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那个不知死活的Omega。
“你搞错了吧?他弟弟明明是你的Father杀的。”林乔全神贯注的观察着敌方阵列,头也不回。 “哎呀,但那可是为了你呀。”阿波罗甜蜜蜜的回答。 破败的掩体之外,铲车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停了下来。杂草和坍塌的墙壁都已经被铲除,只剩下教堂光秃秃的大理石墙壁。近来声名赫赫——或者说是臭名昭着的两大雇佣兵组织:阿瓦隆和红蛇成员隔着光洁的石墙遥遥对立,除了各自的首领,双方都是荷枪实弹、全副武装的架势,严峻的火药味一触即发。 “阿瓦隆。真是老相识了。”红蛇佣兵团的首领埃德加幽幽道,冷酷的视线来回扫视着月光下凄冷无比的废教堂。他一伸手,手下立刻递上扩音器,低沉有力的声音准确无误的传递到了马路对面。 “你们的队长是谁?老狼在吗?” “你好,埃德加。”阿波罗大声回应,一手持枪,一手背到身后快速的做了几个战术手势。队员们领悟到他的意思,无声散开。“向你母亲问好,她给你生下新的弟弟了吗?” 埃德加脸色大变,拨出手枪对准阿波罗的方向,小臂的青筋都暴了起来。显然,被人当面杀死自己的弟弟是这个佣兵团首领生平莫大的耻辱之一,但电光火石间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硬生生忍住了开枪的冲动,深深呼吸,扭曲的面部拧出一个阴测测的笑容:“不劳费心。老狼还好吗?” 阿波罗刚要再嘲讽回去,神经却突地一跳:埃德加的语气里透着一股怪模怪样的腔调,似乎意有所指。他怀疑自己忽略了什么,一时间却又抓不住,灵机稍纵即逝,阿波罗回道:“埃德加先生,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 埃德加张狂大笑,就连被他揽在怀里的弗拉明戈都勾了下嘴角。 “是吗?可怜的孩子,你似乎应当补习一下数学……我们的人数是你的五倍!” “阿瓦隆的勇士,个个都足以以一当十!” “包括你们那个Omega婊子?” “你他妈敢这么叫他?”阿波罗一把把林乔推出去:“火力压制!” 火力压制?埃德加听到阿波罗的命令,发出阵阵冷笑。阿瓦隆的队伍不但在人数上被己方成倍数压制,火力更显不足,从他们背负的装备看,最多不过一些步枪和手榴弹,而自己这边除了重型武器一应俱全,就凭那几支破枪,这小子还敢大言不惭谈什么火力压制?开什么玩笑! 机枪口朝着夜色中围袭而来的阿瓦隆士兵疯狂倾泄子弹,火光不断明灭,黄铜弹壳清脆的迸洒一地,犹如骤雨,然而只持续了几秒钟便和埃德加的笑声一起,如同被扼住了脖子般消影无踪了。 被阿波罗推出去的瞬间,林乔就地一滚,再停下时已经是标准的射击式卧姿。他抱着那支从装备箱中取出来的M16,这种步枪后坐力大,射速慢,但此时与敌方相距不足二百米,近距离之下其优越的精确度和侵彻力便彻底发挥了出来。 现代武器极大程度上抹去了Alpha与Omega之间先天性的体能差异,几个月相处下来,林乔的枪法哪怕在精英遍地、眼高于顶的阿瓦隆也没几个人敢当众挑衅。他在心中问候了埃德加这个傲慢自大的Alpha祖宗十八代,举枪瞄准,连续点射,这把步枪直接被他当作了狙击枪使,但枪声乒乓,连绵不绝。 在他们一街之隔的对面,“红蛇”佣兵团中惨叫声不断响起,很快盖过了他们逐渐减弱的枪声,机枪的弹匣被打破了,瞄准镜炸开,有几个倒霉蛋甚至被击中了手。