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这天傍晚,徐夏秾没有去散步,一个人坐在天台上吹风。 一只混着金粉的红色墨水瓶像被打翻在天空中,染得晚霞浓丽,华贵,像裙摆,被层层渲染,金粉点缀其间,明耀动人。 徐夏秾目睹天空变暗。除了星月,天地会慢慢陷入沉睡的过程中。 他惬意地眯了眯眼,但耳边除了风声、狗吠声、夏天绵延不绝的蝉鸣之外,还听到了似熟悉又似陌生的人声。 他诧异地坐直身子,正想下去看看怎么回事,却已经看到天台楼梯间探出了一个头。 他穿着拖鞋的脚趾肉眼可见地蜷了蜷,身上像有千百只蚂蚁在爬:“你这么来了?” 来的那人一米八几的个头,因受不了热而绑起来的马尾飘起来勾了勾下巴上的黑色小痣,这人不是向觉非是谁? 向觉非拨开乱飘的马尾,笑道:“我今天没看见你去散步,就想来找你。” 徐夏秾平常散步的时间并不固定,早到五点半,迟到七点半,都有可能。 听了这话,他笑一笑:“向老板光临寒舍,蓬荜生辉,有何贵干?” 向觉非被他这咬文嚼字的腔调酸得倒牙,摆摆手:“我听说这里的夜市烧烤不错,想和徐先生共进宵夜。” 徐夏秾装模作样,手一挥,慷慨道:“朕准了。” 两人都被这幼稚的玩笑逗得前仰后合。 等笑够了,徐夏秾说道:“你先下楼等我。” 向觉非佯作不满:“怎么不请我喝口水?” 徐夏秾笑:“我是怕庙小容不下大佛。”停了停才说,“那跟我来吧。让您老开开眼。” 两人转身下楼,徐夏秾引向觉非进屋,介绍到:“这是我家。” 徐爸不在家,徐妈在向觉非上楼前已经跟他短暂寒暄过,此时很热情地招呼向觉非坐下,徐夏秾见状,放心地进了卧室换衣服。 徐妈笑得牙不见眼:“小向真是年少有为又一表人才啊,小伙子长得蛮帅嘛。” 向觉非只要想,完全可以在社交场游刃有余,此时他也亲昵一笑:“阿姨过奖了,徐先生也不差。” 徐妈看一眼卧室,嗔道:“他呀,要是没事干,一天到晚窝在家里,不知道成什么样子,人不人鬼不鬼。都不会出去找朋友玩。”说到这里,她看一眼向觉非,“说起来,小向还是他带上门的第一个朋友呢。” 向觉非含笑不语,不着痕迹地引着徐妈说出了更多徐夏秾的事。 老房子隔音相当于没有,卧室里的徐夏秾皱着眉听外面他妈绘声绘色的讲述,好不容易找到要穿的衣服,干净利落穿完,推开门走出去,打断他妈和向觉非两人宾主尽欢的其乐融融,无奈道:“妈,你儿子底裤都给你扒光了给人看了,给我留点面子吧。” 徐妈这才捂住嘴,假装惊讶地道:“哎呀,怎么办,小向都知道你七岁还尿床了。” 徐夏秾眉心一跳,他伸手摁住,强调:“那是个意外。”说完又看向乐不可支的某人,催促道:“快走。” 连向老板都没有叫,向觉非嘴角的笑意更大。 徐夏秾见他坐着老神在在,一动不动,实在忍不住他妈的魔法攻击,伸出手赶紧把向觉非拉走。 向觉非一边被拽着走,一边欣赏徐夏秾气冲冲的罕见破功时刻,期间还笑眯眯道:“阿姨挺可爱。” 徐夏秾不想理他。 两人到达夜市时大约八点。 黑夜里,灯传染一样一盏接一盏亮起,在路边,在桥上,在江水里,盈盈款款,像无处不在的温柔低语,指引方向。 徐夏秾和向觉非选定一处落座,那里靠近江边,可以一眼俯览江面。 向觉非收回望向渺远江面的目光,看向对面。 他看久了华灯初上,再看对面那人在灯火阑珊处眼波微荡,笑语盈盈,一时之间,他的心竟像被一支箭射中,甚至感到微微心痛。 徐夏秾端起桌面上的茶,素手替他斟满,再推到他面前,笑道:“这是我们这边吃烧烤,店家免费配的茶。你口渴的话,就先喝点。” 不能自已,向觉非端起茶来喝了一口,借以掩饰一二。 两人坐着,听见隔壁桌上人声鼎沸,热闹非常,引得徐夏秾回头看了眼,说:“他们在打牌!” 向觉非看清了徐夏秾眼里的跃跃欲试,主动提议:“要不要叫你的朋友出来一起玩?” 徐夏秾眼神隐隐约约地发着亮,嘴里却矜持道:“可以吗?” 向觉非看得好笑,点点头以示确认:“人多热闹。” 徐夏秾立刻约上黄浩波和他女朋友。 不一会,两人就赶来了烧烤摊。 徐夏秾看了眼朋友的神情,最近他事业和爱情都顺心趁意,可谓是春风得意,人生赢家。虽有隐约担忧,徐夏秾也真诚地为朋友高兴。 “这是向觉非,我老板。”向觉非应声点点头。 “这是我朋友,黄浩波和他女朋友,张小玲。”黄浩波和张小玲点头致意。 徐夏秾为双方引进完毕,就招呼黄浩波和张小玲再去点些烧烤来,顺便买一副扑克牌。 听到他说的“顺便”时,向觉非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徐夏秾毫不心虚,也对他笑开,酒窝、虎牙和兔牙三件套展露得整整齐齐。 向觉非笑意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