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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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瑶卿被贺丹生带在空中,闭了眼睛只听到耳边呼呼的风声,但与当初被胡灵掳去时不同,此时他并不觉得害怕,只感到欢喜。好在贺丹生飞得并不高,他偶尔往下一瞧,见离地只有三丈多高,便也不惧怕了。 过了约一刻钟功夫,洛瑶卿双脚落了地,他睁开眼睛一看,见周围芳草萋萋,绿树亭亭,正是自己当日游春的郊外。洛瑶卿想到那日游春之后如梦境般的遭遇,心头百感交集,鼻子又有些发酸。 这时贺丹生说:“前面就是洛家镇,你快些回去吧,今后务必仔细,莫再让人骗了去。” 洛瑶卿大喜之余不由得微微一惊,惶然地问:“贺先生,他是不是会来抓我?” 贺丹生沉吟一下,道:“胡灵素来自负,总以为天下美人都会甘心落入他掌中,你这一逃让他大丢颜面,以他那高傲的性子,该是不会再理会你了。但他心性诡变难测,究竟会怎样,我也说不上,反正你小心一些总不会错。” 洛瑶卿这才放心一点,望着贺丹生刚要道谢,贺丹生微微一笑,倏然化作一只白鹤,扑棱棱飞上天去了。 洛瑶卿看着那白鹤在天际盘旋了两圈终于不见,惊叹了两声,便鼓起力气向镇上走去。 贺丹生落在一望无际的芦苇平原上,雪白的芦花在微风中轻轻摆动,望去就像大片的雪絮一样,别有一种空旷悠远的感觉。不远处有几间木屋,贺丹生看着那木屋,一向淡然的脸上现出喜悦渴盼之色,快步走了过去。 推开房门,布置简单的房中飘来一阵淡雅的檀香气,只见一个身着灰色僧衣的青年男子正跪坐在佛像前的蒲团上,闭目低声诵着经文,古井无波的神态真与了断尘缘之人无异,只差并未落发。虽听到有人进来,那人却理也不理。 贺丹生轻轻来到他身边,坐在另一个蒲团上,一手揽住了他的腰,亲近地说:“锦云果然是个信人,我已经将那孩子送回去了,你不必再担心了。” 青年公子念经的声音顿住了,睁开眼睛略带讶异地说:“他竟真能舍得下?却比我聪明多了。早知今日……” 那公子说到这里,便哽住声音再说不下去,眼圈儿微微泛红,淡泊的脸上现出一丝凄苦。 贺丹生看着他神情虽如槁木死灰,但却仍透出骨子里的清华高贵,心便渐渐热了起来,将身子向他靠过去,亲昵地说:“那孩子是个书呆子,不通世故,哪懂什么情爱,一心求去也属寻常,璟毓,你重情重义,比他又有不同。今儿从大清早你就在诵经,已经很久了,不嫌累吗?我陪你出去走走好不好?那些小鹤都已经会飞了,我们去看看吧,除了诵经,还有许多事可做的。” 璟毓摇了摇头,垂下眼帘低声道:“世上一切皆为幻境,又有什么好看。” 然后便又沉浸在四大皆空的境界中。 贺丹生看着他又将自己封闭起来,将其他一切都视作无物,只得无奈地凝望着他,静静地陪在他身旁。 洛瑶卿拖着疲惫的身体跌跌撞撞走进自家院中。 正在院子里晾晒衣服的妹妹秀卿一看到他进门,便惊叫一声,小鸟一样扑了过来,紧紧抓住他的胳膊,连珠弹般的说道:“哥哥,你终于回来了!这几个月你到哪里去了?爹娘都要急死了,四处托人寻找你,娘亲还到大仙庙去求签祭拜,你若再不回来,家里真不知会成个什么样子!快跟我进去吧。爹,娘,哥哥回来了!” 洛瑶卿被她拉扯得踉踉跄跄,他从没发现妹妹居然有这么大的力气。其实洛瑶卿虽然文弱,但论力气总不会输给妹妹,但他此时精疲力竭,一个童子也可以将他推倒了,因此只得一边叫着慢一点,一边被拖着跌跌撞撞往里去。 洛源和妻子许氏正在房中商量,还有什么别的法子寻找洛瑶卿,忽听女儿又高又脆的声音叫着说哥哥回来了,两人又惊又喜,立刻便站起来往外走。刚走到厅里,就看到女儿拉着一个男子走了进来,那男子眉清目秀却面色苍白,正是自己的儿子洛瑶卿。 许氏两步就跑过去一把抱住儿子,放声大哭起来。洛源甚为一家之主,自然不能像妻子一样毫不顾忌地表达感情,他站在一边拉着儿子的手,仔细看着儿子,眼中却也有了泪花。 洛瑶卿乍一见到父母,兴奋之下身体还能坚持得住,过了一会儿,疲惫之感又强烈了起来,只能强撑着与父母说话。 还是秀卿细心,说道:“哥哥,你的脸色怎么这么白?不舒服吗?” 许氏这才发现儿子的脸色十分不好,像是疲劳过度的样子,再细看他身上,衣服上有些地方已经被划破了,手臂上也有些血痕,显然是吃了一番苦头,非常需要休息了。她忙扶着洛瑶卿回到他的房间,为他脱去外衣,这时秀卿端了一盆热水和伤药来,洛瑶卿洗漱了一下,涂了一点药膏,便由母亲安慰着上床休息了。 洛瑶卿这些日子担惊受怕,现在终于回到自己家中,一颗心放到了肚子里,这一觉自然睡得甘甜异常。