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没关系

    扬把雷蒙叫到后台。

    “搞什么鬼？”雷蒙捏住扬的肩膀，低声问。

    “要求枪法如神的军少赢了对决，不难吧？”

    “拿我当猴耍？”

    “不敢当，您怎么说也是森林之王啊。”扬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红色精致礼盒，抬起眼皮看他，“表演开始前，把它送给我。”

    “什么东西？”男人说着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枚钻石戒指，他皱起眉，听见扬说这是“求婚戒指”，一股怒气直冲头顶。

    “单膝下跪送给我，求我嫁给你。”

    “呵哈哈哈......娘炮，你就这么想死？为了霍维伊兰德，你已经疯了。”

    “......最重视信誉的雷蒙家族的大少爷，是打算违背约定么？”

    男人青筋暴起，狠盯着扬，强压怒火，“马修扬，你现在反悔也来不及了。”

    “尊贵的雷蒙大少爷，您可别动怒。万一不小心打伤我，您就别指望从我父亲的嘴里得到女囚芯片的核心技术了。”

    “哼，就算我要杀你，也不会用失手这么烂的借口，我的枪法和声誉远比你一条贱命重要得多。”

    工作人员准备道具、布置舞台的时候，主持人拿来了两份合同，上面写着参与对决表演的两位嘉宾自愿参与，如果出现人身伤亡，自行负责。对决按距离远近分成五次，每次一发子弹，谁先未击中苹果谁输。在场观众押注，投注最高的胜利者将直接获得押注人的拍卖品。如果五次还未分胜负，对决结束，押注金退款，变成自由竞拍。

    “杨少爷的面子真大啊！”“我看不对呢。你们瞧，啧，两位少爷的脸色摆明了不情愿参加这次对决。”“毕竟要拍掉自己的武器嘛，而且听说他们二人向来不合，谁输给对方，肯定没面子。”“不用管那些，这次是结交他们的最好机会。”“你是说压一个人最高注，拍下他的手枪，再送还给他......杨少爷说拍卖的不是手枪，原来是这样。”

    蔷薇听着台下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盯着手中的合同，迟迟不签自己的名字。

    “你昨天怎么答应我的，还记得么？”

    “不会再丢下你......我记得。”

    只是我没想到，你会用这件事“要挟”我。蔷薇神色暗淡，垂下头，签下自己的名字。

    “不要屏住呼吸，睁眼看着我，没事的，一瞬间就结束了。”

    蔷薇站在工作人员指定的位置，茫然出神，对男人的嘱咐置若罔闻，大脑一片空白，男人叫她的名字，同时抬起她的下巴，不顾他人的目光，在她失神的眼眸上落下一吻，这一举动引起台下不小的骚动。扬看到这一幕，不屑的冷哼一声，看向身旁的雷蒙，笑着说：“亲爱的，他们太肉麻了是不是？”

    “别指望我会对你做这种事。”

    “呵呵，我才不需要。玩个游戏而已，又不是生离死别，我没女人那么柔弱。”

    “是么？昨晚在我的客房里哭着找妈妈的人是谁？”

    扬脸色变了变，“呵。原来军少有偷窥客房的癖好。”

    “是门外看守你的士兵告诉我的。”

    “军少不必解释。不过，我觉得有必要给您科普一下，梦话是非意识控制的产物。”

    “哼。你也不必解释。”

    接下来是一场求婚秀，扬惊讶、感动、喜悦，表情丰富层层递进，看到男人举着婚戒，单膝跪地仰视自己的耐心达到极限，才依依不舍的，在万众瞩目中，流着感动的泪水摇头拒绝了雷蒙的求婚。而雷蒙的表情像生吞了一只章鱼一样难看，扬得意的笑了，他还有第三个要求，让雷蒙从今以后不可以作出任何为难自己的事。霍维无动于衷的样子激怒不了扬，他知道霍维表面波澜不惊，心里的老陈醋坛子早就打翻了。

    灯光照亮舞台的每个角落，蔷薇头顶着苹果，直视着远处拿枪指着自己的男人，也许那个在商业街自杀式爆炸的奴隶也曾面对他这副冷酷的面孔。

    她该大度一些，像旁边的扬一样把表演当做贵族的消遣，娱乐台下观众。可越是这样想，她越难过。她闭上眼睛，不再看他的脸，屏住呼吸，不让自己哽咽。

    主持人宣布比赛开始话音未落，两声枪响几乎同时响起，蔷薇头顶一声巨响，打碎的苹果四分五裂在头顶产生撞击，她跌坐在台上，耳鸣，思维中断，心脏狂跳，有人向她跑过来，嘈杂的人群聚拢，她看见他的脸。

