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除夕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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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这天,严问峰午饭后接了一个赵隋的电话,直接把手机关机。程隽云懒懒的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瞟他一眼,调侃着说:“怎么还关机当鸵鸟呀?” 严问峰看他那副嘚瑟样,也忍不住勾起嘴角,走到沙发前俯下神,双手撑在程隽云身侧,“你知不知道,我老爹在世的时候,我们严家都是怎么过除夕的?” 程隽云到还真的配合,认真想了想,”我猜啊,大概是办那种好多好多人,穿着礼服,在大酒店里觥筹交错,旁边还有现场的钢琴伴奏和小提琴……“ “你当时结婚晚宴啊?”严问峰哭笑不得,在程隽云额头上亲了一口:“不过以后结婚都听你的,你想办这样就办这样的。” 程隽云红了脸,轻轻拍了一下严问峰的脸:“瞎说什么呢。” “没瞎说,”严问峰趴下来,两个人抱在一起咬耳朵,“我说真的,结婚的时候什么都听你的,要去哪个教堂、哪个酒店,或者你想要中式的也行,不过那要提前订做轿子,都说八抬大轿,我给你打个红木的……” “哪有轿子用红木打啊?”程隽云看话头越来越不对劲,赶紧转移话题:“你刚刚说的你们家往年怎么过除夕的,还没跟我讲明白呢。” 严问峰也从善如流,带着点玩味的笑,”我们严家过除夕,都是各地堂口的主事,到公馆去拜年,然后再由我老爹带着去山上拜祠堂、拜神像,从早上九点一直跪啊拜啊的,闹到晚上,吃完年夜饭就是各家小新人在角斗场比武,最后晚上十二点,所有人一起跪老爷,就是我爹,黑压压的几十个人跪在大厅里磕头。“ 程老师实在没想到21世纪了还有这种过年法,目瞪口呆:“你以后也要这样吗?” 其实这些严问峰也没亲身经历过几次,一来他是严老爹独子,被严老爹管护保密的特别好,除了吴叔,没几个主事见过他,这种年关拜舵首的事情更不会让他露面、怕生危难;二来他十八岁离家这么多年,春节都是在国外,从来没回过国内。这些繁文缛节、听起来让人害怕的严家过年规矩,都是吴叔前些天给他打电话说的。 “我当然不这样,”严问峰翻了个大白眼:“我有毛病吗?跟一群老头子玩这种中二病游戏。”吴叔打了不知道多少个电话劝他回严公馆过除夕,虽然已经决定把总舵迁回z城,但今年还没完全办好,还是最好能在严公馆过,严问峰严肃拒绝后,吴叔又不死心地问他要不要在z城的半山别墅办,又被严问峰否决了。吴叔又追问他现在在何处落脚,无论如何也要带着主事的去他那里磕几个头跪拜一下,严问峰逼急了直接训斥他:“我还没死,拜什么拜。”说完了就挂了电话。 以至于现在吴叔也不知道,严老大住在一个破旧小区不足八十平的一楼小屋子里,连车都只能停在巷子外面。 程隽云笑得咯咯的,严问峰无奈地看着他,伸手替他揉肚子,“你呢?你往年除夕怎么过?” 程老师终于笑够了,舒舒服服地眯着眼睛被揉肚子:“还能怎么过,就一个人煮点饺子吃呗。以前婆婆在的时候也是煮饺子,不过那个时候条件差,只能煮韭菜鸡蛋馅儿的,鸡蛋还舍不得放,一口咬下去全是韭菜。” 说到了婆婆,程隽云表情温柔,又带了点遗憾:“后来我工作,包饺子都舍得和肉馅,就是很可惜,婆婆再也吃不到了。” 严问峰抱着程隽云,两个人极亲密地挤在沙发上,电视里放着喜庆的春节档节目,室内暖气充足,抱在一起还有点热。 “明天咱们去看看婆婆,嗯?”严问峰轻轻说:“跟婆婆说,以后都有人陪你过除夕了,让她不用再担心。“ 程隽云垂着眼,“嗯,好。” “其实,我没想到你真会留下来陪我过除夕,”程隽云侧身,正对着严问峰,一双眼睛水汪汪的看着他:“我这个人,没亲人也没朋友,这么多年,这么多个七天春节假期,我窝在家里,七天都不会张嘴说话。” “有时候放假,对我来说,都是一种煎熬。” 严问峰看着他,伸手轻轻抹掉程隽云眼角的泪珠,捧着他的脸,虔诚地亲吻:“以后都不会这样了,有我在,我会一直在。” “严问峰,谢谢你。”也许是真的被惯得娇气,程隽云拼命地咬着嘴唇忍住,泪水还是不受控制大滴大滴地滑落,他憋着气抽噎,脸涨得通红。严问峰心疼得要死,抱着他摁在怀里给他顺气:“你瞎说什么,哪有谢不谢的,别哭,别哭,你哭得我心疼。” “隽隽,有时候缘分,你不得不信,”严问峰怜爱地哄:“你说,我刚回国,要不是一下子栽进你院里,我可能早就没命了。