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为

    进了屋明显要暖和很多，掌门二师兄将身上的衣物脱下，光洁的额头隐隐约约冒着些许汗珠，看起来有些不同于寻常的虚弱。

    姜明引着掌门二师兄入座，眼睛的余光不停的观察他，见他这般模样，心中暗自留意。

    毕竟，寻常的修士，哪怕只是入门的修士，都不会畏寒成这幅凡人风寒入体的模样，况且，他早就检查过掌门二师兄的身体状况，各项指标可都非常正常。

    “师弟你从一进门就看着我，想要问什么便直接说吧。”

    掌门如此直接，姜明微微一笑，表情越加亲和放松，如同家常闲聊一样，轻轻开口。

    “师兄，师弟记得自师弟入门时到如今也有千百载岁月，许多入门之前的事情都不太记得了，唯一记得还有牵挂的，便是宋师兄。”

    手中灵力挥动间，一杯散发着热气的灵茶便自动漂浮在了面前，惹得掌门二师兄眼中暗藏的异彩越加璀璨。

    “师弟还是这般好茶艺。这些年，自从师父离世，你便越加繁忙，每天穿梭在凡俗与门派之间，我身为掌门也无法得空与你们小聚，真的很久都没有喝到师弟你泡的茶了呢。”

    掌门二师兄眉宇罕见的温和，手中的茶散发出的热气，似乎驱散了周遭那寒冷的黑暗，使得那微薄的嘴角上的笑意，真实了几分。

    就算只有几分，也叫姜明微微动容，墨玉色的眼眸略微挣扎了几分，便坚定了下来。

    “师兄，我有几问，还希望师兄不要再糊弄于我。”

    姜明神色肃穆，周身那几分悠然的气质徒然散去了几分，终于有了几分属于修仙者的气势。虽然依旧麻衣粗布如同凡俗，但此刻的他，绝对不会有任何人会去小瞧。

    他站起身，朝着依旧端着茶杯，似乎还在品茶的掌门二师兄郑重的行礼。

    白玉般的手微微一顿，想要侧身回避，却避无可避，平日里微微上扬的狐狸眼，在黑暗中忽明忽暗，最终心中微微一叹。

    师弟……你果真还是……知道了什么么……

    ——

    云雾缭绕的山脉中，一个小小的人，蜷缩着身子，苍白着小脸，微微颤抖，紧闭双眼，看着年龄不大，是一个可怜的少年人。

    他浑身留着鲜红的血，染红了周围的土地，向着四周散发出浓厚的血腥味。

    少年四周空无一人，只是吹过一阵似有似无的热气，还有几乎微不可查的低喘。

    四周似乎有着一道道窥伺的目光，带着无尽的贪婪，看着那瑟缩着，散发着香气的小小少年。

    “唔……”

    血液的流逝，使得少年周身越加的寒冷，只是尝试着微微蠕动，一道道纵横交错的伤口便如同蚀骨钉一般，一遍遍折磨着这苍白瘦小的少年，使得他忍不住痛苦的低吟几声。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身上的痛苦似乎到了极致，身上的血液似乎流干了，好像脑海中也只存在了几分若有若无的意识，少年的身体不再发抖。

    那双麻木而又像是失去生气的眼睛微微睁开，死亡似乎将疼痛暂时给麻痹了，而最后映入他眼中的，是一个个想要把他包围的野狼。

    “吼吼……”

    低低的嘶吼声，周围的狼群，一个个睁着一双绿油油的双眼，看着面前的猎物，等待着他的死亡。

    它们一步步的轻轻靠近，有几只的眼睛，似乎与那与少年那麻木的黑眸对视了几秒。

    看着少年眼中的生气一点点熄灭。

    “嗷呜——”

    一声长啸，一只只狼的眼里最终带上了几分疯狂，兴奋，带着血迹的獠牙微微露出，在月光下越加阴森诡异。

    它们朝着少年的尸体狂奔而去，想着将少年的肉身撕碎在那一颗颗獠牙之下。

    然而，在奔跑到一半的途中，灵敏的耳朵微动，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身体于半空中微微一滞，还来不及去本能的躲避，危险瞬间来临。

    “咻——”

    那是几把似乎是由精纯灵气汇聚而成的羽箭，羽箭似乎带着几分法则，使得那些狼无法躲避，动弹不得，虽然它们明明知道危险来临，却依旧避无可避，最终的下场便是，死亡。

    绿色的眼，最终失去了原本的光芒，一点点血液洒落，就如同是下雨了一下，搞的周围的血腥气味越加的浓重了几分。

    “师兄，你太厉害了！”

    羽箭上的灵气一点点的散开，一位身穿蓝色宫裙，头上扎着一双丸子头的少女，似乎一点点都不怕眼前如同炼狱般的场景，一蹦一跳的走到了狼群的身边。

    少女肤色白皙，眉眼弯弯，额间一点朱砂，可爱中带着几分媚色，一双杏眼中似乎充满了好奇与纯真。

    她一蹦一跳间，腰间的铃铛也随着她的脚步，发出“叮叮当当”清脆的铃声，随着散落于发髻上的几点珠花相应。

    就像是落入凡尘，不谙世事的仙子一样。

    少女熟络的将狼分尸，抠出其中的内丹，小心翼翼的收到了一个玉盒之中，满是崇拜的看着后边的青年。

    青年也同少女穿着一样的蓝色道袍，腰间也一样有着一个铃铛一样的配饰。

    青年收回手中的法器，看着少女的眸子中带着几分亲和和无奈。

    青年的身上没有少女的那几分灵动与跳脱，带着几分从容与沉稳，走到了少女的面前，轻轻接过玉盒，微微一叹。

    “淼淼，别闹了。”

