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新的世界
祁于睁开眼睛时，天光微亮，透过窗帘隐隐透进来，使房间处在恰好适合睡觉，又不至于太黑暗的状态。 他手臂向旁边一搭，摸到身边人的柔软肌肤。 是卡连。祁于这才转过头，这是他第一次醒得比雌虫早，索性侧身躺下，认真看雌虫闭着眼的样子。 卡连眼下的乌青还没有消退，即使处于熟睡也微微皱着眉。房间里淫靡的味道还没有消散，卡连藏在被子里肉体上布满的情欲痕迹也没有消退，这些都是祁于的杰作。 祁于伸出手去揉捏雌虫露在外面的小巧耳垂，卡连眉尖动了动，没有醒。 看来昨天真的累惨他了。祁于想，稍微有点后悔。 今天他醒得格外早，因为这是他穿越一周年纪念日。 一年前的今天他突兀来到这颗莫名其妙的星球，一秒前他还在大学校园里正常的走路，准备前往下一节课的教室。一秒后他一脚踩空，落在半空中，连身体带衣服的掉在一片荒野中。倒是不痛，可能是穿越金手指，祁于很乐观。 也确实有些金手指，祁于原本是重度近视，经常被他自己调侃为度数和高考成绩一样高，在掉下来的时候眼镜跌在旁边，正当祁于摸着找眼镜时忽然发现自己能看清了。 不仅是离得近的草地，他向远看天空远处，甚至能看到两只不知名的昆虫在一片叶子上做活塞运动。 呃，这倒不必看得这么清楚。 似乎身体素质变好了，祁于不确定的想，他试着掰树枝，掰断了几根捆在一起的粗枝，掰不断树干。 好像就高了一点，祁于稍微确定的想，应该能捕猎。 他远看近看都没看到其他人型生物，也没看到现代化的建筑设备，不管身在何处，都不像一时半会儿能获救的样子，起码要自行解决食物问题。 捕猎比祁于想的要容易，在他觉得有些饿，想要吃饭时，就看到一只类似于兔子的动物从地下探出头，当他产生这只兔子应该挺好吃的念头时，那只兔子就突兀的一翻白眼猝死了。 ……金手指好像比自己想的要强。祁于拎起兔子，默默地想。 “要有火。” 他突然说，紧接着一个小小的爆裂声响起，祁于脚边刚才被他掰断的树枝倏忽燃烧起来。 “要有光。” 他接着玩梗，这次没有任何回应。 真是对不起耶稣基督，祁于毫无愧疚心的道了个歉，开始放血剥皮烤兔肉，做好长期荒野求生的准备。 祁于不知道的是，让兔子冒出头、杀死兔子、燃烧火焰，这三道由意念产生的精神力遥遥在空中扩散，被一个巡逻的舰艇捕捉到，机器舰艇忠实将精神力信号传递给指挥台，指挥台的控制员分辨出信号，惊呼着向最上级汇报：“一个雄虫！” 指挥舰的虫群骚动起来，这是个没有被记录在空网的精神力信号，意味着这是个没有被记录的雄虫，这个信号是被巡逻舰作为情报信号传递来，意味着这个雄虫的精神力足以强到能混淆雷达，至少是B级以上的精神力。 “锁定信号源，马上找到这只雄虫。” 指挥舰的最高层，中将卡连，当机立断给出判断。保护雄虫是雌虫的本能和天性，更不必说是一只如此高等级的虫。 即使如此，巡逻舰也用了三天时间才锁定信号源。这让卡连对雄虫等级判断再高一层，能自由控制自己的精神力，不是一般雄虫能做到的。 被找上门的祁于在试图爬树摘果子，他始终没找到水源，再不尝试搞点水果，就要沦落为茹毛饮血的真正野人，作为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祁于不太能接受这样的返璞归真。 卡连担心一群雌虫吓到这只新雄虫，一个人去找雄虫，他刚一落地就被祁于发现了，作为一个人型生物，祁于在警惕的同时终于松了口气，无论如何，遇到同类总让人有安心感，如果是能交流的人就更好。 祁于抱着树上摘的看起来是苹果的果子跳下树，看对方走过来。银发银瞳，身高比祁于还高半个头，刀锋横切般冷硬的侧脸，穿着将浑身上下都遮起来的黑蓝制服，连手上都带着黑色手套，和雪一样的皙白肌肤。 人是视觉动物，看到美人就忍不住多想，祁于微微走神，直到对方走近了，才友好的将果子递过去。 “不知道你能不能听懂我说的话，给。” 对方眼神动了动，没有接“对雌虫来说，这是有毒的桉槺果。” 听得懂，能正常交流，很好。祁于又松了口气，紧接着他注意到对方空中奇怪的名词。 “雌虫？” “雌虫。” 卡连重复了一遍，看出这只新的雄虫茫然神色，知道这是个完全没有经历过教育的虫，也许从一出生就被抛弃到野外，抛弃雄虫是重罪，谁那么大胆？ 但是没关系，一只对虫族社会毫无所知的雄虫，自己会告诉他的。 “我叫卡连。” 