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马醉行29、契兄弟
秦朗和一直关注靖王的罗鸿等人失声喊道。 “别,停……”东方靖揪紧了胸口,吞咽了一下喉间涌上的鲜血,咬牙说:“走!”难保暗处还有百羽宫的人还在监视他们,不能让别人得知他受了重伤。 罗鸿死死捏紧了剑柄,不得不依言驱车前进,他们要在天黑前进城,鸿嘉商队的在城外一里处等待,他们要去汇合,疗伤只能再等等了。 “你怎样?”秦朗看不出来内伤,只能施力托住他。 “无碍。”东方靖摇了摇头轻声道,一手取出衣襟内放着的一颗药丸,他根本就没力气捏开蜡衣,为了不令秦朗担忧只能面不改色地塞入口中嚼了嚼吞下,毕竟是疗伤圣药,秋夜白用了他库里无数名贵药材一共只练出几颗,一入腹中很快就升起一股暖融的舒适感,削弱了内力絮乱造成的痛苦。 自己又不懂医术,眼见他眉宇间的痛楚之色稍减,秦朗吊着的心也算回落了一点。 只是他们现在一个残废一个受了内伤,令西宁之行顿时蒙上了一层晦暗的阴影。 秦朗看着闭眸兀自调息的东方靖,目光久久停驻在他唇边的血渍上,搁在腿上的手越抠越紧。 等到东方靖醒来的时候竟然已经是西宁边关一座中型县城内的客栈里了,时间已经接近黄昏,竟已经过了大半日。 “唔……”他捂着隐隐作痛的胸腹缓缓坐起,不远处的人听到声音这才起身,原是秋叶白正在为秦朗针灸。 “王爷醒了?”秋叶白收针后快步绕过屏风走向东方靖。然而靖王却看向另一个没有动静的人影问秋叶白:“他怎样?” “王爷还是先关心自己的好。”秦朗的语气有些恶狠狠的。 明明东方靖醒来第一句是关心自己,他应该感动,然而并没有,秦朗此刻反而觉得内心异常烦躁,这种絮乱的心情很没由头。 “你知道,你的心脉险些被震断了吗?!”秦朗声音高扬,他有些关不住内心的火,也不想关。 没开口之前他就只是心情烦闷,开了口后,简直像熔岩喷发,胸腔内的热度烫的他难以忍受,他胸口剧烈跳动,脑子一片混乱,嘴巴却还在口不择言地继续说。 “你不是王爷吗?我要是你,我此刻就会安安份份待在东胤的皇城里做我尊贵的王公贵族,不会自找苦吃的跑这么远干这么危险的事!你说你图什么?” 说完房间里半晌没有动静,只有秦朗呼哧呼哧的喘息声。 “没那么严重。”最初的愣怔后东方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不怒反而低低一笑。 秋叶白暗暗对秦朗投去一个佩服的眼神,这兄弟不得了啊,以下犯上敢吼靖王,关键是他家王爷居然还笑了!这是什么神仙剧情?他怎么不知道靖王脾气有这么好? “我有避开了的。” 东方靖怎么可能真的那么不要命了,当时沽射的掌过来他有避开要害,而且他的护体功力也有抵消一定伤害。虽说内伤不好受,但是养一段时间也会好。 秦朗理智回来后也有些尴尬,但是又说不出道歉的话来,梗着脖子无声地哼了哼,不接话了。 东方靖扫了一眼默默作壁上观的秋叶白,示意他出去,秋叶白没了八卦可以看,只好摸了摸鼻子,火速收拾行当闪了。 东方靖默默看了一会儿屏风遮挡下不辨神色的人影,声音低沉地说:“杵在那里在想什么?过来。” “干嘛?”秦朗不太愿意这时候面对东方靖,他也不知怎的,亲过上过,该做不该做的都做过的对象,现在反而对着东方靖有些无所适从。 “越来越不听话了。”东方靖眉间微褶,语气却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纵容。 “嗤,我什么时候听话过了?”秦朗嗤笑一声说。 “……”东方靖细想,除了从前那段伪装成二一的时候尤为顺从外,还真的就没有再乖顺过,简直说他桀骜不驯差不多,反而是自己一让再让,想到此不由吐了口气,调整语气状似无奈地说:“给我端一杯水也不愿了?” 秦朗顿了顿,只得转着轮子绕过屏风出来了,怎么说,东方靖弄到现在这样,大半因素在他。 “喝吧。”秦朗把茶杯递给东方靖, “现在属下的自称都不说了吗?”东方靖看了眼终于来到近处的秦朗,却是不去伸手接,反而弯过身子就着秦朗的手喝。 只是他这动作还是牵扯到胸腔内的伤,捂在胸口的手掌就禁不住揪紧,嘴边的杯子立刻又往内送了送,人自然也更靠近了一些。 润了润口,东方靖不等秦朗退开就一把握住秦朗的手腕,抬眼看向他,说:“你认为我图什么?” “……”今天这位爷是没完了是吧? 一直都是冷峻的模样示人的东方靖,已经不是第一次对他露出这等温情脉脉的神情了,尤其是,在他做了那么多事跑了数次后,他的脾气像是越挫越小了,现在怎样都不太容易让他动怒了,这是打定主意把自己当一朵娇花供养了吗? 被自己的比喻雷的不轻的秦朗一下抽回手,推着轮子转过身就要走。 “王爷需要静养,属下就不多打扰了。” 东方靖神色一黯,“你是否在怨我?” “怨什么?”秦朗推着轮子的手一顿。 “若不是为了救我,你也不会……” “那是我的选择,与王爷无关,‘怨’字从哪儿说起?”秦朗偏头疑惑反问。 