我遇到你,你遇到我,都不是水到渠成,而是命中注定。” “我不信神佛,但是遇到你,我愿意相信命运。” 程隽云哭得难过,严问峰哄得心疼不已,突然想起来那个老瞎子给他的锦囊,还塞在他那件西装口袋里,正在衣柜里头挂着,回忆着纸条的内容,严问峰温柔地微微笑着,对程隽云说:“我前段时间去S市出差,遇到一个很灵的老先生,人家给我们俩算了生辰八字,他说,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双,三生石上有姓名,月老殿里定终身,还给我们批了一卦。” 严问峰说的一本正经,程隽云都被他严肃的表情逗笑,“什么卦?” “他说,我们俩,是伫立增远意,中峰见孤云。” “什么意思呀?”程隽云哭得迷迷糊糊,撅着嘴嘟哝。 高峰很多很多年前只是平地,流云很多很多年前囿于海洋,我野蛮生长,你挣扎向上,我终成奇峰,你腾为祥云,即便这一路孤单,但我们最终在高处相遇。 严问峰说:“你也可以理解为,我变成山峰,是为了留住你这片小云彩。” 他突然想起自己刚刚成年,摆脱严老爹,在大洋彼岸的土地上肆意闯荡的那些时光。幼兽困于牢笼十八年,一心渴望自由。在M国的那几年,他真正从一个养在宅子里的太子哥变成一身伤疤、雷霆手腕的角色,其中生死危机、流汗流血,外人难以想象。他是嗜血生杀的狼犬,继承自父亲的枭雄本色让他在异国他乡也能打下一片江山。 他又何尝不是孤独的。 常年的殚精竭虑让他很少能睡一个安慰觉,直到遇见程隽云。在这个巴掌大的小房子里,搂着程隽云,他就莫名的安心。 山峰和流云,都是孤单的意像,偏二者相扶相依,要互相给予温情。 程隽云哭累了,躺在严问峰臂弯里要睡着,“嗯,小云彩会留在你身边的。” 严问峰抱着程隽云让他睡,等程老师睡熟了,再轻轻把人抱到床上盖好被子,自己去厨房准备晚上的年夜饭。 这个午觉睡得极好,程隽云撑着懒腰下床,天还微微亮着。他跑到厨房探头探脑,严问峰正在平板上查和面的方法。 程隽云嘲笑他,被严问峰用面粉把脸画成了小花猫。 后来还算程隽云和面、擀面皮、拌肉馅,严问峰在一旁看似帮忙,实际上是划水和添乱,直到两个人坐在桌边包饺子,程隽云看严问峰包的七扭八歪,才反应过来:“你是不是根本不会包饺子啊!” “谁说的,我会。” “会你包成这个样?”程隽云看那只破了皮的、七零八落的饺子笑得肚子疼:”谁包的谁吃啊,你这个很好认,不怕吃错。“ 严问峰赌气似的故意把程隽云包的胖嘟嘟的饺子肚子掐出一个洞,被程隽云彻底赶下了餐桌,被撵去厨房洗菜。 程隽云想起什么来,拿开水烫了几个硬币,包在饺子里。饺子下锅的时候他和严问峰说:“我包了几个硬币在饺子里,谁吃到谁来年就走大运哦。” “那都给你吃。”严问峰顾着炒菜,头也没抬:“我就希望你走大运就好。” 程隽云撅撅嘴,脸上的甜蜜遮不住。 偏偏天不遂人意,两个人的年夜饭开吃,程隽云一共包了六个钢镚,严问峰吃了十个饺子吃出五个来,程隽云哭笑不得:“老天爷就要让你走大运。” 严问峰紧张的要死,仔仔细细辨认饺子,还要拎起来对光照一照,认认真真选了几个饺子放到程隽云碗里头:“这几个里面肯定有,你吃。” 程隽云吃了个肚歪,终于吃出来一个,还是他自己夹的。严问峰高兴地说:“我们俩一起走运。” “我走运的话,”程隽云说:“就希望我班上的小朋友新的一年都能健健康康,高高兴兴。” “我呢?”严问峰又要炸毛:“你都不祝愿我!” “好好好,”程隽云笑着说:“那我走运,就祝愿峰峰小朋友新的一年,平安幸福。” “这还差不多,你走运了,高兴了,我才能平安幸福。” 程隽云红着脸转移话题:“那你呢?吃五个硬币,要行什么大运呀?” 严问峰脸不红心不跳,秒答:“新的一年,老婆给我生个大胖儿子。” “……”程隽云一脸黑线,又想起来什么,笑着质问他:“你这个人,怎么前段时间还缠着要闺女,现在又要大胖儿子,难道要你儿子继承你黑道老大的位置啊?” 严问峰得意地说:“这你就不懂了,人说怕什么来什么,我天天嘴上念叨要女儿,搞不好就生个儿子,那我就天天嘴上念儿子,菩萨肯定就派给我一个小闺女!再说了,闺女怎么了?我和程老师的闺女肯定也是女中豪杰,一样能接手她爹我的事业。程老师,格局小了。” “你从哪儿听来的歪理?”程隽云笑得受不了,看着严问峰那个嘚瑟的蠢样,心里一片柔软。 严问峰高深莫测地摇摇头:“我参悟的,不足为外人道也!”其实就是他手底下一个总监,天天跟自己同事念叨要女儿,结果他媳妇二胎一生还是个儿子,现在天天在公司里愁云惨淡,女儿梦碎,欲哭无泪。 听员工八卦这种事,他才不会告诉程老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