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 耽美小说 - 乱灯花在线阅读 - 难医 念皇恩裴永请罪 试虚实玉郎寻医

难医 念皇恩裴永请罪 试虚实玉郎寻医

    “主子,主子!”

    刘昭一颤,发现自己伏在案上睡着了,醒来后眼眸有一瞬间的迷茫和懵懂,“怎么?”

    风卓有些忧心地看着他额上的细汗,“主子,你脸色欠佳,是不是叫太医来看一下?”

    刘昭揉着额角坐直了,心口突突直跳,却想不起来刚刚梦见了什么。书房里光线暗了,案上还有一叠今日紧急的奏报,他垂眸看了看,只觉得脑子昏昏沉沉,又嗡嗡地头痛起来。

    外头的侍女这时候才敢进来,默不作声把一只汤盅放下。刘昭揭开盖子看了看,是梨汤。

    “主子晌午时候说想要秋梨百合汤作夜宵,他们一直隔水温着呢。”风卓回道,“夜深了,您要歇下吗?”

    “罢了。”刘昭简单翻了翻余下的折子,端起梨汤,吃了两口便放下,皱了皱眉,“撤下去吧,太甜了。风卓,你不必伺候我的起居,让底下人做就好。”

    “是。”风卓退至外间,忽听见刘昭唤他,“你哥哥出京前留了止痛的东西不曾?头太疼了,你帮我看看。”

    风卓习武,故而也粗通经脉,闻言迟疑了一下,“主子是太过劳累来了。哥哥他……确实放了止痛祛风的东西在属下这里,只是他留的是蛊虫,您——”

    刘昭的手指一顿,眉头拧了个死结,摆了摆手,重新执笔在案前坐定了。

    忍着难受坐了一会儿,有人扣门进来收了那盅梨汤,又取了什么东西放在案上。

    刘昭正压着脾气,头也不抬地吩咐道,“今日不用夜宵。有汤水的东西别放这么近,等会儿弄湿了折子。”

    那人却没走,一开口竟不是那侍女,“王爷多少用一点,晚上在宫里怕是也没吃多少,现在是特殊时期,这样怎么行。”

    刘昭抬眼一看,竟是他当年建府时从宫里带出来的管家丁喜。自从太子妃张氏死后,他把府里清洗了一遍,也下意识疏远了不少宫里出来的老人,也已经很久没把丁喜唤到前头伺候了。

    “丁叔。”刘昭神色缓和下来,这位从孩提时就照料他的内宦对他一直忠心耿耿,也快到了颐养天年的年纪,“这么晚了,不必特意进来伺候,早些休息吧。”他打开食盒看了一眼,里头是几样点心,旁边配了一小盅梅干浸的酸梅汤。

    刘昭眯了眯眼睛,没有说话。

    “小卓那孩子一心想着主子,但他毕竟年轻,不知道这种事。”老太监耷拉着眼皮,絮絮地说,“老奴不知道王爷作何决断,只是不能损伤了自己个儿的身子。若是不信任太医,找几个嘴紧的郎中养在府里也好,您是金枝玉叶,这些都是小事,容不得他人置喙的。”

    刘昭拈起一块清甜的点心,失神地笑了笑,“丁叔总是什么都明白。”

    “王爷谬赞了,老奴只是担心您犹豫不决,越拖越是对身体无益。”丁喜皱巴巴的脸上是实实在在的担忧,声音轻软又殷切,“您是金枝玉叶,什么都不值得您委屈自己。”

    刘昭放下点心,揉了揉额角,“好吧,我也去睡了。”他满面倦容,揉了揉酸痛的指节,“过了这阵风波,我就退下来休养几日。”

    翌日,刘昭从宫里出来,还没出宫门,就被裴永追了上来。

    “王爷。”裴永瞧着刘昭站定了,咬牙跪拜下来,“臣知错,请王爷责罚。”

    刘昭冷眼盯着他的脊背看了一会儿,直到那绯色的侍卫服上落了一层薄雪,才转开眼,叹道,“起来吧,没有什么赎罪不赎罪的。让你过来,是陛下的意思吧。”

    裴永垂着头,“皇上震怒,斥责臣……疑无故疑心王爷和太傅,办事不利。臣……”

