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江持继续上班班,卜夏也去上班班
江持和路子音带着准备好的厚礼又去F大堵人了。周炀上完课便瞟到门口那俩穿着过分得体的人,把课本夹在胳膊下面就从他俩面前走过去了,就像没看着一样。 路子音立马跟上去,先发制人:“周老师下课了,一会还有课吗?到了饭点,咱和江总出去吃点?” 老爷子并不回头,“哼”了一声:“江总什么人物,还能请我吃饭?” 江持一步跃到周炀面前:“周老师您这真是折煞我,上午耽误了您时间,是我江持的问题,但怪就怪在我这助理连话都传不明白,搞得像我故意放您鸽子一样。” 周炀见他开门见山,有些将信将疑:“江总,我可是年纪一大把了,经不起你这玩笑话。” 年纪一把还在乎这名利?江持在心里嗤笑一声,但在周炀面前又赔上笑脸:“我怎么敢和您说玩笑话?我第一次拜谒您的时候,就注意到您书柜旁的两幅丹青了,当时就大受触动,还以为是您收藏的名家墨宝,既轻灵俊逸,又好像继承了米芾一派。回家后我就派人打听,”江持斜眼看了看周炀,发现这老东西目光果然柔和了许多,他便更马不停蹄:“从您06届的学生李陵,就是书法协会会长的那位,李会长那打听到,原来您多年来在软笔书法领域也是成绩斐然呐。” 江持这长篇大论的马屁话几乎要让周炀飘飘欲仙,都快忘记这家出版公司老师找自己干什么来了。周炀看了眼江持,说道:“江总说这些做什么?我于书法不过是个业余爱好。” 江持笑了笑,顺势拉起了周炀的手:“我从您那回来之后,满脑子就一个念头,要把您那两幅丹青请出来。” 周炀不解:“什么意思?” “晚辈不才,和咱省的各个美术馆有些交情,我这一阵就一直琢磨着把您的雅作放到哪家美术馆才算不委屈您呢?” 周炀大吃一惊,这江持像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怎么知道自己这几年心心念念惦记着的事?他这几年迷上了笔墨,却也知道这玩意入行容易,要是真想达到什么高深境界,那可真是需要天赋加持了。可偏偏自己爱好这些名头,光是在自己的学术领域独领风骚可不够,这不前几年靠着自己学生的关系,好不容易挤进了那个书法协会,算是给自己挽了点尊。可一个平平无奇的会员可满足不了他,何况真正懂行的人早就在他背后议论纷纷,说自己胜之不武。这出版社老板要是真能让自己的书法入馆,那既是满足了自己的虚荣心,又把其他人的嘴堵上了。 虽然他自己的那些出版物瞧不上江持的这个刚起步的小作坊,但如果自己那两幅引以为傲的字真的…… 江持注意到了周炀脸上的喜色已经完全掩盖不住,便进入正题:“这不D城美术馆的吴馆长偏偏今早给我打来电话,非要见我一面……”江持继续观察着周炀的脸色,这老东西已经完全上道了,他继续说:“我也惦记着今天和您签约,就想让我助理先去公司等您,谁知道我这没用的……” “江总,”周炀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作品即将被收藏入馆的喜悦中了,此刻恨不得马上和江持套牢关系,自然和和气气地打断了江持要训诫下属的话:“既然江总有心,那也不必再去责备下属了。我一个老头子本就闲散时间多,等一会又算什么?” “您这说得哪里的话?” 周炀拍拍江持的手背,已经完全是一副和蔼可亲的长者模样了:“江总为人我信得过,我闲散惯了,没想到江总事务繁忙的难处。我看不如我过几天再去趟贵司吧?” 江持听出来这老头子急着签合同了,连忙摆手:“怎么好意思麻烦您三番五次地奔波,不如我签好之后让助理把合同送来,也好让他再好好和您赔罪。” 周炀哈哈一笑:“多大的事,还要赔罪?我看这时间也不早了,不如我请江总吃个便饭?” 江持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不了不了,不敢再耽误您时间。既然您老没怪罪我,我也就不虚此行了。公司确实事情也多,手底下办事的也都是干吃白饭的,好多事我还要回去处理,您就不用送了。” 江持上车之前,已经在路子音面前把周炀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路子音既习惯他这样,又颇感无奈,老板精分是日常。 他“嘭”地关上车门,叫路子音找个大学城外的饭店去解决午饭。 “嗯,”路子音知道江持不挑食,饿急了连流浪汉的饭都能抢,去大学城外面不过是怕真和周炀打上照面:“下午您什么安排?回公司去见股东吗?” 江持烦躁:“不去。” “那?” 江持一边打开手机,一边翻着卜夏发给他的一长串的微信留言,一边回答:“去找吴馆长。他简直是敲诈,我可不能让这事就这么过去。” “他跟您要了几年的修缮费啊?” 江持没再听路子音问了什么,心急如焚地拨通了卜夏的电话。车里只有路子音,否则他也不敢这么明目张胆。他和卜夏打电话的时候嘴向来是没把门的,多大尺度的话都敢往外说,就为了听卜夏被调戏后那温吞的声音。路子音甚至有幸听闻江持声色并茂地帮卜夏回忆昨晚性爱的细节。 “持哥?”卜夏立刻接了起来,声音仍是焦急:“你怎么才给我打电话?” “我没事,你不用担心。”难得正经,毕竟卜夏惦记他一早上了。 “哦,那就好。我没什么事。” “你呢?” 路子音透过后视镜已经看到江持嘴角的一抹坏笑了。 “我没什么事啊,不是和你说了吗。” “屁股还疼吗?” 