这个距离之下,被M16的子弹命中手腕,即使没被打断也够他们喝一壶的,没三四个月的休养休想再举枪杀人。 靠着林乔的掩护,阿瓦隆的作战队员抵御过了对方第一轮的攻击,也是火力最猛烈的一轮。他们咬准这个空隙迅速反扑,“红蛇”成员们也很快反应过来,果断放弃了丧失作战能力的轻机枪,原本处于后方的人员顶了上来,替换那些已经失去战斗力的队员们。 兵兵乓乓的枪声不绝于耳,埃德加拥着弗拉明戈快步后退,停到了后方的指挥车处。隐蔽在断墙之后的阿波罗一直留心观察着他,现在他的身影在交战人员混乱移动的身影切割下几乎难以捕捉,但种种迹象表明这个佣兵首领并没有撤退的打算。 虽然气势十足,但阿波罗头脑清醒,他很清楚双方的实力差距,这对阿瓦隆来说毫无疑问是一场硬仗,但就目前形势来看,在人数和武器上都占优势的“红蛇”似乎真的被压制住了! 真的这么废物?阿波罗飞速思索着,回忆起埃德加先前对Father狡猾的问候,正打算接通总部查一下他的个人资料,突然发现,通讯器已经失去信号了。 阿波罗骤然抬头,当空连发三枪! 这是阿瓦隆特有的战术讯号,在战场上它出现只代表着一个命令: 撤退! 在接连不断的枪声中,这三枪原本应当是很容易被忽视的,但作为这次行动的指挥官,阿波罗用的手枪是专制的伯莱塔,枪声独特,几个队员都短暂的愣了一下,不明白明明形势大好,队长却怎么下了这样的命令。但在阿瓦隆,上级的命令必须要无条件服从,细则上甚至比许多国家正规军的规定都要严苛,没有通融之处。珀修斯最先回过神来,果断后退,其余队员见状也选择了服从命令,边打边退,林乔一直处在战场外缘的外置,离阿波罗较近,闻声回头问:“怎么了?” “看看你的手机!”阿波罗脸色阴沉。 林乔几发点射打退了正在纠缠珀修斯的几个雇佣兵,抱枪滚到了阿波罗附近另一个狙击点,隐蔽好身形,重新更换了弹匣,这才反吼回去:“早就丢了!” 阿波罗骂了一声,“信号被他们屏蔽了。” 恰在此时,埃德加被扩音器放大了数倍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洋洋得意:“终于发现了吗,小子?可惜,已经太晚了!” 仿佛回应一般,冷铁般的夜幕之中,传来了沉闷雄厚的引擎声。林乔应声望去,只见数辆巨型卡车自夜色中露出了狰狞的形体,如同饥肠辘辘的兽群般朝着他们包围过来。 局势明了,显然埃德加就是故意把他们拖在这里,等着自己的援军。他要的不仅仅是打败阿瓦隆,更是要全歼他们,才能称得上是一场彻头彻尾的胜利! 卡车继而连三的停下,接着亮起大灯,光束从几个方向贯穿而来,将撤退的阿瓦隆成员围在当中。中亚面孔的雇佣兵们从车上跳了下来,他们的脸色是岩石雕成一般的沉默而坚硬。 “廓尔喀佣兵。”阿波罗低声咒骂了一句,“埃德加,你把这些廓尔喀人引来,就不怕被黑吃黑?” “你以为,我真对你们的货那么感兴趣?”埃德加冷笑,“我要的,只有你们的命。一个不留。可惜老狼不在,不过没关系,等你们快死的时候我会解除信号屏蔽的……我要让老狼无能为力的看着他最亲爱的‘孩子们’,一个个消失。” 他做了个手势,“红蛇”和廓尔喀雇佣兵持枪缓慢靠拢,包围圈一点点缩小。埃德加眯起眼睛,享受着把敌人捏在手里尽情复仇的快感,一个廓尔喀佣兵越众而出朝他走来,埃德加同他握了握手:“合作愉快,我的朋友。” “货呢。”廓尔喀首领没和他寒暄,单刀直入的问。 “就在这里。”埃德加侧了侧身,指向身后不远的仓库。