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被白月光表白
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营地临时架起的床上,格伦雅守在他的床边,俨然是睡着了。 他尝试着坐起身,身上被缠满了绷带,重要的伤口都在包扎好了。最重要的是,那股折磨他的热意也消失了。 他试探性地摸了摸自己的后颈,那里没有牙印,只有一个细小的针孔。 看样子是被注射了抑制剂。 他松了一口气,看了一眼一旁皱着眉入睡的格伦雅,格伦雅好像察觉到了什么,慢慢睁开了眼。 他随即清醒了过来,看见他自顾自坐起来,又想把他摁下去,“你伤还没好呢,别乱动!” 砚清眨眨眼,“我晕了多久?” “一天半,你的体质好得很,换做我估计要晕三天。”格伦雅见他没事,于是笑笑,“你放心吧,我们现在在天使军的驻扎营地,他们追不过来了。联军那边现在在跟魔族打仗呢,顾不上我们,暂时没什么好操心的。” 格伦雅一偏头,“不过,要帮联系一下你弟弟和布塔吗?让他们知道你还活着。” 布塔是他的亲卫,是他为数不多能够托付全盘信任的下属,他想了想,点了下头,“可以,你去联系一下布塔。” 只不过他弟弟…… 砚清又说,“砚明就算了吧。” 他突然想起什么,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那这个……” 格伦雅立即会意,“啊,放心,没人发现,我当时马上把你带到我帐篷了,骗他们说你中毒了,然后给你打了抑制剂。军中的常备抑制剂不多,以后你要自己多准备一点。” 砚清听得有些心不在焉。 也就是说……在他发情以后,一直是格伦雅贴身照顾他。在omega发情的时候,alpha要抑制住自己的本能是相当艰难的,他却还特意为自己打了抑制剂。要知道,在这种时候,咬上一个临时标记可比打上一针轻松多了,还能同时缓解两个人的欲望,但是就连这样他也没有咬下去。 砚清微微垂着眼,一时间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 也是,被臭名昭着的魔龙咬过的人,难以下嘴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不过格伦雅向来是个正人君子,能做出这番柳下惠的举动也并不是很意外。 他抛开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正欲开口,听见外面有人喊了一声,“砚将军在吗?” 格伦雅朗声道,“请进。” 一个小军医端着药盘走了进来,格伦雅朝他点点头,“差不多时间该换药了。” 砚清的恢复能力一直很好,好得都不太像是羸弱的人类。别人躺在床上一个月都不能痊愈的伤,他一个礼拜就能下地了。这次身上多数都是皮肉伤,还基本上是鞭打留下来的,这种对他来说基本上都无伤大雅。只不过最后摔到墙壁上那一下可能内脏有些受损了,加之之前的旧伤本来就没好好养着,格伦雅这人对待砚清的事情上向来大惊小怪,这几天都给他精心照料着。 砚清于是收回了刚刚想要问出口的话,任由小军医给他摆弄。小军医看上去有点紧张,给他拆绷带的手都有点抖,几次擦拭伤口的时候稍微不小心用了点力,立即诚惶诚恐地跟他道歉,一惊一乍的。 砚清有些无奈,虽然他知道自己一直看上去很吓人,但应该也不至于把人吓成这样吧。 他于是多看了那小军医一眼,那是个相貌白净的男性omega。军营里大多数都是beta或者alpha,omega其实也有,只不过都是后勤兵。那小军医正好也在抬头看他,视线对上的那一刹那又手一抖,草草帮他把绷带缠上,摸到他胸膛的时候还缩了缩手,最后红着脸端着盘子出去了。 格伦雅目送着小军医出去,对砚清笑了笑,“你真是受欢迎呢。” “我吗?”砚清挑了挑眉毛,“这话别说别人,连我都有点不敢苟同。” “你没发现吗?”格伦雅诧异道,“刚刚那个小军医喜欢你。” 砚清难得地露出了一个茫然的表情。 格伦雅盯着他许久,发现他是真的无知无觉,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却又有点无奈。 “你在感情上面还是那么迟钝呢。” 砚清感觉他有些意有所指,但是又摸不清他到底在说什么,只好无言地对视回去。两人一时间陷入了沉默,屋子里弥漫着尴尬的气氛。 格伦雅站起身,“我出去看看外面怎么样了。” 砚清点头,“好。” 格伦雅走出帐篷,却并没有走远,倚着门,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这段时间他们一直在营地休养生息,联军那边的仗打完了,只不过好像输得一败涂地,所以没空来他们这里找茬。 砚清难得清闲,每天都会按时去练武场。性别的转变对于他的体力和魔力几乎都没有什么影响,这是唯一值得庆幸的事情。 天使军原先都对这位人类将军有所耳闻,只知道他是自家将军的朋友,以为他是那种非常严厉凶恶的人,后来他们发现砚清只是比较冷情而已,大多数时候并不会刻意板着脸。于是几个胆大的偶尔还会跟他说说话。 加之……这位将军实在是生了一张漂亮的脸蛋。 天使族几乎个个都容貌柔美姣好,自然也都喜欢美丽的生物。砚清的脸虽然跟柔和完全搭不上边,他一直不笑,就给人一种难以接近的感觉,如果他不是面无表情的话,甚至可以说得上艳丽。 尽管砚将军有张十分漂亮的脸蛋,但是武力值倒也不是盖的。他白天的时候去练武场,有时候偶尔指导两下几个士兵或者切磋几下,就会被人给围观。