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外面已是一片漆黑,房中一灯如豆,床边坐了一个人,满脸慈爱,正是自己的母亲。 许氏见他醒了,伸手爱怜地抚摸着他的额头,道:“儿啊,你累坏了吧!从下午直睡到半夜呢,连晚饭也没吃,娘给你熬了一锅粥,正在小炉上温着呢,你吃点东西再睡吧。” 说完许氏便走了出去,很快就端进一碗热气腾腾的鱼片粥来,将勺子递给洛瑶卿,道:“快吃吧,这么久没吃东西,一定饿坏了。” 洛瑶卿接过勺子,一口口喝着粥,只觉得香甜无比,是自己这些日子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其实许氏手艺虽不错,但却只是家常滋味,洛瑶卿在紫葳洞吃过的珍馐美味不知凡几,但他却只觉得母亲所做的饭食最为美味,那里面融入了满满的慈母之情。只吃了两口,洛瑶卿的泪珠便一滴一滴落入碗中。 在母亲的劝慰下喝完了粥,洛瑶卿便觉得有了力气,他已经睡了这么久,此时便没了睡意,坐在床头静静看着烛火。 许氏正好也有许多话要说,便温和地问道:“瑶卿,你这这些天到哪里去了?那日你和朋友出去踏青,可他们说看着你跟了一个女子走了,然后就再不见你回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洛瑶卿一听母亲问这件事,顿时像被雷击中了一样,呆呆的仿佛木偶一样,眼中满是惶惧无措,原本有了些血色的脸上也重又变得苍白,过了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说:“娘,我只是……迷路了而已……找不到路回来……” 洛瑶卿性子单纯,从未说过谎,没想到生平第一次谎言竟是对母亲说出。他又羞惭又不安,谎话更是一戳就破,自己也觉得这话难以令母亲相信,却无论如何也不肯再说话,只得垂下了头,紧紧咬住下唇,心中更恨胡灵。 许氏虽不识字,却有着村镇中女子那种特有的精明,她查看过儿子脱下的长袍,见那料子又滑又软,上面还织着精美的花纹,比镇上绸缎庄中最好的料子还体面几分,与自家的青布衫子完全不同,心中便有几分怀疑,现在再看儿子那难以启齿的样子,许氏便更加担心。 但儿子刚刚回家,不便追问,许氏只得按下满腹的疑问,含笑同儿子聊了几句闲话,便嘱咐他再好好休息一下,自己就起身回房了。 洛家这里骨肉重逢,喜中含忧,紫葳洞这时却是一片阴云密布。胡灵晚上回来不见了洛瑶卿,紫英紫烟俱各惊慌,略加查问就知道是锦云放走了人。这下青锋也直冒冷汗,他知道胡灵虽对娈、宠没有什么感情,但却从不许让他们主动离开自己,定要享、用得腻烦了,这才弃之而去,这一次可真丢了个大面子。 青锋狠狠地说:“锦云这家伙胆子也太大了,居然做出这种事来,都是我管教不严,回去定然重重责罚!那洛瑶卿住在何处?我这就去将他擒来交给大王发落!” 胡灵微微冷笑道:“一个内人罢了,哪里值得这么兴师动众,他想走就让他走好了,我这里还缺人侍候吗?只怕将来不是我抓他回来,而是他自己乖乖送上门来。” 看到青锋神色满是疑虑,胡灵咯咯笑道:“锦云你也不必罚了,罚得轻了他不怕,罚重了你又心疼,让他老实在那里待着,我倒要瞧瞧当他再看到洛瑶卿时,脸上是什么表情。” 青锋见他虽然恼怒,却没有对锦云怎样发狠,一心只纠缠在洛瑶卿身上,这才心下稍安,告退回到木仙庵,却见锦云一副超然物外的样子,正在那里抚琴,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这可把青锋气得七窍生烟,自己为他提心吊胆,他却像没事人一样。 青锋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冷笑道:“你好大的胆子,大王的人也敢私放,你可想到若大王震怒之下责罚于你,可该怎么办?那时为奴为婢,瞧你可还有这般自在!” 锦云冷淡地说:“我一直以来不都为奴为婢?再罚我还能怎样?我只是不忍心看到那样好的一个人被糟蹋了。” 他这几句话气得青锋几乎发昏,咬牙笑道:“好,好,我平日捧着你,哄着你,你却只当是欺凌于你,真是太久没有教训,让你不知天高地厚,今儿就要让你知道规矩!” 青锋一把抱起锦云,将他抛在床上。锦云惊叫一声,见青锋两眉倒竖,又要使粗动强,便反抗起来,不肯让他靠近。 青锋冰冷地说:“你当大王肯这样就放过洛瑶卿吗?我看大王的意思,不知要用什么险恶法子摆布他,那时可别指望我给他说情。” 锦云立刻想到洛瑶卿那毫无自保之力的样子,莫非自己这样帮他竟是错了?他一颗心立刻沉到谷底,手上也就没了力气,很快便被青锋脱剥了压在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