卡连伸出手，他将手套摘下来，露出骨节分明的瓷白手掌，这个动作像是地球上的握手礼。 “我叫祁于。” 祁于将果子单手拿着，空出一只手握上卡连的手。 赤裸双手交触时，祁于觉得指尖传来一阵触电般的麻感，并不剧烈，一瞬而过，快的让他以为只是摩擦出了静电。 卡连的反应稍微大些，他皱了皱眉，又舒展开，露出微笑。 “祁于阁下。”卡连没有松手，握着祁于的手往指挥艇走。“鉴于您对社会一无所知，不知道能否允许我先带您到舰艇，再做解释？” 尽管用的是疑问句，语气倒是笃定的很，看得出是习惯发号施令的样子。祁于有点不舒服，但也只限于不舒服，他点点头，说了声好。 卡连握着祁于的手走到个人艇上，乘着个人艇在空中接到指挥艇，拉着祁于的手踏上指挥艇。 指挥艇上就聚集了许多人型，鉴于刚才‘雌虫’的称呼，祁于不太确定这些人型生物究竟是不是人。 这些人型生物原本在嘻嘻索索的说着什么，但当他们看到祁于和卡连交握的双手时，一下子仿佛被掐住脖子，立刻静止无声。 祁于有些莫名，卡连则无视了这一群虫，带着祁于径直走进指挥艇深处的一个房间里。 直到进了房间，卡连才松开祁于的手。 这是个寡淡的几乎没有人情味的房间，没有任何特点的书桌衣柜床铺，全是最基本的款式，看不出一点主人的喜好。 “你的房间？” 祁于好奇地问，对他来说，这个房间就像还没被打扫过得大学宿舍一样，在平淡中还有些怀念。 “嗯。” 卡连见他没露出什么明显厌恶的表情，暗暗放心。 “挺简单的，可以自己再布置。”祁于简单评价了一下，自觉找了书桌前的椅子坐下，做好听课的准备。“请问有笔吗？我做一下笔记。” 卡连不自在的动动脖子，他不适应雄虫用敬语，但什么都没说，走到祁于身旁，弯下身从将书桌下的一个抽屉拉卡，从里面拿出一个空白本子和笔。 祁于和卡连距离很近，近的祁于似乎能闻到一缕若有似无的香，像雪域高原上的冷风，清洌纯粹。这下轮到祁于不自在了，因为他觉得自己似乎有些热，不着痕迹的离卡连远了点。 卡连的动作顿了一下，什么都没说，将本子和笔递给祁于。后者自然地向他道谢，卡连珉了珉唇，缓了一会儿才说“没关系。” 虽然他走到门边，双手抱臂靠墙站着，以祁于的身份开了头。 “你是雄虫，我是雌虫。这是我们的性别，但从外形上看，我们没有区别，仅仅是生理构造的不同……” 祁于一边听一边在本子上记重点，他觉得这有点像大学讲堂，教授站在讲台上滔滔不绝，学生坐在座位上奋笔疾书，生怕漏掉重点导致期末考试没过。 大约过了两个小时，卡连才讲完，他舔舔嘴唇，说的有些渴。 祁于笔记本记得满满当当，他揉着太阳穴梳理内容。 “也就是说，我们这个虫族社会是一个阶级社会。”在知道这片宇宙只有虫族一个人型种族后，祁于很自然地将自己归属进虫族“是总统制，雄虫具有天生优越的精神力，在智力上更胜一筹，大多进入政坛和科研。雌虫具有骨翼，有优越的肉体，所以有服役的义务，退役后会进入其他领域。” “精神力决定一切，分为S－D五个等级，而精神力并不能根据血统和基因传承下来，每一个新生儿平等的分化成五个等级之一，精神力纯粹依靠天生，无法后天提高或降低。而精神力的强弱决定了能力的上限，高等级者可以做到完全控制低等级者。” 在这样冷酷的客观现实面前，任何人为的手段都不起作用，因此家族的作用被完全瓦解，没有一个家族能保证自己家族永远都有高等级的新生儿，而普通家庭也有1/5的几率剩下最高等级的孩子。 这个社会的亲情爱情便极为纯粹，要么是毫无芥蒂的爱，要么是纯粹的利用。人一出生便根据精神力分成三六九等，完全没有向上努力改变命运的可能，阶级固化便极为严重。 幸好虫族已经发展到物质文化高度发达的，所有的体力工作和重复性工作都有机器人替代，机器人的生产力已经足够维持整个社会的基本物质需要。所以哪怕是最低级的D级虫，也能在社会福利下浑浑噩噩又平平淡淡的过完一生，不会有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事情发生。 高等级的虫自会进入政坛，再通过选举选出总统，精英治国，保证这个国家的方针政策持续连贯且合理高效。 祁于觉得这样的世界很好，虽然阶级社会让他本能的不舒服，但所有人都能安全的过完一生，这真的很好。 但他本能觉得不太对，似乎有些太美好了，仿佛传说中的乌托邦，桃花源。 可这世界真的存在如此美好的理想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