“他们先前交割的只是一部分,最值钱的还在这个仓库里,我亲眼看着那个队长押送过来的。放心,这些都归你们。” “这可是最高纯度,比等重的黄金还值钱,你真舍得?” “就当作我的诚意。”埃德加彬彬有礼。 林乔听不到他们的谈话,向阿波罗问道:“货不是已经交完了?这里又是什么?” 阿波罗眉梢一挑。“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对面传来怒气冲冲的声音,“是一堆赝品!埃德加,你耍我?我是看在弗拉明戈的面子上——” 几个最前方的“红蛇”雇佣兵被暴怒的埃德加推到一边,他刻着些许皱纹的脸上辐射出可怕的怒火,阴沉的视线扫视被自己围困的阿瓦隆成员:“货呢,你们把它藏哪儿了?” 珀修斯微微勾了下嘴角:“只有队长才知道。” 阿波罗哈哈大笑:“埃德加,你以为阿瓦隆也像你一样漏洞百出吗?货早就送走了!我留在这里,原本是想为Father铲除你。”接着转向林乔:“给我掩护!” 话音刚落,阿波罗从掩体后一跃而起,矫健的身影被无数个枪口喷出的火光映得透亮。林乔对准了他奔跑的方向瞄准射击,为他扫清前路,阿波罗双枪齐射,每一发子弹都精准命中一只手腕或是一个人的眉心,打空之后就随手丢掉从腰间拔出新枪继续射击。而在这种凶猛精确的火力压制之下,他依然保持着近乎奔跑的高速移动,如同一根烧红的针,勾着铁线在敌人中游走穿刺,绣出无数朵血花,最后停在了那辆巨大的铲车面前。 “砰砰砰砰!” 几十发子弹趁着阿波罗试图攀进驾驶室、后方一直给他提供援助的林乔更换弹匣的空隙激射而去,铺天盖地的弹幕在铲车的钢板护翼上打出一片密集的火光。驾驶室里的“红蛇”成员被丢了出去,眉心弹孔汩汩冒出带热气的血。 几秒之内阿波罗控制了这辆钢铁巨兽,他一脚踏下油门,在敌阵中横冲直撞,一个猛刹停在珀修斯身侧为他和几个队员挡住弹雨,砂石铲对着低伏在乱石后的林乔兜头罩下,把他抓到了半空。 “是廓尔喀雇佣兵。”珀修斯已经爬进了驾驶室,气喘吁吁,纯金色的头发被汗水黏在脸颊上,“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们。” “这是一群属鲨鱼的种,哪儿有腥味都要去刮油水。”阿波罗绷紧了咬肌,油门被他用力碾在脚下,铲车咆哮着撞开卡车往街道冲去,队员们紧紧跟在旁边,一面回击一面借着巨大的车轮为自己遮挡流弹。“‘红蛇’竟然是跟他们合作,我们人手不够,这下麻烦了。” “听你刚才的意思,我还以为你胸有成竹。”林乔冲着驾驶室被打烂的窗户大声喊道,“喂,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真的没留后手?” “我通知过总部了,要他们从最近的据点加派人手!”阿波罗没好气道,“但问题是现在讯号被屏蔽了,他们到了,不一定能马上找到我们。” 林乔心想这边搞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岂不就是最精准的定位仪。但转眼一想,刚才那样激烈的枪声,竟然都没引来执法人员看一眼,看来埃德加这次是把各方面都考虑到了,就为了彻底击败阿瓦隆,洗刷耻辱。 “未必就是绝境,没找到货,我看那帮廓尔喀佣兵很不高兴啊,他们一直都没真正出手。”珀修斯说,“队长,我们分头往外冲,我和阿瑞斯一路,你带着剩下的队员,只要出了屏蔽区,一切都好说了。” 他朝还贴在砂石铲里、时不时开枪协助队员们撤退的林乔看去。林乔恰好抬头,两人对视一眼,他点点头:“好。” 