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务不对劲（四）

    7

    “苏、苏玄清……！”

    李明轩垂着脑袋发出一声巨大的哀嚎，他嘶吼着，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头发散乱下来，周身盘旋着浓郁的魔气。

    再抬起头的时候，他的眼睛不见眼白，眸子彻底被黑色覆盖，是完完全全入了魔的模样。

    李明轩发出的动静这样大，倒免了苏玄清将谢言欢引过来的功夫。苏玄清隐于一旁，坐等一场好戏揭开序幕。

    谢言欢飞身前来探查这边的情况，刚一落地就遭受到了已经入魔了的李明轩的袭击。

    然而失去了理智的魔道修士丝毫不懂得隐藏自己，尽管他的攻击速度被魔气增幅了几倍，却还是被谢言欢险之又险地躲了过去。

    谢言欢表情愕然，他万万没想到没多久的功夫就看到曾经的同门师弟如今成了魔道修士。然而就算谢言欢觉得这里头的情况有些不对劲，但现在最首要的目标还是解决掉李明轩。

    他和李明轩的关系说来并不算亲厚，再加上如今对方已经彻底入魔，再无挽救的可能，谢言欢下起手来也就毫不留情。

    谢言欢身为天之骄子，对付一个入了魔的魔道修士也算轻松，就在他即将制服李明轩的时候，耳旁突然袭来一阵劲风，等到他反应过来，已然是躲不过了——最后还是他的护身法宝主动护主，替他挡下了这道攻击。

    “什么人？！”

    谢言欢冷声道，他动作越发小心谨慎，在应对脱离了掌控的李明轩攻击的同时不得不分出一部分心神提防在场的第三人对他发动袭击。

    苏玄清一击并未立功也不沮丧，他知晓谢言欢身家丰厚，也不想显露太过明显的法术，只拿着一把普通的法器，以最大众的驱使方式在边缘骚扰谢言欢，给李明轩创造攻击机会。

    尽管谢言欢所持有的宝物品质无一不佳，但以筑基境的灵气能动用的法宝威力有限，再加上魔气拥有能够毁坏腐蚀法器的特质，让谢言欢的压力逐渐增大起来。

    但就这样的话，谢言欢也还应付的过来，他底牌众多，就算是越阶对战金丹境，也能支撑一段时间——倘若做足了准备，反杀也并非不可能的事。

    然而如今还有个敌人在暗处蠢蠢欲动，谢言欢居然察觉不到对方所在的位置，这让他难以放心，于是只能一边抵挡李明轩的攻击，一边留意着驱使法器对他发动袭击之人所在的方位，等待时机将其一并铲除。

    那个第三人所操纵的法器攻击角度刁钻，谢言欢对此烦不胜烦，他原本对付李明轩的时候显得游刃有余，于是就暂且放松了对李明轩的关注，只把大部分心神都放在这个第三人身上——只要找到了对方，那么李明轩也就不足为虑。

    他这样的想法无可厚非，但见李明轩在被谢言欢全盘压制之下，周身的魔气突然暴涨，突破了护身法宝的保护，冲击到了谢言欢身上。

    场势变化让苏玄清都有些惊讶，他原先以为还得拖延一段时间，在谢言欢灵气耗尽后才能将他击伤，没想到李明轩给了他这样一个意外之喜，不愧是气运深厚之辈，果真非同一般。

    猝不及防之下，谢言欢呕出了一滩血来，他抿着唇，腰杆笔直，克制住自己五脏六腑处传来的痒意——李明轩的攻击未有那么简单，其上面附加的魔气已渐渐侵入谢言欢的身体。

    然而他无瑕顾及到这一点，谢言欢打算拼命了，他要先将李明轩解决掉，这样才能抽出手应对可能存在的第三人。

    “……真是卑鄙无耻。”

    谢言欢咬着牙，低声说了这样一句话。

    他一生顺风顺水惯了，哪里遇见过这样不要脸的袭击——一个人不要命地拖延他的攻势，一个人在暗处朝他放冷箭，真真是无耻之尤！

    实在是怒火攻心，谢言欢“哇”的一声，又呕出来一滩血。

    苏玄清眼见时机差不多到了，这才施施然从暗处出来。

    “谢师弟，你可有事？”

    他急切的声音在谢言欢耳边响起，看到苏玄清出现，不仅谢言欢松了口气，就连李明轩的情绪也变得更加暴戾了。

    “吼！”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他说不出成句的话语，只能一声一声低吼着，苏玄清却能在和他对视时看出来他怀有愤怒而又委屈的情绪。

    为什么不相信我？为什么放弃了我？为什么斩断了我们的羁绊？！

    你倒不如直接杀了我！

    听闻彻底入魔的修士会失去理智，没想到这句话放在李明轩身上又有些不同之处。李明轩表情狰狞，他挣扎着捂住脑袋，又陷入了煎熬的拉锯战之中，理智和欲望在他身体里对战。

    “不、不……”

    “大师兄，李明轩已然入魔，不要再对他抱有希望了。”

    另一边，谢言欢看到苏玄清沉默地站着一旁，他咳嗽了几声，哑着声音说道：“先前还有第三人在暗处虎视眈眈，大师兄务必要多加小心。”

    他知道苏玄清和李明轩关系熟稔，对方甚至将李明轩安排在清宵长老的山峰上做事——然而彻底入魔的修士就算是清醒过来也不过是让世间又多了一个祸害，这是正道千百年里血淋淋得来的教训，苏玄清并非不清楚，但谢言欢却害怕他囿于情感之中，不能向李明轩拔剑。

    “……知晓了。”

    苏玄清眼神一凝，他轻声说道，捏起剑诀挥向不知如何站在原地不动的李明轩。

    苏玄清哪里会心慈手软，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不过他废了这样大的功夫，让李明轩就这样轻易地死去实在是太便宜他了，而且正道之中该有的探灵法术一点都不少，入魔后的李明轩活着更符合苏玄清的利益，他还想着看到李明轩众叛亲离的场景呢。

    因此哪怕苏玄清挥出的这一剑招声势浩大，落在人身上也不过雷声大，雨点小，不能形成致命的伤势，引颈受戮的李明轩倒飞出去，看上去奄奄一息，实则还留有一口气。

    而谢言欢此时也不过强弩之末，强撑着一口气看到李明轩被“击杀”后，他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谢师弟？”

    等到确认谢言欢晕了过去后，苏玄清这才收了担忧的表情，他冰冷的视线落在谢言欢身上，一直隐藏着的本性在这一刻显露无疑，他看着谢言欢，并不像是在看一个活生生的人类，而是在注视一件是否有什么用处的工具。

    现在谢言欢还不能死，他的身份限制了苏玄清对他的处理方式——对待李明轩的办法也不能在他身上复刻。

    他受伤昏迷苏玄清最多也只得个看管不力的惩戒，魔气缠身对于普通修士非常麻烦，然而谢言欢背靠大树好乘凉，倒是不足为虑——可他若是死了，又或者是彻底入了魔，那他背后的家族可不会轻易放过与这件事牵扯上关系的人，就算是以苏玄清如今的身份，面对根基深厚的千年世家也不过是以卵击石，不自量力。

    不过谢言欢如今魔气入体，苏玄清也不算白用功——相信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受到谢言欢的刁难。

    他随手抓起谢言欢的衣领，向着李家庄的方向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