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不到一个月就是宋清寒的生日，他曾无意中对我说起，他小时候很少过生日，父母总是不在家，哪怕记得也只是草草给他一笔钱了事。他话说得轻巧，仿佛习惯了被忽视，可我却心疼得要命。 他过早地被迫长大，过早地学会成熟，懂得用冷静掩盖一切情绪，在得到也许旁人努力一辈子都得不到的东西时，却不知不觉丢了那么多别的。 就像是这个新年，假如我不认识宋清寒，他是不是又要一个人孤零零地按照枯燥的日程表度过？ 哪怕我生活在重组家庭里，偶尔会变得可有可无，可我妈和周叔总归会记着我，想想方设法不让我显得像个局外人。 还好有我记着宋清寒，现在是，以后也是，而未来会有更多的人爱他在乎他。 暗地里忙着给他准备礼物，我故意没在他面前提过一句生日，宋清寒也就从没再说起过。就连一开始得知日期，都是在登记信息时偷看到他的身份证号。 我拉上几个相熟的班委，把自己的想法跟他们讲了一遍，准备用晚自习下课的时间来给宋清寒一个惊喜，先前在图书馆遇到我和宋清寒的黄佳一脸嫌弃地笑，摆摆手说：“放心，我们帮你去通知，保证你满意。” 不再是他刚转来的尴尬局面，宋清寒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的优秀，不曾被流言蜚语中伤。他被我有意无意地拉入这个集体，而他们对他报以同样的善意。 而他也影响同样着我，让我学会怎么去爱，怎么奔赴。每次想到这里，我都会觉得能遇见宋清寒是我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我们俩的关系在班里算是半透明了，到底还是没能瞒天过海。好在大家都忙着自己的生活，没有到处宣扬，对外还配合我们说只是要好的朋友。 过去我嫌我爸妈口是心非、装模作样，明明喜欢却要假装嫌弃，没想到到头来，我也成了一样口是心非的人。只是我并不排斥，只要一转头就能看见他，无论是什么关系，对我来说都足够了。 我在网上选了一个小时蛋糕，正找陆昊他们参谋着，纠结到底选哪一款，宋清寒就突然来敲我们宿舍的门，给我们带了一袋子零食。他看着我手忙脚乱藏关手机的样子，无奈地笑起来，“干嘛呢，心里有鬼？” “心里只有你。”我立马调整好表情，嬉皮笑脸地回嘴。 “明天见。”他走了两步又转身对我说。 我改了个字，探出头说：“梦里见。” 陆昊在一边啧啧叹气，叫唤着“爱情让人失智”，被我一脚踢回去，结果自己把椅子搬来继续帮我挑蛋糕。 我翻遍了网上的送礼指南，快要想破脑袋，最后买了最新款的剃须刀，一双限定款球鞋。第二天白天又让人把他支出去干活，我在班级里找每个同学和老师在本子留下一句留言再签上名。 最后本子传回我手里，除了前程似锦之类的话，还有女生写“其实我暗恋过你”，我在宋清寒面前憋笑憋得可辛苦。 再过一年大家就要各奔东西，高三一开始就要忙着选考首考和三位一体招生，班上大概总要缺几个人。 在离别来临之前，我想给宋清寒一份难以忘怀的礼物——不仅仅是我一个人的，还有所有在他身边的人。 也许这难以弥补他过往几年的情感空白，只是杯水车薪，但我愿意坚定地向他承诺：只要他愿意，我会永远在他身边。 宋清寒生日当天，中午我请他吃了食堂新上的煲仔饭，他问我怎么这么殷勤，被我用一块肉塞住了嘴，“怎么，想对你好不行？” 他笑着点头，说怎么都行，笑起来好看得摄魂夺魄，也难怪我会情不自禁地迷上他。 一整天我都在期待晚上的到来，蛋糕准点送到了学校外，我和黄佳隔着宋清寒偷偷摸摸打暗号，她很快就溜出去拿蛋糕。至于其余的礼物，早就包装好了放在办公室里——最开始只是跟班主任说想用课间给宋清寒过生日，她同意了。没想到每个人都有心地给宋清寒准备了生日礼物，只是同窗情谊，而非任何名利场上的有所图谋。 写了一节课的数学题，我和过去一样趴在他桌上听他给我讲题，盯着宋清寒的眼睛鼻子看个不停，非但不会腻，还越看越上瘾。 他被我看得不自在，低头问我有没有在听，我脱口而出就是一句：“我爱你。” 宋清寒也愣了下，随即回答我：“我也一样。” 一打铃我就拉着宋清寒出教室陪我打水，离开前给班长递了个眼神，示意他准备好。