    “既然穆尚真已经死了,这话就不必再提了。”刘昭望着殿前的一株落满雪的梅树,淡淡应道,“等风波过去,我大约要休息一段时日,皇上渐渐大了,有太傅和严尚书在,很快就会有自己的心腹。裴侍卫,我知道你万事都替皇上考虑,可是你要知道,人君难为,赤诚如陛下,以后也会城府渐深,你要珍惜陛下全情信任你的光阴。”

    裴永微怔,他没料到刘昭会说到这个份上。

    他不信贺岚,所以明知贺岚体弱也要带他同去玉湖山,名为搜捕穆尚真,实则隐隐有监视挟持之意。

    他也不信刘昭,京中传言纷纷,他并未全力压制谣言,反而隐隐警惕刘昭,亲自去追查先太子毒杀案。

    他不赞成小皇帝对刘昭的依赖,到头来却忘了,自己也是同样地被信任着——而这信任早晚有一天会被帝王心术渐渐取代,他能被这样依赖着的时间也不过就这几年罢了。

    “谢……王爷教诲。”裴永俯首,第一次感慨地意识到,先皇指定这位齐王的苦心。

    “陛下重用你,裴侍卫,你要担得起这份爱重。”刘昭拂了拂梅枝上的细雪,吩咐道,“不谈这些了。你要加紧搜捕穆氏的余孽……这些天,我总觉得不安。”

    裴永回到殿内,刘温已经换了明黄的常服,立在书案后临字帖。这是小皇帝静心凝神的法子,案上已经摞了一叠写好的字,刘温淡淡地抬起眸子,不辨喜怒的神色倒是很像刘昭。

    “陛下,臣已经跟摄政王请罪了。”裴永低声道,“陛下还在担忧吗?”

    “担忧?”小皇帝脸上有着不符合年龄的沉静,他放下笔,揉了揉腕子坐下来,“要担忧什么?担忧穆贼窃国吗?”

    身后的内侍忙不迭地跪下,低着头不敢细听,刘温却屏退了宫人,靠着椅背出神。

    “摄政王替陛下除去了穆尚真,穆夫人病故后,坊间传言摄政王扣留了穆夫人惯用的神医,将穆家逼上绝路。”裴永英挺的长眉上投下一道阴影,“臣会让人处置传播谣言之人,不会再让摄政王名誉有损。”

    “皇叔替朕背了很多骂名。”刘温的手指上沾了些墨痕,稍显稚气的两腮却紧绷着,“朕……依靠丞相,依靠皇叔,依靠太傅,依靠你……事事都经过朕的裁决,可是却没有一件事是我做的。裴永,我得能接住父皇给的江山啊。”

    裴永静静跪在地下,却没有直接回答他,只是垂首道,“摄政王殿下点拨臣,让臣珍惜现在的陛下,因为陛下早晚有一日羽翼丰满,便不会……全然仰仗臣等了。”裴永难得笑了笑,“陛下,摄政王殿下眼中,您很快就能成为独当一面的明君了。”

    “是么。”刘温搓了搓手上的墨迹,神色淡淡的,“皇叔是敲打你,让你不要等到我日后成了多疑的君主,再怀念现在这个信任你的幼君吧。”

    “起来吧。”小皇帝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说道,“不要学皇叔。裴永,你得给自己留点退路。”

    地下阴暗潮湿,只这一间问讯室还算干净。

    白襄受得都是皮外伤,但一时也,疼得厉害,阴沉着脸坐在地上,碧绿的眼睛冷漠地扫了一眼进来的人,“来报复我吗?是我手底下的人不中用,居然放你活着跑回京城来。”

    张钰面容冷肃,并不急于问话,缓步走到离白襄三五步远的地方,将一包药粉扔给了他。

    “金疮药。”张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对折磨人没兴趣,况且你这样的弃子,也问不出什么东西。”

    白襄狐疑地瞥了一眼地上的药,并不动作。

    “你以为你顶着为穆夫人诊治的名头,王爷就不敢杀你了?若是摄政王在意这点微末名声,也不会走到今日这步。”张钰冷冷地说,“你不过是穆尚真抛出来的一把刀罢了,你死了,穆氏便不用履行对蛊帮的承诺。白襄,你被人白白利用了一遭,还想不明白吗?”