路子音要一口血喷出来,果然是今早江持来晚的原因。 “我,我,我,”卜夏在那边不知如何回答,也没想到江持突然拐到这上面来,虽然这句关心也没什么错。江持在这边调笑着,卜夏却在那想持哥大概是真的想知道自己还疼不疼,毕竟他还要给他叫医生。 江持听卜夏半天没动静,又重复了遍:“还疼吗?” “……还疼,”卜夏声音小得几不可闻。 “什么?” 卜夏咬了下嘴唇:“还疼。” 声音大了许多,江持挺满意:“那下次我轻点。” 路子音又是一口老血,这江持还是别把他当朋友了,省着自己还要听这些话。 “……好,”卜夏说到这急着想挂电话:“没什么事我挂了,你自己好好吃饭。” 江持“嗯”了一声,两人就挂了电话。 江持手里握着手机,看向车窗外的绿化带被飞快地甩到后面。想到卜夏根本不会骗自己,又想到自己昨晚给他检查的时候触目惊心的场面,他突然胸口一痛。他一闭眼,又是卜夏那些伤口。 卜夏在自己店里已经从脸红到了脖子。 他一早上都没怎么敢坐下,偏偏又赶上他的副店长今天请假,他和十来个店员已经从早上忙到中午了,江持给他打电话之前他连水都没喝上几口。他挂了电话,也是因为站久了实在太累,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的时候都忘记了昨晚的伤口。只不过下一秒他疼得倒吸一口气,又跳了起来。 这次是真需要看医生了。 店员把一袋袋新进的咖啡豆摆在卜夏面前,卜夏从其中一个袋子拿出一些放在手心,手指捻起几粒拿近看了看,然后鼻子又凑过去闻了闻。 “这是一直合作那家?” 店员点头说是。 油脂小了些,果味淡了些,酸味又重了些。他拿过袋子上的标签看了看,还哥伦比亚的?品质也太不稳定了。 “我记得和他们的购销合同是在明年三月结束?” 店员跑到电脑旁边,找到对应的文件夹然后翻看合同:“您说得没错,到三月三十一号。” “以后这些事记着点,”卜夏把手心的豆子放回袋里:“和他们的合同都不是什么长期的,如果真有品质问题合同又顺延了,还得找他们吵架去,不麻烦么?” 站在一旁的店员一边夸着老板记性真好,一边保证着以后绝对不辱使命。 “停吧,说这些都没用,”卜夏又看了看其他袋子里的咖啡豆,似乎都不怎么满意:“过一阵找几个靠谱的和我去趟云南,看看能不能也谈下来一块种植基地。” 店员们立刻七嘴八舌地毛遂自荐起来,卜夏揉了揉眉,走出会议室,想着这店里也是没他那个才华横溢的副店长,真是要不了几天就得关门大吉了。 他记得他和江持好上之后,和他妈说他只想开家咖啡馆,他妈气得当场摔碎了他家价值不菲的古董茶具。 “你就是要我把我一辈子的心血全送人是吧?”卜焱扬起手臂就想给她儿子一个耳光,卜夏双眼紧闭不敢看他妈,可那个耳光最后还是停在空中了。 卜夏想到这,又想如果他妈知道江持打他从不迟疑,他妈早该把江持大卸八块了。他妈更该骂他瞎了眼了。 卜焱孀居多年,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初中的时候就把卜夏送到了英国,为的就是有一天能放心地把卜家所有产业交到他手上。卜夏除了听他妈安排读了个MBA,还把自己在伦敦开的咖啡馆搬回国了。在D城经营一家小咖啡馆对他来说简直就是易如反掌,创利创收早就不是他的目标,把自己的咖啡做到顶尖,去和国际上的咖啡师一教高下才是卜夏心里惦记着的事。 卜夏打开手机,给她妈发了条微信。 卜焱立刻就拨了视频过来。卜夏想了想昨晚江持问他的那些话,迟疑了下。但转念一想,他不做亏心事,怕什么鬼敲门,他对江持的忠诚天地可鉴,就算江持看到通话记录又怎么样。他按下接通键。 卜焱并不高兴的声音立马传了过来:“昨晚走的匆匆忙忙,连顿饭都不陪我吃……”卜焱立刻注意到卜夏的嘴角:“你嘴角怎么了?” 卜夏忘了这茬。 “……我前几天一直上火,昨晚吃了点辣的。” 隔着屏幕确实看不太清,卜焱也就信了。母子俩又唠了些别的,卜夏主要是也想问问他妈手术安排上没有,财大气粗的卜焱笑了声,她做手术,哪有安排不上的道理。 卜夏放下心,这才磨磨蹭蹭地进入主题:“妈,求你个事。” 卜焱知道没什么好事,并不回答,只是看着卜夏。 “你那几家传媒公司……要不就分给我哥吧。” 卜焱嗤笑出声,又是替江持那个臭小子说情,她已经习惯了:“你哪个哥?” 卜夏知道她妈明知故问:“您别装不知道了。” “他又不是我儿子。” 卜夏叹了口气,又是这句话,他硬着头皮给江持打广告:“您看看我姨家那几个儿子,哪个能比得上江持。他的公司单单靠他自己,已经做出些成绩了,签了好几个有名的作家……” 一提到这卜焱更生气:“他倒是做出成绩了,跟你妈我抢人!你俩的关系我早就懒得多说,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我看不下去你为了他和我要死要活。也不知道他给你喂了什么药了。但是卜夏,我和你说清楚,无论这事是你自己想的,还是他让你跑来和我说的,你别得寸进尺!” 卜夏立刻还口:“不是他让我和你说,是我自己想的。” “这不重要,江持那个臭小子我早就看清了,胃口比他爸还大。我还没死呢!你要是打电话是为了说这些,那不用说了,我要出去晒晒太阳,你忙你的吧。” 卜焱挂断电话,气得胸膛一起一伏,随手把手机扔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