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梦醒时 二（希利尔篇）/第三十八章 爱

    天蒙蒙亮，透过窗只能看到庄园外，蓝灰色暮霭中的村落，希利尔睁开眼转头看向身边，脸上露出一种挥之不去又发泄不出的闷气。

    他双手向上伸握住头顶上方的金属支架，将全身的力气灌注双手，屏息上提整个上半身，腰椎的剧痛令他脸色青紫，坐起身时，被子里已经湿透。他撩起被子，正要下床，门开了，一个挺着肚子的女人走了进来。

    伊莎贝拉看到他有些诧异，“爸爸今天起的这么早？”

    男人没说话，扶着床边的桌子缓慢站起身，走到窗边。

    “从以前开始爸爸就喜欢生气了望窗外，”女人轻笑，“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就跟我说嘛。”

    “你去哪了？”

    “......去厨房吃了些点心，肚子大了，总是饿——”

    “够了！别以为你跟那帮男仆的事我不知道！”希利尔的拳头重重捶在窗台上，“你几乎每晚都不在这里睡，整夜与那几个男仆厮混！”

    “爸爸曾经也是男仆啊，为什么瞧不起他们......”伊莎贝拉畏缩在门边，眼睛湿润。

    “别叫我爸爸！”男人忍无可忍的瞪着女人，“我娶你是做你的丈夫，不是死人的代替品！”

    “你不是代替品，你就是爸爸——”

    “闭嘴！你这个荡妇！几个月来，你一直在践踏我身为男人的尊严，还不以为耻！”

    伊莎贝拉咬住下唇，抹掉流出的眼泪，反问男人：“我有什么办法！你不能满足我，不能满足我！”

    希利尔撑住身体，被羞辱到无地自容，他叹了口气，“那我问你，为什么让我娶你？苦苦哀求我，发誓说不会嫌弃我残废的身体！”

    女人一脸羞愧，嘴上丝毫不示弱：“我以为自己可以，可是不行，你要让我天天忍着性欲，一辈子做个修女吗？！”

    “离婚吧。”

    “不！不行！我不要离婚！”伊莎贝拉哭喊着，吃力的捂着隆起的腹部靠在墙上。

    “你到底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伊莎贝拉，我已经什么都给不了你了。”

    “能的，只要我们在一起，总有一天能找到——”

    “我已经永久性残疾了。”他看过的每个医生都这样下定论。“你今天就叫律师来，我们签了离婚协议，我立即离开，不会拿走庄园里的一样东西。”

    “你要跟娜娅一起走吧？”伊莎贝拉神色复杂，“希利尔，我能接纳你和娜娅，你为什么不能接纳我和那几个仆人，还是说我也只能有一个男人？”

    面对目瞪口呆的男人，女人继续说出藏在她心中的秘密：“我知道她擅自怀了你的孩子，但她救了你，照顾你，那么爱你，我愿意留她在伊兰德，养着她。而你也接纳我和约翰的孩子，不久我们就要成为幸福的一家五口人了。如果你不想再多一两个人进来，我可以跟他们只做爱不谈情，但是你一直阴沉着脸，只会让我更想投入别人的怀抱。”

    “希利尔，你怎么了？觉得从我嘴里听到这种话难以置信是吗？”伊莎贝拉垂下头，“毕竟我不是坚强的娜娅，能从子弹横飞的战场把你救出来，也没有为了养活你给你治病，情愿做妓女的勇气。”

    “你到底想说什么？”

    伊莎贝拉抬起头，笑着甩掉不断溢出的泪珠，“我啊，看到你那么辛苦的身体总是会莫名恼火，后来我想明白了，我在恼恨你，恨你为什么不愿意跟我殉情也不愿意独自逃走？恨你一定要为了让我活下去、不受折磨，甘愿忍受约翰的虐待。你在他胯下的喘息声，每次都会把我从梦中惊醒！你让我感到罪恶！你和娜娅才最般配，你们都肯为了爱牺牲自己，毫无保留的爱一个人。而我呢？”伊莎贝拉精致的脸因愤怒扭曲，“我的眼中只容得下闪闪发光的东西，我爱那个英姿挺拔、才华横溢的年轻画家，爱他能用画笔描绘出比真人更美丽动人的我，我爱所有能带给我快乐的希利尔……你为什么要把自己变成这么一副丑兮兮的模样？！一双连勺子都拿不住的手，半点都使不上力的腰，全身都被烫印着‘约翰格林’的名字！就算你真的抛弃我跟他走我也不会怪你！你凭什么以为我会等着你？！你明知道他会怎么报复背叛他的人…...”

    “你别再说了，都是我自作多情！”希利尔把女人从这段痛苦的回忆中拉出来，她已经不顾及自己是怀孕七个月的孕妇。

    “对，就是你自作多情！你让我无法忘了你，就算你什么都给不了我，我也只能是你的女人，如果你离开我，我会死不瞑目。”

    两人陷入沉默，伊莎贝拉缓缓走向希利尔，“你会留下来的对吗，希利尔？你一次爱我都没说过，可是我知道你爱我，爱到我承受不起，这世上只有父亲才会那么无私的爱我，你不是他，你是爸爸，你能明白吗？”她伸出双手想投入男人的怀抱，“啊……”她突然痛苦的捂住腹部，大腿内侧流下红色的液体，希利尔搀扶她，慌忙中脊柱扭伤，瞬间的剧痛使他失去平衡，与女人一同跌倒。

    “这样也好，我不想要这个孩子。”

    “别胡说，我去叫人来。”

    “希利尔，”她拉住男人，“答应我，留下来。”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我会放你走的，在我死之后，我还你自由。”女人的双手牢牢抱住他的脖子，血越流越多，残疾的男人却挣脱不开她的怀抱。

    “我答应你，伊莎贝拉，我们一辈子，永远，不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