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楚昭沉默半天,那双漂亮的眼睛直盯盯的看了我好久,才慢吞吞的说到:“殿下不后悔?” 好气哦,楚昭竟然跳出了一般被求婚人的思维。回出一个问句。 “我是那种出尔反尔的男人吗?” 麻将大赛最基本的规则就是,出牌脱手盖棺定论。 要是连这个都做不到,我怎么能披荆斩棘一路打到省赛冠军,差点进了国家队。 楚昭丝毫没有被求婚者的正常情绪,平淡无奇的叙述道:“您学琴学了三天,练剑练了五天,拉弓拉了半个时辰,棋下了半柱香……” 我生气了,我是那么没有毅力的人吗? 他怎么不说我马吊能一口气打一天一夜呢。 我面色有些冷,搁谁情意绵绵的求婚被泼一头冷水,估计都不会比我好到哪去。 还是去搞左相吧,我手一抽就要回宫。 “殿下。” 楚昭叫住了我。 渣男!把我泡到手了又不说愿意,模棱两可的态度模糊,见我走了又要留我。 偏偏肩宽腰细大长腿,脸还俊的要命。 我看着微光下好看的令人目眩神迷的楚昭,不争气的停下了脚步。 他说的那些好像也没错,我没骨气的思忖道。 “殿下。” 楚昭又喊了我一声。 没骨气就没骨气吧,要来干什么,不能吃不能喝的。 我暗叹了口气,转身向楚昭走去。那成想他一掀袍子就跪了下去。 干嘛,这是想抗旨还是接旨!? 我有点摸不清他的想法,连忙看了看镜子里自己的脸。稳了稳心神。 长成这样,肯定不会是抗旨的。 “殿下,楚昭不是琴啊,棋啊的那些物件。” 说不上多掷地有声,楚昭却一字一句说的格外认真。 “我接旨后,您就是我的。” “你要是反悔了,可不是说两句软话就能糊弄过去的。” 楚昭跪在地上,低着眼,垂在两侧的手松了又紧。 我看着他明明紧张到不行,偏偏又强装镇定的样子。心痒到不行,抬腿就想先回宫,再去母后面前跪个两天。 择什么良辰吉日,今天就成亲! 还没等我打开门。原本跪在地上的楚昭就单手撑地跳了起来,我只觉得一阵风吹过,再睁眼就到窗口边了。 “你……?” “您出门干什么!?” 还没等我说完,楚昭就比我还生气的质问道。 要成亲的人果然不一样,以前跟我说一百句都是陈述句,现在说什么都是问句,回答的不好还要闹脾气。 “您现在就反悔了!?” “不。”我摇了摇头,“我打算现在就把之前放弃的那些琴啊,剑啊,弓啊,棋啊什么的捡起来,争取早日实现当年发现的宏伟志愿。” “等成为伯牙子期,武林剑神,弓兵archer,国手棋圣的时候再来娶你。” 楚昭趴在我肩头闷声失笑,湿热的呼吸打在我耳廓。 “楚昭可等不起。” “那还不快接旨。”我催促道。 楚昭搂着我,又听我背了一遍圣旨。才行了个礼,煞有介事的从我手里接过空气。 “劳烦殿下如此辛劳,还专门过来传了趟话。 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我装模做样的把楚昭递给我的碎银子收进兜里,回道:“都是老熟人了客气什么,您成了王妃可别忘了我就行。” 论脸皮楚昭还是没我厚,不过几句就败下阵来。 倒是我捏了捏兜里轻的不行的几两碎银,操心的问道:“昶子亏欠你俸禄了!?” 我把那些碎银子又塞回了楚昭口袋,又把朝服腰带上的玉扣卸了下来递给他。骂骂咧咧道:“昶子也太不是东西了,这半年救灾出差费,高温费,吃住费,高危补助一个没给也就算了,连基本工资都想黑!你等着,我去宫里给你讨去。” “殿下。”楚昭尴尬的拉住我,“您忘了,我的编制早就归到您名下了。” 我如遭雷劈,敢情我才是那个周扒皮。这大半年不但没有给楚昭发过一分钱工资,还把人家换着花样睡了又睡。最后还义正言辞的批判,楚昭良心的不能再良心的前老板。 大概是我的表情太过悔恨,有点吓到楚昭了。我只听到他连声说道:“没事的,殿下。楚昭这些年也是有些积蓄的。” 我心里更苦了。钱都是在昶子那里挣得,到我这里都是倒贴。 我仿佛又看到了上辈子的穷的冒泡的楚昭。一群手下都不事生产,手绢都补了三补丁,饿到没饭吃了才敢暴露出暗卫的存在。 不由的悲从心来,拍着楚昭的肩膀保证到。 “你放心,我名下的商铺,田产,私产。回头都给你,只要老周家还没倒,你去哪都能吃香喝辣的。” 楚昭反手抱住我,轻笑道:“那些都不重要,殿下在我身边就好。” 边说还边摩挲着我的腰背。我不禁打了个寒战,忽然觉得腰子有点疼。 “殿下很冷吗?” “不不不,不冷。不冷。我就是想起来,时辰不早了,该进宫去准备一下。” “那也好。”楚昭替我整理了整理衣领,把玉扣又扣回我的腰带上,在我脸侧亲了一口。 “殿下去忙吧。” 我犹犹豫豫转过身,走了出去。楚昭的言行举止和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反而更加温柔可人。让我有点不适应。 反正要是我,天天看着欠我工资补贴的上司,不但不发钱还换着花样的睡我。 估计我要咬死他。 一出门我就看到大管家笑容可掬的搓着手,刚看到我出来就急忙凑了过来。 “殿下成了?王妃答应了?” 我招呼旁边的小姑娘给我披了一件狐裘,抱上手炉深呼了口气才回到:“你家殿下我什么时候失败过?王妃简直是迫不及待喜出望外手足无措的接受了恩典。” “那就好那就好。”大管家连声说着,“王妃这么通情达理,一定也会支持您再纳几个,早日开枝散叶的……” 我的腰又开始疼了,抬脚踢了一下管家的屁股。 “纳纳纳,怎么这么不知道保持婚姻的忠诚性呢!?” “那用派几个人伺候王妃梳洗吗?” “不用,你家王妃习惯自力更生,来无影去无踪,少去打扰他。” “欸……好嘞……王妃这么特别一定不会计较您的忠诚性的,要不……” “滚滚滚……” 我都担心大管家这么口无遮拦的,楚昭会忍不住找个夜黑风高的晚上弄死他。 我现在丝毫不怀疑楚昭的胆量,他都敢犯上睡我了,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门外的说说笑笑的声音渐渐远去,隆冬的小院重又恢复了寂静,只剩下不知何时又重飘起的鹅毛大雪,簌簌而下,覆盖了刚刚才打扫好的院落。 楚昭打开窗户,把手伸了出去。 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透明的日光下漂亮的好像艺术品,楚昭合拢了五指,掌心向上。 半空中的雪花却奇迹般的绕过了他的手,仿佛被一层无形的气劲所扰,脱离了自己原本的轨道,向旁边飘去。 楚昭合起手掌,微微一扬。一阵轻柔的风吹过,刚刚才被大雪覆盖的小道,即可变的干干净净,好像才被打扫过一般。 楚昭背对着窗口,唯一的光源被他遮的严严实实。屋内又变的昏暗不明。 他又从兜里掏出那几粒刚刚被周旭拿过的碎银,放在鼻子下面深深的嗅了一口。 “恭喜你了。” 楚昭扭头,对不知何时出现在屋内的黑衣人欠身行礼。 “第一师傅,好久不见。” 王朝大供奉,第一面色复杂的打量着楚昭。 他可不像没有半点武学根骨的二殿下,以他的眼力,只一眼就发现。 楚昭突破了。 大宗师之下,再无敌手。 他真的想不到,当年那个男孩子,虽说根骨难寻,天资非常。但竟然真的能走到今天如此地步。 “二殿下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听到周旭,楚昭冷肃的面孔才出现一丝笑意。 “楚昭替殿下多谢第一师傅的祝福。” 第一冷着脸想了好久,自己一共进来就说了两句话。 恭喜你了 二殿下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这两句话,究竟那句话跟祝福挨上边了!? 莫不是楚昭以为……第一面色古怪的打量了一下楚昭。 忽然有点不敢相信自己一手教导长大的徒弟,智商竟然这么低。 那句恭喜,明显是庆祝他突破了大宗师境界。怎么也不可能是恭喜他终于可以改头换面,嫁给废柴二殿下当王妃。 第一轻咳了一声,决定再重申一下重点。 “你如今已是青出于蓝,恭喜。” “意料之中,何来之喜。” 不是吧喂。第一在心中疯狂吐槽,恨不得自己的兄弟们全都在场。 你们快来看看这个大傻子啊!竟然真的觉得嫁给废柴二殿下比突破大宗师还要让人来的高兴!? 他真的是好凡尔赛啊! 第一决定用废柴二殿下教他们的词来形容楚昭。 “你之后有什么打算吗?” 作为师傅,第一还是想给楚昭介绍一条更好的路的。 那条路上应有尽有,平坦顺滑的楚昭上去就能平步青云,一步登天。 “我打算明天去看一下娘亲,也有许久未见了。”楚昭老老实实的答道。 “不。”第一掩在面纱下的老脸都要扭曲了,“我是说,长远一点的打算。” 楚昭认真的想了想,回答道:“可能会再去精进一下缩骨功,这样穿女装的话不会太违和。” 