让阿冉去次卧早点休息。

    毕竟阿冉在实验塔那儿被关了不短的时间,因为警惕心,对方恐怕一直没怎么休息过。虽说现在他俩受制于星盗,但只要星盗们不冒然动手,他们就能多得一些恢复的时间。

    阿冉当然也是不乐意贺卿与那个他看着就不喜欢的强壮雌虫待在一起的。但他向来信任贺卿,也是最听贺卿话的,得到贺卿的指示,他再怎么委屈,也只得憋住,眼巴巴地看着贺卿关上次卧的门。

    经过这一晚上的惊险,贺卿其实也被折腾得够呛。简单地洗漱一番后,他自然也面露倦色,想要躺在舒适柔软的床上休息。

    不过,在见到已经半裸的副团长正躺在那张大圆床上时,他又突然觉得自己睡地上也是可以的。

    伊瑞布兰尔对他复杂的心理活动并不了解。他见贺卿从盥洗室出来,便放下联络器,抬起一条肌肉饱满、线条紧实的胳膊,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另一半床,积极邀请道:“来啊。”

    ……唉。

    贺卿深吸一口气,缓慢地、缓慢地挪到床边,慢吞吞地掀起被子的一角,然后钻进去。他很小心地躺下,离床的边缘很近,离伊瑞布兰尔的位置很远。他躺平后,脸朝向外侧,避免看见这位副团长的裸体。

    “这么远做什么,也不怕睡一半掉下去。”伊瑞布兰尔嘀咕一句,伸臂抓住他的腰身,把贺卿往里侧挪了点,“行了,我又不会把你怎么样。”

    贺卿的身体僵硬了一瞬,又很快地放松下来。他闭上眼睛,在伊瑞布兰尔把手收回之后,闷闷地回:“……嗯。”

    但他心里头还记着事情,这导致他半天都没能入睡。

    熄灯之后又隔了许久,在不知道伊瑞布兰尔是否已经睡着的情况下,他小声地开口,问:“副团长,为什么……现在不能离开母星?”

    雄虫还记得巡行器上伊瑞布兰尔和属下之间那模糊的低语。按道理来说,安德所在的警署反应不可能那么快,能让这些星盗都忌惮。

    就在他以为伊瑞布兰尔已经睡着,不会给出答案的时候,他身旁传来皮肤从床单滑过时发出的悉悉索索的声音。而后,是伊瑞布兰尔带着热度的呼吸,轻轻落在他的脖颈边。

    这位副团长给他带来了一个不妙的消息:“你们帝国的军队,把狄姆雷斯附近的星域都封锁了。他们还正朝着这里来。”

    贺卿一愣。

    伊瑞布兰尔低低笑了一下,又说:“在这种时候,‘地下’可远比地上安全,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