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尘埃 回忆章
第八章 尘埃 “小喜,你怎么在这儿?”少年的声音忽然在小喜的耳边炸响,声音和平时别无二致,但在此时的小乞丐耳边无疑如平地惊雷,她的身体颤抖得更厉害。 他来了!小夏公子来了!他还没有回过家,他不知道爹娘已经遇害!巨大的恐慌冲刷着小喜,她低着头,任自己的身体无助地颤抖,却丝毫不敢看向温柔敦厚的小夏公子。 望着小乞丐狼狈地匍匐在地,清秀的少年眉头微微皱起,浅淡的眸中泛起些心疼,他蹲下身子,伸出双手想把她拉起,但小乞丐的身体像是一滩烂泥,软无筋骨,任他再怎么用力也拉不起来。 少年叹了口气,蹲下身体尽量与小喜齐平,无奈道:“你可是遇到什么麻烦?或许我能够帮你。”少年的神情略微带些沉闷的郁色,但温暖的语气任谁都听得出是对好友真诚的关心。 怎么办?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小喜在脑中疯狂地问着自己,她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沉重如铸铁的头颅抬起,紧紧盯着小夏公子纯澈的双眼,有泪水肆意地从眼眶喷涌而出,她的嘴唇一张一翕,而后像被用浆糊黏住,再也开不了口。 她不敢向眼前的少年说出她所看到的残酷真相。 她该说什么? 她是不是该说,小夏公子,请节哀。 或者是,小夏公子,我刚刚看到贼人闯入你的家中将你的父母杀害。 小夏公子,对不起,我没有办法阻止一切的发生。 小夏公子,你那对一心为你、宠你爱你的父母已经永远的离开了这无情又可笑的人世间。 小夏公子…… 小夏公子…… 小夏公子…… 她试图开口说些什么,但她悲哀的发现她无法吐出只言片语。 “知望??你是刚刚才下学吗?”在县衙当差的邢班头带着几名衙役匆匆跑了出来,得到少年肯定的回答,邢班头似是有些不忍地偏过头看向别处,只听他轻咳一声,“听说你家出了些事,你随我一起去看看。” 小喜脑中紧绷着的一根线猛然断了,她能听到脑中嗡嗡的余韵。她僵硬着身子爬起身,“砰”的一声重重跪坐在地上,双手捂住嘴巴痛哭失声。 哭声刺痛了夏知望的耳膜,他猛然瞪大了眼张皇地看向小喜,那张清秀的脸上沉稳的面具破碎了,他忽的站起身来,步履有些踉跄。 “到底发生了什么?”少年清亮的声音此时却显出尖利来。 "你问问那小乞丐。"邢班头的语气中有着深深的怜悯。 少年的目光中满是无措,他转头对着小乞丐哀声问道:“小喜,到底发生了什么?”此时他还不知家人的悲惨遭遇,但直觉上他却隐隐感知这定是场能将他湮灭的灾难。 夏知望勉强从小喜破碎的语句中探得了事情经过,他的灵魂像被高高抛起,游魂似的悬浮在半空中,一半是火焰灼烧,一半是寒冰刺骨,焦灼附骨,寒气却从骨子里刺得他狠狠打着颤。 他们终于到了。 只见那夏秀才的身体横陈在门槛上,以一个扭曲的角度趴在地面,褐色的泥土里融入的鲜血印记隐隐可见,往日齐整的青衫皱巴巴地绷在后背,血浆由深至浅从后背的破口铺陈开来,发髻却鲜活般端坐在脑后。屋内夏夫人的尸身捧着肚子,眼睛死死望着门口,仿佛遇到了极为可怖的事情,臂如眼睁睁看着丈夫被一刀毙命,紧接着自己也被残忍杀害。 “父亲!!!”尖利的喊声从少年的喉头撕裂般迸出,“母亲!!!” 少年的世界,从此刻开始破碎了。 “拦住他!”邢班头也被这血腥的场面骇住,但迅速反应过来,吩咐手下挡住失控的少年,并吩咐仵作来勘验尸体。 这头是官差在忙碌,那头是哭喊着要冲进茅屋的少年。这处地界显得混乱不堪,和安静的夜晚割裂开来,但一切却在从容不迫地朝着命定的方向发展,生命的消亡只是世界泯灭了一点尘埃,激不起一点波澜。 夜已渐渐深了,银月如钩子般高悬在夜空之中散发着冷意,微微的风中透着些刺骨的寒冷,显露出肃杀的峥嵘。枝头稠绿的树叶染上了点点枯败的黄,生机被缓慢却又不容拒绝地剥离,在夜色的笼罩下,矮小的的茅草屋没由得显出些茕茕孑立的孤寂意味。 也许是因为少了两位热性的主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