第一开始思考是谁把楚昭教的这么偏的。 习武之人,宗师境界便可开山立派,做一门之长。大宗师之流,世上更是不出五指之数。 天下之大,随心所欲。 更别提像楚昭这个年纪的大宗师。若是当下做出决定,游历四方博闻广见,如有奇遇,再进到无人可到达的境界也未可知。 怎么能就这么白白的浪费在废柴二殿下身上呢!? 第一心中是又痛又急。 他们习武之人,到了如此境界。无一不是以追求至高武学为毕生所愿,情爱不过是过眼烟云。 更别提楚昭以此等年纪突破,前途不可限量。要是就此改名换姓困在废柴二殿下身边,那岂不是龙困浅滩,修行无望。 第一悔的肠子都青了。早知如此,出什么馊主意让楚昭滋养废柴二殿下的根骨。 以他的悟性天资,没有废柴二殿下的耽误,说不定能更早突破。 “楚昭,人心易变。更何况是高高在上的天皇贵胄……” “第一师傅,您也是看着二殿下长大的,他不是那样的人。” 楚昭头一次打断了平日里尊敬的师傅说话,面色不渝。 第一嘴角都忍不住抽抽了。 他当然是看着废柴二殿下长大的,他甚至还是周旭平地三连摔的见证人呢。只不过后来被爱弟心切的太子,下了死命令封锁住了消息。 那二殿下看着神仙模样。实则心狠手黑,心思太重。旁人能想到三步后的事情,他能多算到三百步还不止。 他要是个平常人,想想稻子谷子收成的那些俗事也就算了。 偏偏地位太高,现在头上有圣上撑着不显。要是日后一人之下,便不能不思,不能不虑。 慧极必伤,凡人的身子骨撑不起如此思量。 当年出的主意,让楚昭在床榻之间滋养他的根骨。到底是位置反了,效果不如预期。 第一砸吧了砸吧嘴,听第五那个意思。废柴二殿下好像已经知道,和楚昭睡觉能长命百岁,只要位置能反一反,效果更好。 还没等他问第五,第五倒是回答的干脆。 “哦,殿下说。让楚昭闭上眼,去做梦。” 第一歇了心思,苦口婆心的劝道:“二殿下金尊玉贵,在皇后娘娘和太子心尖尖上长大的。向来想起一出是一出,你忘了他学琴学了三天,练剑练了五天,拉弓拉了半个时辰,棋下了半柱香……” 楚昭:…… “他现在对你新鲜个三两年的,等到日渐年长。乱花渐欲迷人眼,那还记得你是谁。不如听为师的,专心武学才是正道。” 楚昭静静的听完第一的长篇大论,深邃的面容古井无波,让人猜不透半分想法。 良久之后才开口道:“师傅,我对武功从来就没有执念。” 第一心中狂骂凡尔赛。 “当年我学武,也只是因为太子殿下告诉我,我能救二殿下。” 楚昭侧了侧身,让身后的阳光倾泻入室。减弱了些他周身惯有的冷厉之气。 “武道至高是你们的执念。可与我而言,我学武的初衷,从未变过。” “不入世,又怎能出世。” “师傅你们不曾有心悦之人,又岂知爱人和至高孰轻孰重。” 第一觉得自己有些站不稳。仔细想了想,他们五个……好像都是光棍。 远离情爱,武道至高。真的就是真理吗?那为什么恋爱脑的楚昭,小小年纪就到达了大宗师的境界。他们却停留其中无法寸进。 第一后退了一步,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还请师傅见谅,楚昭还有公务在身,改日再续。” 说罢,楚昭躬身行过一礼,便开门走了出去。 屋外积雪消融,日光浅淡。楚昭一步一步,踏着周旭走过的脚印,每走一步,心中就更稳一点。 他对第一撒谎了。 他同样追求武道至高,不仅仅是因为这样能帮助殿下长命百岁,更是因为大宗师的境界可以让他无所畏惧。 殿下太美好了。 楚昭想到清晨透过窗缝看到的。 如同小鹿一般害羞漂亮的婢女,在偷偷的打量他的殿下。 不过是半个时辰,殿下就轻易的得到了一个妙龄女子的芳心。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还会有很多,数不胜数的觊觎。 楚昭终于走出了那个小院,被他周身气劲荡开的雪花,在背后卷成一股风,久久不曾散去。 他背过手,卸去了周围气劲。纷纷扬扬的雪花立刻围了上来,瞬间便打透了衣衫,再被寒风一吹,冰冷刺骨。 还不够啊,要再努力,再努力一些。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他一点都不想输,他想成为这世间最强。 安安稳稳的当一辈子二皇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