    青年的无奈与纵容，少女的脸上微微略过几分微红，吐了吐香舌，走到了青年的身后。

    青年走在前方，微微挥手，四周的尸体便无风自燃，一点点的化作了飞灰，露出了中间那小小的身影。

    叶浩辰清醒过来之后，便是看到了这般场景。

    无尽的火光中，一个身穿蓝衣道袍的人缓缓向他走来，看到那人的一瞬间，似乎四周无尽的黑暗与痛苦都没有了踪迹。

    入鬓的长眉，墨玉一样的眼，点点青丝微微飘动间，染上了几分落尘。简易的道袍似乎不能减弱他的俊秀，腰间的银临随着他的走动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他低头，蹲下身子，一双眼迎着火光，略微温和的看着他，轻轻开口。

    “愿意跟我们一起走吗？”

    那声音清朗如山间清泉，叶浩辰微微闭眼，忍住了身上千斤痛楚，忍住了心中的万千杂念。

    他好像想起了好多事，想起了眼前的人，眼前的场景。

    若是他选择了不同的选择，最终会有……不同的结果吗？

    “师兄，要带他离开吗？”

    少女走在师兄的身后，看着下方有些奄奄一息的少年，眼中多了几分不忍和心疼。

    “走。”

    青年抱起了少年瘦弱的身子，微微皱了下眉，随即带着少女飘然离去。

    叶浩辰闭着眼，再次感受着来自上方那平稳的呼吸与心跳，藏在衣袖中的手，握的紧了又紧。

    缓慢而又小心翼翼的抓紧了眼前人的衣袍，万般念头跟随着痛苦，使得他的身子瑟瑟发抖。

    青年感受到怀中人的情况，微微低眼，却发现这少年微微泛红的眼角，有着几点不安的水光。

    这是……哭了？？？

    青年的略微紧绷了神色，步伐也加快了几分，惹得后方的少女略微不满的垮了脸。不过碍于师兄那不似以往的神色，她便咬了咬牙，紧跟了上去。

    “别怕，很快的，我会救你，你相信我。”

    磁性的嗓音在上方盘旋不散，使得叶浩辰几乎快要承受不住，情绪崩溃。

    我……我怎么会不相信你啊……

    师兄……

    我此生，再也不会不信你了，你原谅我，相信我，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叶浩辰睁开眼，眼眶微微发红，眼前的景物微微模糊，他却还是死死地看着青年。

    看的青年微微一愣，随即再次开口。

    “别怕，我乃清虚宗当代大师兄，林水。你身上伤势虽重，却也不是没有办法。”

    ——

    “师弟想问什么？”

    最终还是放下了茶杯，掌门二师兄语气平静而温和，脸上的表情几乎没有丝毫的变化。

    “我回来时，检查了一下宋师兄的伤势。”姜明开口，似乎再说一件非常平常的事情。

    掌门二师兄闻言丝毫没有任何其他动作，微微点头。

    “我带宋师弟回来，他伤的很重，正要去找你，见你不在，便去找了一位前辈，他也会医术，也总算是稳住了师弟的伤势。本来我见你回来，也想让你去看看，却没想到魔族会扣关九界，没想到师弟你先去了。”

    掌门二师兄说的行云流水，当然事实也就是这样。

    “师兄，师弟我在外面，很多事都不是很清楚。你能告诉我，宋师兄为什么会伤到神魂，还这么严重么？”

    姜明步步紧逼，眼中的光芒闪烁不定。

    “师弟，我知道你们两个感情深厚，你关心宋师弟，我又何尝不关心他？”掌门二师兄微微叹气，看着那双略带怀疑的眸子，眉宇最终还是带上了几分无奈。

    “宋师弟天赋出众，当年师尊将他收下的时候，就曾对我说过，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留住师弟。虽然发生了很多事情，但我还是相信宋师弟，就算是他想走，想退宗，我也放他离去了。”

    姜明依旧目光灼灼的看着他，眼底深处是一点都不相信。

    “我救回师弟的时候，是在一片天劫之中，那日的天道似乎是想要发疯一样，师弟的身体在一片紫霄神雷的雷海之中。”

    姜明眼眸动了动。

    “紫霄神雷？”

    掌门二师兄闭眼又睁开，本来清浅的呼吸带上了几分情绪。

    “是啊，紫霄灭世神雷。”

    姜明定定的看了掌门二师兄很久，最终温和的笑了。

    “师兄，你在说谎。”

    他声音笃定，而对面的人依旧好像没听道到一样，神色没有丝毫变化。

    “师兄，我不知道你在怕什么，我这段时间想起了很多事情，也时刻在思考师兄你的话。”

    “你想做什么，想弄出什么动静，都不关我的事，我也管不着，但是……师兄，你别想再伤他，利用他一次！”

    掌门二师兄看着那站在前方的麻衣青年，恍然间有些微妙的熟悉之感，袖中的手略微握紧。

    “师兄，师弟我学的是医道，你可别糊弄我，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杀了他！”

    掌门二师兄看着姜明，狐狸一样的桃花眼中没有了丝毫笑意。

    “师弟你要明白，我清虚宗的三长老，我的宋师弟，你的宋师兄，有且只有一个，他的名字是宋客。”

    姜明愣了几秒。

    脑中不自觉的想起了那惊才绝艳的身影，他不是宋家大少，不是他的兄长，而是清虚宗三弟子，世人传颂的宋仙师，那个魔头的师尊，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