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母亲

    林若瑜三天前就回国了，只是她这次和谢舒景去美国出差一周，国内堆积了许多工作要处理，忙完了才有功夫想起自己的一对儿女。

    谢恩昭念小学一年级，因为从小和父母聚少离多，已经习惯了日常与家庭教师和阿姨相伴的生活，并没有对母亲这次长达一周的离家表示出过激的情绪。而林灿已经是半个大人，更不会对林若瑜的行程提出不满。

    今天提前结束了会议，林若瑜便亲自去接谢恩昭放学。谢恩昭读的是一所私立国际小学，校风严格，小朋友们从一年级开始就要遵守着装礼仪。谢恩昭穿着成套的白衬衣、格子百褶裙、小西装外套、灰色小腿袜，粉雕玉琢，精致得像个洋娃娃。谢恩昭小朋友看到了久未见面的母亲，开心地一路小跑撞进妈妈怀里，奶声奶气：“妈妈！”

    “我的小宝贝，想妈妈没有？”林若瑜抱着谢恩昭上车，示意司机出发。

    谢恩昭用力点头：“想！超级想妈妈！也想哥哥了！”

    林若瑜笑着亲了一口女儿粉嫩的脸蛋：“想小灿哥哥了吗？”

    谢恩昭大眼睛忽闪忽闪：“也想苏苏哥哥。”

    林若瑜愣了一下，很快笑道：“那宝贝和妈妈一起去看哥哥，接了哥哥再一起去吃饭，好不好呀。”

    “好！”

    还没下课，林灿就收到了来自林若瑜的信息，意思是今天要来接他回家吃饭。这个家，不是林灿平时上学住的房子，而是谢舒景和林若瑜住的地方。林灿耷拉着一张苦瓜脸叫苦连天，惹得在旁边认真玩手机的傅司川也看他：“这是怎么了？”

    “我妈喊我回家吃饭。”

    傅司川听到林灿的回答，扑哧一下笑出来。因为上着课，林灿只能小声埋怨道：“你还幸灾乐祸啊。”

    他怀着赴死的心情拖到下课，故意慢吞吞地收拾书包，可惜东西就那么几样，猴子看他把课本角展了又展按了又按，等得不耐烦极了，朝他吼：“你磨磨唧唧的干嘛呢！是要把书放进国家博物馆收藏展览啊？”林灿这才不情不愿地拎着书包朝门口走。

    傅司川靠在走廊上玩手机，路过的人或明显或低调地朝傅司川投去目光，傅司川像是安装了某种过滤器，对他人的注视视若无睹，一心一意沉浸于手机里的世界。

    林灿和猴子走出来，猴子朝傅司川叫：“小川哥，今天周五，网吧走起？”

    “算了，林灿回家吃饭。”傅司川走过来揽过林灿。傅司川个子高，做这种动作显得非常自然，熟练得连林灿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只觉得理应如此，林灿只是抱怨地抬头望傅司川：“你这是长到一米九了吧。”

    一行人走到校门口，林灿看见了眼熟的车牌号，正挥手向傅司川和猴子告别，没想到车窗摇了下来，露出林若瑜成熟而美丽的脸。她含笑向傅司川和猴子打招呼：“小川，小峥，好久没见了。”

    侯峥是猴子的本名，他一见到长辈，就跟孙悟空见了如来佛似的，平时的皮劲儿飞到九霄云外，规规矩矩地给林若瑜问好：“阿姨，您好。”

    傅司川也礼貌地向林若瑜问好。听到傅司川的声音，谢恩昭连忙探出脑袋，俏生生地喊：“小川哥哥！”

    傅司川笑着回应：“恩昭，你好呀。”

    林灿不愿多作停留，连忙和二人告别，钻进车里，把趴在窗边的谢恩昭抱回自己身上。谢恩昭恋恋不舍，还朝傅司川挥手：“小川哥哥，记得来找我玩呀！”

    “谢恩昭小朋友，想不到你年纪小小，就是外貌协会了。”林灿抱着谢恩昭，一脸严肃地说。

    萌娃谢恩昭偏着脑袋，大眼睛闪闪发光，流露出真诚的疑惑：“啊，哥哥，什么是外貌协会啊？”

    林灿认真地解释：“就是只喜欢长得好看的人。”

    “唔，小川哥哥虽然长得好看，但是我不是只喜欢小川哥哥呀，我还喜欢苏苏哥哥，舅舅家的思源哥哥，当然，还有哥哥你啦！”谢恩昭抱住林灿，吧唧一口亲在他脸上，“最喜欢的就是小灿哥哥了！”

    被小团子粉嫩的怀抱包围，林灿只觉得心都要萌化了，他本来就是逗妹妹玩，现在被谢恩昭哄得七荤八素，只说：“恩昭真乖，哥哥也最喜欢你了。”

    林若瑜看他们兄妹二人玩闹，也微笑起来，等到谢恩昭松开林灿，才说：“宝贝，你要认真听哥哥说的话哦，下次不能只给小川哥哥打招呼，也要和小峥哥哥打招呼。”

    谢恩昭其实半懂不懂，只是乖巧地点头，大声说：“好呀！恩昭知道了！”

    似乎是想到什么，林若瑜微微叹气：“司川那孩子也挺可怜的，上个月傅太太走了……”

    像一根刺捅进血肉，林灿情绪低沉下来，他不愿与别人谈及傅司川的事情，没有接话。

    好在林若瑜并未多说，开始询问起林灿学校里的事情。谈到林灿的学习成绩，林若瑜不免不满：“你这样成天浑浑噩噩的，像个什么样子？妈妈也没要求你像……”差点提到那个人的孩子，林若瑜猛地刹住。

    林灿只是淡淡解释：“我不是这块料。”

    林若瑜有些生气林灿的态度：“什么叫不是这块料？你难道比别人笨了？”

    似乎是感觉口吻过于强硬，林若瑜又放软声调：“小灿，不要让从前的事情影响你的未来……”

    林若瑜今年不到四十岁。她生得美，又好强，在工作上雷厉风行，对自己的外貌管理也十分严苛。林若瑜每年给美容医院支付令人瞠目的数字。用金钱来对抗时间的方法，成果显着，林若瑜看起来不过三十岁的模样，成熟的美艳中，没有丝毫衰老的痕迹。

    林灿很清楚自己的母亲为现在的一切付出了多少，他理解，世界上除了他，还有谁能体谅林若瑜？只是也会不可避免感到疲惫：难道现在的一切还不够吗？

    “停车。”林灿听见自己说，“妈，我下次再和你们一起吃饭。”

    林若瑜声音带着怒意：“林灿——”

    林灿朝林若瑜笑了一下，声音很无奈：“妈，我说过，咱们别提以前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