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楔子
福水镇最近出了一桩悬案。 城南的张员外一家老小死于非命,全家上下无一例外被绳索勒死,脖子淤青,面色苍白,两个眼珠死死地瞪着,像在地狱索魂吃命的厉鬼,控告命运的不公。 这张家也不是什么为非作歹的门户,按理说,张员外也是个远近闻名的大善人,经常周济附近的穷人,供猎户歇脚,给旅人醒茶。 衙门派出去的捕快把张府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作案工具”的绳索,倒是发现了躲在地窖里张家唯一的幸存者。 这可怜的长工二狗被吓得精神失常,一个劲儿的胡言乱语,“那男人、那骚货就是个祸害……他害得我们都得遭殃……” “别杀我!大仙儿别杀我!” …… 现在这个张家的长工在衙门里接受知府的盘查,可苦了周围老百姓的好奇心。张员外一家,真的是普通的仇杀吗? 酒馆里。 一根忽悠悠的老蜡,无风自动,风中残烛般左右摇摆着。油乎乎的破旧酒桌子边围了一圈穿露絮破衣服的人,他们都聚精会神地听着镇上最神叨先生的讲述…… “世上死法千千万,要说这张员外一家啊,我看未必是绳索勒人所致,倒像是——” 像是什么?众人迫不及待。 “蛇。” 这是一个熟悉得算不上阴冷的字眼。 没有哪的百姓比福水镇的居民更清楚蛇。 这里的人,吃蛇肉,泡蛇酒,穿蛇皮衣,戴蛇眼簪子。作乱的蛇也不是没出现过,但害死人、还是一大家子人的怪事,也是头一次出现。 人们面面相觑,将信将疑地问神叨先生,为什么是蛇呢? 神叨先生攥了攥花白的山羊胡,在微微一声叹息中陷入了回忆里…… “那是福水镇最最寒冷的冬天,人们躲在家里围着锅炉烧火炭,没有火炭的就裹上最厚的棉衣棉被,连冬眠的蛇都快冻死了。白蛇缩在雪白雪白的雪里,眼见着就要断了气。但它运气不差,竟然被一个猎户发现了。” “猎户深知农夫与蛇的道理,但他实在狠不下心见死不救,于是把蛇盘在温热的脖子上带回家中。甫一进门,猎户就把炉火点着,屋子渐渐变暖了。” “他脱下外衣,想用自个儿的阳刚热气,一点一点捂热那畜生!可畜生就是畜生,它刚被暖醒过来,就朝猎户脖子狠狠地撕咬过去,吸了一大口热血。” “猎户说,你咬罢!多喝几口罢!这荒郊野岭没有吃的,你不能饿死在这。” “这蛇活了有些岁数,也通了灵气,喝了几口便放过猎户,拖动它被热血暖和过来的身子,血红血红的豆眼瞧了瞧男人,那淫蛇便窸窣窸窣爬走了。” “蛇没有咬死猎户,这让他松了口气;本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但是三天后,也就是那个冬天里最冷的一天,来了个俊俏人儿,轻轻敲响了他家房门……” 然后呢?大家都抻着脖子等待后续。 神叨先生诡谲一笑,捋了捋胡须道,“诸位,且等老身慢慢叙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