阿波罗怀疑的看了一眼珀修斯,但林乔已经几发点射逼停了追得最紧的一辆卡车,接着纵身一跃跳到车顶,从破碎的车窗伸手进去拉开车门,瘦削的身体灵活的荡了进去,顺手崩了最近一辆摩托的油箱。 火焰炸开,离得近的雇佣兵纷纷扑倒闪躲,明亮灿烂的火光照亮了林乔在车窗口一晃而过的脸,被密切关注战况的埃德加看得清清楚楚:“是你!” 他做梦都不会忘记这张脸,正如他不会忘记他弟弟的死状,忘记轻描淡写枪杀他亲人的老狼。原来这个该死的Omega是他,埃德加劈手夺过部下的火箭筒瞄准,炮弹带着尾迹冲向林乔的车辆。林乔从后视镜看到了一切,一个甩尾,火箭弹在车前不足十米处炸开,几乎把车身掀翻,但它颠簸着稳住了。 珀修斯对阿波罗做了个没问题的手势,也跳了下去,卡车载着他呼啸前冲,尾灯摇曳着闪烁。埃德加将火箭筒往地上一砸,压抑着怒火转向身边始终不动声色的廓尔喀首领:“阿德南,你就这么看着?” “我们帮你们对付阿瓦隆分队的前提是,他们这次护送的货归我们。”阿德南覆盖在浓密胡须下的嘴唇微动,面无表情,“现在货没有了,契约自然终止。” 埃德加额角青筋暴跳,痉挛的手指几乎要不管不顾的拔枪,但一只手握住他制止了。 “阿德南。”弗拉明戈不知何时走上前来,他的口音很独特,叫人的名字时总是透出一种慵懒沙哑又黏糊糊的腔调,仿佛刚经历了一场淋漓尽致的高潮。阿德南转向他,神情不知不觉柔软下来:“你还想要我帮他吗。” “不是帮他,是帮我。” 弗拉明戈遥遥注视着林乔远去的尾灯,脸部肌肉抽动着,神色几近癫狂。他的脸颊上溅了几滴深红的血,映衬着他鲜艳的发色和几乎燃烧起来的瞳孔,在夜色中生出一种令人惊叹的触目惊心。 “我要那个不知死活的Omega。” 六个时区之外,A国,日晒充足的上午。 老狼西装革履的坐在花园里的餐桌旁,正漫不经心的搅拌咖啡,对面那个军火商还在滔滔不绝:“我说过,完全让出是不可能的,莫里斯先生,这条销售线我们已经经营了几十年了……当然,当然,我知道和阿瓦隆合作对双方都有好处,你们的势力也是我们需要的,但是利润……” 黑衣白衬衫的助手忽然出现在他身后,低头在他耳畔匆匆说了什么。 “无论如何,这个数字是我们的底线了——您怎么了?” 坐在他对面的谈话对象突然将调羹丢进咖啡杯里,深棕的颜色泼出来弄脏了洁白的桌布。军火商吃了一惊,以为触怒了对方,不由自主摸向了别着手枪的腰。 老狼神色不动,一言不发,翻出手机查看了一眼,接着劈手扯过了他面前的合同书,划掉了上面拟好的数字重新写了一个丢回去:“我不想浪费时间了。你能接受,我们立刻签字。”他转向助理:“准备直升机。” 军火商低下头,这个数字比他提出了少了将近两倍,但不知是不是巧合,这个数字才是他真正的底线。他抬起头,对上老狼幽绿的瞳孔,不自觉的吞咽了一下。很多人都说也许是多年亲历战场的原因,这位阿瓦隆的掌权者眼睛里似乎寄生着鬼火幽灵,直视时会令人生出要把灵魂出卖给魔鬼的恐惧。 “那就这样吧。”军火商讪讪低头,盯着那个分毫不差的数字,怀疑自己的智囊中出现了叛徒。“我这就叫人重拟一份——” “不必了。”老狼伸手,助手掏出一份合同恭敬地递过去,他看也不看,随手签好便起身离去,直升机已经停在了不远处的草坪上,等待着他的大驾。军火商目瞪口呆,半晌才问:“莫里斯先生他怎么了?” “是关于莫里斯先生的Omega。”助理微笑着把合同递过去。“出了点小问题。” “莫里斯先生的……Omeg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