为了不妨碍那些士兵练习,加之砚清本来也就不是喜欢被注意的性格,于是便改到了每天晚上没有人的时候过去。 砚清擦了擦额角的汗。他来的时候练武场还有稀稀拉拉几个人,现在这个点已经没有人了。他估摸着差不多是时候该回去,突然感觉到身后有人动了一下,看也不看就拿着训练场的木剑反手刺了过去,对方灵活地接住。 砚清抬头,看清了眼前的人,将武器收了回来,“就知道是你。” 格伦雅笑了笑,“怎么这么晚了还在这里?” 格伦雅这几天都不怎么见人影,显然是去忙和联军交接的事情了。砚清也不多过问,言简意赅道,“清静。” 格伦雅若有所思地也抽出一把木剑,“练练?” 砚清微一沉吟,刺了过去。 他俩从在军事学院的时候就时常会这样切磋一下,如今各自领军,还是改不掉这个习惯。他们对彼此的攻击路数了如指掌,正因为最了解才能更好地找到弱点。 格伦雅与砚清对阵十几个回合,最后还是一个不慎,被他一剑挑飞了武器,被反手扭在地上。他“嘶”了一声,砚清立即放开了他。 “你的下盘比之前稳了不少,”砚清道,“不过上肢力量还不够,你可以以后多拿重剑练习试试……” 他说到一半闭上了嘴,因为发现自己的口气又在不知不觉当中变成了教训人的语调。 格伦雅注意到了他的戛然而止,却什么也没说,只是点点头认可了他的提案。 他在肉搏和精神力上确实都不如砚清,砚清只是微微有些喘,他却已经感觉有些累了,干脆就着练武场的台阶坐下,顺便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示意砚清坐下,砚清挑挑眉,坐了过去。 “你的体力和精神力都没有被削弱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呢。” 砚清反应过来他是在说什么,良久,“嗯”了一声。 “我本来还在想,如果你真的完全变成了omega,我就以养伤的名义给你拖延时间,等这段时间打仗打完了,就跟上面申请让你退居二线,”他笑了笑,“抱歉,我好像私自对你的未来指手画脚了,不过还好这些都没机会成为真的。” “你多虑了,”砚清偏过头,“就算真的变成那样我也不会放弃的。” 格伦雅沉吟一声,“你是喜欢当将军吗?” 砚清沉默了很久才开口,“不喜欢。” “那是为什么执意要当呢?” 砚清不说话了。 格伦雅不以为意,抬头看了看皎洁的月光,那温柔的光芒给砚清镀上了一层柔和的月色,让他看上去没有那么冷情了。 “其实我也不喜欢。”他说。 “但是我觉得,”格伦雅朝他笑笑,“人总是要做点什么的吧。” “天使都是热爱和平的种族,但是也多管闲事得很,我以前很讨厌这样的种族特质,后来发现我也成了这样的人。” “他们都说希望可以把魔族彻底打败,但是我更想要所有的种族都可以和睦相处,邪恶的和善良的可以并存,人们可以不顾对方种族、年龄乃至性别地和对方相爱。” 他自顾自说了很多,砚清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他突然醒悟过来,抱歉道,“不好意思,听起来很幼稚吧。” “没有,很伟大的愿望,”砚清摇了摇头,“我很自私,做不到像你这样高尚,这个是你的优点。” 格伦雅皱眉,“你要是很自私,也不会让我们去找到那些实验品,自己去拖着克亚西了。” 砚清不以为意,想也不想就回答道,“并没有,那只是我觉得把这些实验品找出来可以回去邀功,正好抵过你擅自率军的处罚,这样也不会牵连到我……” 自私而伤人的话不受控制地跑了出来。砚清想让自己停下,但是好像自暴自弃似的,越是知道不该说却硬是要说. “砚清,”格伦雅温和地打断了他,“在我面前可以不用这样口是心非的。” 砚清被他说得一哽,原本编好的话语是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其实我也是个自私的人,我的愿望是有私心的,”格伦雅轻声道,“因为我喜欢上了一个alpha。” 砚清悄悄握紧了手,“嗯”了一声。 “可是我也是alpha,所以我不敢去和他表白,但是现在事情发生了一点意外,”他望向砚清,“我承认我是个懦夫,非要事情发展成这样了才敢这样做。” “砚清,我并不高尚,我是一个非常卑鄙的人,”他握住砚清的手,凑近他,感觉到他的微微颤抖,“当你跟我说,你变成omega的时候,我第一反应竟然是高兴。我当时在想,如果你变成了omega,我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把这些话同你说出来了。” “当我意识到自己产生了这样的想法以后,我每天都处在痛苦之中,我觉得我是个罪恶的人,我为什么会把你的不幸当做是实现自己愿望的借口?” 格伦雅牵起他的手,轻轻吻了一下。 “我想要赎罪,砚清。哪怕那只是一个念头,但是我知道,我甚至可能是和克亚西一样的人。” “你不接受我也是正常的,毕竟我是那么地卑鄙,”他抬起头,注视着砚清的眼睛,深情迷茫而痛苦,“但是你能允许我喜欢你,继续待在你的身旁吗?就当是让我赎罪。” 砚清说不出话来。 他感觉自己像个在风雪里不断前进的旅人,不知道哪里是终点、这风雪又怎么才能停下,他甚至不敢奢求温暖,他只有一个人默默地往前走。但是这时眼前却出现了温暖的房屋,里面燃烧着炽热的篝火。他被冻得无知无觉,伸手想要碰一下火焰,却发现太烫了,这种感觉对他来说太过陌生,乃至于有些过于灼热。 篝火终于化了旅人身上终年的积雪。 格伦雅越来越靠近他,在鼻尖相触的时候停了下来,低声道,“你不愿意的话可以推开我。” 砚清闭上眼,任由格伦雅吻上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