他很清楚这个毒不是东方靖给他的,责任也不在他身上,是自己做的选择,就自己承担后果。 秦朗背过身继续说:“而且,我以为王爷才该怨我才是。”毕竟对于东方靖来说,他坑他不浅。 这话令东方靖一下子记起之前那几次交锋吃的亏,忍不住皱了皱眉,但是语气却仍旧平和,说:“那些事暂且不提。一码归一码,此番是我大意,你的腿我必为你取得解药。” 闻言秦朗垂眸不语。 他知道自己应该利用东方靖对他的兴趣让他竭尽全力,然而不知为什么,那样的话就说不出口了,最后,他扯了扯嘴角笑了一下,说:“其实就是没取到,我也不会赖着王爷。” 他不习惯这样依靠别人,就算是已经发生多次关系的东方靖…… 东方靖看着秦朗,温声说:“你无需担心什么,不说你的腿并不是无法医治……就是真有损双腿,你也是衣食无忧。” “呃……王爷你的意思是……要养我一辈子吗?” “这有何不可?难道我靖王府会供不起你?” “我记得……王爷您说过一句话,你靖王府不养无用之人。”秦朗轻笑着说。“若真有那一天,王爷请务必让我离开自生自灭。”最好放他走,从此江湖不见。 “你非要不断忤逆本王吗吗?”一再听道秦朗类似离开的话,东方靖面色微沉,按耐不住心底的怒气,眼中已经氤氲起沉郁的色彩。 “属下……不敢。”秦朗自嘲一笑,回过头不想在这个时候跟东方靖搞的不愉快。 果然……没有双腿就会很被动,他秦朗要沦落为一个男人的附庸?何况若真有碍于行,一辈子怎是说说的这么简单,就算没读过几本书,他听也听说过一句话,以色侍人,色衰而爱驰。 东方靖看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秦朗,说:“你现在都只在敷衍我的时候才会自称属下,你知道,我已经没有当你为我的侍卫。” 东方靖真的觉得自己长这么大,从没为谁忍过脾气,也没有这么毫无功利心地对待谁过,为了他,自己的皇族尊严都抛了,然而这个人,却一再视若不见,油盐不进! 东方靖有种拿这个人一点办法都没有的焦灼感,他迫切需要一种证明…… “这次拿了解药后,你就随我入宫。” “啊?”秦朗惊讶地扭头看向东方靖,入宫干嘛?不会是…… “你不愿?” “呵呵……小的一介平民老百姓,没事去那皇宫干嘛?”怎么感觉像恋爱对象提出要见家长一样,但是他们又不是那种关系。 东方靖不会真想把跟他搞基贯彻落实到要去向他皇帝大哥出柜吧?怕不是转头皇帝就会一杯毒酒赐死他。 这么多年的电视剧也不是没看过这种剧情。 “给你可以一辈子衣食无忧的名份。” “呵呵……若我不想要呢?”秦朗感觉自己被这个“名份”两个字吓到了,鬼才要名份,他是女人吗? “你的双腿会治好,在你心里是本王权势压人也好,别有用心也行,对你,本王绝不放手,你大可以试试看你还能跑多远?” “王爷,就算我跟着你入宫又能怎么样?就说我男子身份,难道王爷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娶男妻?” 秦朗就算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他也不会不了解对于皇族子弟哪里有那么自由,年纪到了不得娶老婆生娃传宗接代?东方靖有没有想过到那时候他将置于何地? “呵你原是担心这个。”东方靖面色一缓,继续说道:“前朝便有契兄弟习以成俗,我朝虽无明文,但是这些习俗仍在民间盛行,此事虽不多见,却也算不得惊世骇俗。” “那那些契兄弟最后是不是都各有娶妻生子?”秦朗本不想跟东方靖理论,但是不说通,他怕东方靖真的要跟他死磕到底了。 东方靖看着反应大相径庭的秦朗原本稍稍回升的心直直往下跌去,他有些不能理解,难道秦朗要他为他不娶妻生子? 不说他自己,就是皇兄母后都不会放任他,这样最先被处理的肯定是秦朗,就算他能护着他,但是百密终有一疏,他从不小看宫里的手段,这对秦朗绝没有好处。 “若是你担心日后的王府女主,大可不必,若我不愿,她便永远止步后院。皇族的人情往来事务繁琐,我等男子不便做这些庶物,不若专心与我……” “王爷。”秦朗打断了东方靖的话,他是男人怎么不知道东方靖的意思,无非就是家里的女人就是个摆设,碍不着他们什么。 但是男人爱意浓的时候作出承诺,可知之后要背负这个诺言的分量。 何况,在他心里,两个男人在一起还要把一个女人拖下水把她一生幸福都毁了,这算个什么事儿? 秦朗心中一晒,想着,东方靖终究只是个古代封建社会的男人。他到不怪他这么想,就是现代社会,也多的是搞联姻做表面夫妻,然后各找各的真爱。 算了,想那么多干嘛?就当那些个爱欲交织的夜晚,是一场场男人的贪欢放纵。 “王爷的意思我懂,秦朗谢过王爷的一番情谊,只是如今秦朗身中剧毒,实在无心想这些,这事……日后再说吧。”秦朗眸光一转,缓声说。 东方靖松了口气,他这才发现,原来他竟是有些紧张秦朗的抵触的,他委实不敢深思若是秦朗提出相悖的意思他会怎样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