    “你说什么承诺?我怎么听不懂。”白襄呲牙一笑,捂着伤口舔舔嘴唇,“张公子,我们蛊帮跟您是私仇,没人指使得动我。”

    “白襄,你没得选。”张钰垂眸,高挺的鼻梁投下一道阴影,“你必死无疑,又没有什么倚仗,若想死的轻松些,不如把能交代的都交代了。”他低声哼笑,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狼狈的白襄,“不过穆尚真也不可能真的让你知道什么关键的东西。,不然让不听话的狗反咬一口,不就得不偿失了。”

    白襄一双绿眼睛幽幽地盯着他,忽地咧嘴一笑,“我和穆尚真有什么关系。”

    “洛公子审过你了吧。”张钰背着手,稳稳地立在幽暗的牢狱中,“他居然对你手下留情了,看你还有点人样,我劝你多多交代,不然我走了,后头来审你的人就没那么仁慈了。”

    “洛向安。”白襄咬着牙,胸腔剧烈起伏,咳嗽起来,“原来是这样,咳咳……你是为了洛向安啊。”

    张钰面无表情,“我是为了我自己,我的亲人亡故都是拜你所赐,若不是穆尚真死了,我报仇也轮不到你。”

    “呵,死了?与我何干?我只是个医生,替穆夫人治病的。”白襄按着伤口,潦草包扎过的地方不断地渗出血迹,“我倒是给了个方子让洛小公子吃,小张大人不想知道是什么吗?”

    “信口胡言。”张钰端详着他脸上的表情,那种怨毒的笑容令人不适,但张钰不得不问,“什么药?你这个弃子也会有解药?解药只可能攥在许梦山自己手上,他会这么信任你?”

    “他可是我的好师傅,我怎么就不能知道。”白襄硬撑着站起来,摇摇欲坠地靠着湿冷的墙壁,“小张公子,你放了我,我就把解药给你,怎么样?”

    张钰缓缓吐出两个字,“做梦。”

    “你没得选啦。那蛊毒虽不致命,却痛彻骨髓。洛向安细皮嫩肉的,又在大蛊师手里当熬坏了身子,他可受不了这个。”白襄撩开额前散乱的发丝,呵呵一笑,“我给他的,只是暂解一次发作的方子,饮鸩止渴罢了,下一次发作只会更加难忍。”

    白襄神经质地盯着张钰紧绷的下颚,“药是不致死,可是人若是身子骨不行,活活痛死也是有可能的,不是么?”

    见张钰没有做声,白襄呲着牙冷笑起来,“说起来,洛少爷假扮你被我们的人逮到之后,可给我们提供了不少乐子。张公子想不想知道洛向安是如何被——”

    “住口。”张钰轻声道,“来人,把他的嘴给我堵上。”

    白襄被摁在地上,塞住了嘴,却挑衅似的盯着张钰的眼睛,喉咙里闷闷发笑。

    “向安亲自审过你,他没有放你走,我更不可能。”张钰压着怒火,抬手让狱卒把人压下去,“无足轻重的弃子,许梦山不会为了你交出解药的,你就等着烂死在牢里吧。”

    竹园。

    洛向安下了车,管家迟疑着开了门,小心地劝道,“少爷,老爷百般叮咛,外头不安全,不可离府居住,要不我们还是——”

    “只今夜。”洛向安怕冷似的拢了拢外衣,领口的黑色皮毛衬得他肤色雪白,“爹让我统御洛氏,我便要谨慎,那药还不一定奏效,我得去密室住一日。若要那几个心思活络的庶兄弟知道我中了毒,只怕又要借机生事。”

    他施施然跨过门槛,往里头转进去,粲然一笑,“再说玉郎刚刚答应我要搬过来府中同住,我身上这蛊毒,可不能让他知道。”

    “只是……至少叫医师进来照顾您吧,若是那个药不管用……”

    “不管用?”洛向安歪了歪头,手指玩着袖口的貂绒,“要是不管用,那我就把白襄削成人棍。”

    许梦山的指腹按在冰凉的银质面具上,在黑暗里漠然盯着重新开启的牢门。

    白襄被拖出问讯室,低咳着倒在地上。狱卒正欲把他扯起来,白襄却忽然一挣,一头栽倒在地上。

    “别这么急。”张钰从白襄身边过去,冷冷地垂眸看了他一眼,“我不会杀你,我已经跟殿下说了,留着你给向安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