今晚天色很好，没有云雾的遮掩，一轮明月挂在我们头顶，依稀能见到几颗星星。我站在走廊上仰头看了眼，继续跟宋清寒说说笑笑。 我们走回教室，教室门关着，窗帘也被拉上。我故意走在他后面，让他亲自推开门。 一推门进去，室内一片黑暗，而后蛋糕上的蜡烛燃起来，由黄佳起头，对宋清寒说“生日快乐”，我在他身边，又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灯光忽然亮起，墙上有他们刚粘上去的气球，简陋却足够真心。宋清寒的表情像是惊讶，我拉着他走到讲台上。为他点燃最中间那根蜡烛，让他别愣着了快点许愿，生日快乐歌就在我们背后响起。 宋清寒闭上眼许了个愿，烛光微微，灯火摇曳，他的情态专注，睫毛被我看得一清二楚。很快宋清寒睁开眼吹灭蜡烛，转过头对班里人说了句谢谢。 他真的很高兴，我看出来了。 “礼物都送到你寝室去了，晚上慢慢拆。”我对他说。 两层蛋糕刚好够班里每个人一块，没忘记给晚自习的值班老师留一块，老师看看我又看看宋清寒，仿佛是看穿了我们的关系，最后只是亲和地笑了笑，说着没想到啊没想到。 到了点我和他走回宿舍，宋清寒忽然在路灯下拉住我，扶着我的肩低头亲我，吻得横冲直撞、不管不顾，几乎要掠走我全部的氧气。我被动地承受着这个吻，紧紧抓着他的手臂。 “昭昭，谢谢你，”宋清寒在灯光下看着我，昏黄的光柔柔晕开，显得今夜的他温柔至极，“这是第一次，有这么多人祝我生日快乐，真的谢谢你。” 也许小时候的宋清寒并不是不在意生日，谁都想被祝福，被爱簇拥。只是因为失望了太多次，才会装出不在意的模样。宋清寒再如何强大，也不过是一个刚成年的少年，怎么会如表现的那样不在乎。 “以后每一年，都会有很多人记得你的生日，我也会一直陪着你走过一年又一年。不骗你，真的，谁说谎谁是小狗。”我向他立誓。 “好，我相信你。” 他想让我陪他拆礼物，被我摇头拒绝。那些礼物我大多知道是什么，已经没了惊喜感，而我自己送给他的那份，想让他一个人打开看。 除了剃须刀和那本留言录，我找了家定制专辑的店铺，选了十首歌。第一首便是我们告白那天他放给我听的那首，第二首是他前段时间背着我下山时，哼的。 而那本留言录前面全部是师生的留言，而我在最后一页夹了一封信。 “嗨，我亲爱的宋清寒： 首先要告诉你一个秘密，这其实是我第一次给喜欢的人写情书，所以写得不好不许说我，写得肉麻也要忍着看完。 仔细想来，我们也认识了这么久了。我从小记性就不好，老是忘事，唯独认识你之后，那些回忆到现在都栩栩如生，每一个细节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我记得第一次找你搭话，你冷着脸对我说你的名字，那时候我在想，这人长这么好看，可是脾气好像不怎么样。后来你抢了我男朋友，我们酣畅淋漓地打了一架，我发现自己特别嫉妒你，你那样完美，仿佛没有什么做不到的。后来越了解你就越发现，那些都是你的伪装，你在我心里有无数种形象，厉害的也好，脆弱的也罢，我都喜欢得不得了。 我也忘了什么时候对你动心了，也许是你告诉我追求方扬是不想让我受骗。也许是我拉你去打球那天，你站在树下，远远地看向我，笑得特别迷人，就像遗世独立的天使。 最开始我想，你和我不一样，我不该参与你的生活。后来你在我怀里哭泣，让我又心痛又为难。你的勇气鼓舞了我，于是我拥有了同样多的勇气，让我想要迈出第一步来牵住你的手。 再完美的人都有遗憾之处，我很可惜没能早点遇见你，好让你快乐得再早一些，但幸好我们还是相遇了。 你永远不必感到不安害怕，因为无论发生什么，我都想成为你的避风港。你这辈子会遇到很多人，他们会让你快乐会让你难过，会遇见你然后再和你分离，所以我把本子的前面都留给别人，最后一页再给自己。 我想和你走到最后。那天晚上你问我的问题我已经回答过一遍，这是我第二次最最认真的答案。 那么你愿意吗？” 第二天我在走廊上碰见宋清寒，对他说早安，而宋清寒把手里拎着的早餐递给我。他朝我耳语道：“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