    “我没事。”她说，没有抓住他伸出的手，脱掉高跟鞋，扶着地面自己站了起来。“继续吧。”她看向围拢过来的工作人员，表示自己没有受伤。她顶上第二颗红苹果，站在下一个位置，闭上眼睛，观众们猎奇的欲望像一把施了魔法的闸刀指挥男人对她行刑。她想说等一等，枪声再次在头顶炸裂，失去听觉的瞬间，她看见记忆在浓雾后方，子弹穿透层层迷雾，为她打开通路，眼前是北方秘林，雪夜，寒风呼啸，与父母走散独自逃亡的自己，穷追不舍的南方军士兵，双脚冻僵，慌不择路，枪声划破夜空。

    观众喝彩。

    她摔倒在荆棘丛中，蜿蜒的藤蔓缠住衣服，她无法挣脱，荆棘划伤肌肤，筋疲力尽。脚步声越来越近，像鼓点敲击心房，她听到士兵们粗鄙的吼叫，吓得摸索防身用的小刀，她要在他们抓住她之前自尽，沿路惨死的女难民已经让她明白被俘虏的下场。

    她的刀不见了，又或是冻僵的手失去了触觉。她被困在荆棘中，像一只落入陷阱的猎物，任人宰割。眼泪一点点涌出来，融化了睫毛上的冰霜，温热的触感缓解了她绷紧的神经，她意识到内心的恐惧正吞噬着她最后的求生意志。

    爸爸，妈妈，我该怎么办......她不能发出声音，听见士兵踩进积雪的脚步声近在咫尺，她放弃挣扎，闭上眼睛，大脑空白。

    谁的喊声打断了士兵的搜寻行动，他们在说着她听不懂的南方语言。

    时间缓慢流逝，银色的雪被火光照亮，眼前是温暖的橙色。回到家了吗？她看见壁炉前围坐说笑的家人，给自己织毛衣的外婆哼着小曲。冰晶吸进鼻腔，她一瞬间清醒，一个男人的脸出现在荆棘丛外。

    “砰！”白色的苹果碎屑带着硝烟味的清香从上方弥漫开，自然与战火碰撞出的奇妙气味，心口麻木，蔷薇晃了几下，抬起沉重的眼皮，再次看到他，视线模糊，任何语言都无法形容她现在的恨、爱和痛苦，一个她永远都不愿再回忆起的过往，倾尽了她所有的感情到头来只有伤害，他欠她一个道歉......不，他们已经两不相欠了。

    记忆像潮水涌进脑海，痛苦，还是痛苦。爱过的细节历历在目，是雪上加霜，窒息而真实。

    她不禁捂住脸，遮住难堪的样子，男人走过来拉开她的手，“怎么了？”陌生而熟悉的关心像利刃割开她还未愈合的伤口，她不敢看他，心在颤抖，脸被抬起来，他的五官、他的神态、他的声音令她窒息，她见过他最愤怒的模样，了解他最冷酷的一面，承受过他最绝情的伤害，凝视着他的黑眸，眼泪直直的流了出来。

    “阿瑟......”

    她的声音哽咽沙哑，像哀求一般，渐渐没了气息，胸口的麻痹感迅速传遍全身，她被男人抱起来，轻飘飘的，头重脚轻，意识停顿。

    女人被放置在后台休息室的床上，几分钟后，工作人员来询问状况，她听见男人说终止对决，他认输，她不知怎么的坐起身，走了出去，“我没事了。”男人看向她，她神情淡漠的跟着工作人员走回舞台。他举起枪，瞄准她。“阿瑟......”她的声音仿佛能从她的眼睛里传达出来，这次她没有闭上眼睛，他手臂上移，瞄准那颗苹果，雷蒙开枪命中，扬欢呼，蔷薇盯着他，他放下枪。

    “我认输。”他说，眉宇间带着烦躁，他把子弹卸下，手枪扔到展台上。

    “为什么不比了？”扬走过来质问。

    “不为什么。”他看到蔷薇穿上高跟鞋下了舞台，丢下继续追问的扬，立即跟了上去。一转眼的工夫，女人不见了，他向侍者询问无果，会场的灯光再次熄灭，他的手枪开始被叫价拍卖。他跑到会场门口，询问入口的工作人员，并未看到蔷薇出去，他松了口气，回头继续寻找，一个站在餐桌边用餐的女人酷似蔷薇，他皱眉走过去。

    女人抬起头，“二少爷？”蔷薇笑着说，不忘将一大块蛋糕塞进嘴里。“我从来没吃过这么软甜的蛋糕，我好饿。刚才在舞台上消耗了太多能量，我要补充一下。”

    霍维看她半晌，说，“慢点吃。”

    她点头，“你先回去坐着吧，我一会儿去找你。”

    “......嗯。”男人欲言又止，嘱咐她不要乱跑，便离开了。

    她放下餐盘，眼底晶亮，黑暗中没人注意到她失魂落魄的样子，深呼吸，让麻痹的心脏恢复活力，她拿起桌上的纸巾擦了擦眼睛，然后拿起一个更大的餐盘，将海鲜、甜点、西餐和水果统统装进盘子，大口大口的吃进去，美味的食物是快乐的源泉，她吃到胃疼就到卫生间把食物吐出来，再回到餐桌继续吃掉剩下的佳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