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阿妩，你也知道，我陈野向来都是不听劝告的。”

    昨天晚上陈野靠在床头打了个盹，没想到真睡着了，还做了个梦。梦的具体内容他记不清了，但他醒来的时候脊背紧贴的衣物湿了一大片，他肯定那不是个好梦。

    不记得也好。

    他目光下意识的去找寻床上的商绿妩，她还是如此安静的躺在那里。陈野伸出手臂轻轻覆在她的额头上，不烫，是正常的温度。

    腕表上的指针指在九点钟一刻。

    昨晚好友送过来的物品很齐全，常用的洗漱用品都有，还有些面包和牛奶，正好可以用来当早餐。陈野去病房内的卫生间进行了简单的洗漱，靠在床边撕开一袋面包。

    他张嘴咬了一口，是之前他会爱吃的夹心类型。但这次怎么嚼也嚼不出个味道来。陈野皱着眉头，硬着把那整个面包吃掉后，随手就将包装袋扔进垃圾桶。

    随之那属于淀粉的那甜慢慢扩散，充斥了着整个口腔。

    陈野抬起手臂扶住额头，在太阳穴处轻轻揉了揉，那麻麻酥酥的感觉席遍全身，他也清醒了不少。

    他坐在商绿妩对面的床边，靠在墙上望着她。

    他以前从不觉得时间过的慢，尤其是在写作的时候，因为过分的投入，经常会感觉一天的时间特别短暂，甚至是有些不够用的。

    可现在时间那一分一秒陈野几乎都能感觉到。

    感觉到时间慢慢的向前，感觉到她的呼吸平稳均匀，却始终没有睁开眼。

    陈野起身凑到商绿妩跟前，她总是出汗，他用抹布不厌其烦的一遍一遍帮她擦着脸颊。他的动作温柔，目光落在她的睫毛上，他俯下身子在商绿妩的额上落下一个吻。

    陈野轻声在她的耳边道：“阿妩，我去洗一下毛巾，等我。”他的手掌轻轻触碰着她的脸颊，他转身就要往洗手间走去。

    几乎是在那瞬间，他那手腕突然被一股力量牵引住。

    他的脚步忽然一滞，那身体里的血液翻涌，几乎冲到他的眼前，陈野猛地回过头来。

    那心脏几乎在片刻之间重新恢复那强烈的，有力的跳动。陈野感受到自己的动作似乎不受控制似的，那周围的一切环境逐渐抽空剥离出来，外界都变得安静。

    “陈野。”商绿妩的眼睛缓缓睁开，那嘴角不露痕迹的扯出一抹微笑来，她右手的珠子摩擦床角发出哗哗的响声，她轻轻的唤着他的名字。

    陈野的眼底顿时涌出湿润，手指不断颤抖的覆上她的手腕，强烈的想要去确认眼前人的真实性。

    她身体是温热的。

    商绿妩顿了顿，她用力地眨了眨眼睛，目光落在陈野的脸上，再次开口道：“要去哪里？”

    于是陈野手握着的那条毛巾猝不及防的掉落在地上。

    他眼底的泪水猛然涌出来，陈野的嘴唇颤抖着，他使劲的摇摇头，嘴唇一张一合，声线嘶哑道：“哪儿也不去，我在这里。”

    那眼泪一滴滴的落在她的被单上，她慢慢地抬起手臂，几乎是用了浑身上下全部的力气。

    商绿妩的掌心一寸寸覆上他的脖颈，从那处滑至心脏的位置。而陈野配合着她的动作，俯身在她跟前，只听见她缓声道：“等了很久吗。”

    他的心脏强有力的跳动，一下接着一下。

    外面的太阳逐渐升起来，那阳光投射到陈野的眼角，他眼下的那片湿润泛着光泽，他的身体颤抖着，听到她的话，他猛地摇头，咬着嘴唇颤声道：“不久，不久的。”

    陈野的眼底泛红，像是要翻涌出血液来。

    他的声音带着喘，哽咽的几乎要说不出话来。那阳光落在他们两人之间，他再次听到她喊他的姓名。

    在那刻没有比这更动听的声音。

    那声音不断的在他脑海中扩大再放大，冲击着他的大脑皮层，硬生生的在他脑海中炸出那道道绚烂的烟花。

    陈野调整着呼吸，那压抑的喜悦几乎在此刻冲击翻涌出来。他顿了顿，对上她的目光，终于哑声道：“我好想你。”

    他俯身贴近她的唇，他舔舐着她的唇角，力道轻柔，在她的唇间落下一个吻。

    陈野克制住自己的眼泪，不让它掉落在她的脸上。可它就像不听使唤似的，越涌越凶，止不住的一直流，那温热落下，打湿她的睫毛。

    他慌乱的起身，抬起手想帮她擦拭掉那片潮湿。

    商绿妩却握住他的手臂，手指擦过他的头发，安慰似的蹭着他的脑袋，轻轻对着他摇了摇头。她忽然间仿佛想起什么，那动作也随之一滞。

    她看到陈野的眼底泛着骇人的红，肯定是因为出门匆忙，就连袜子也没顾得上穿，这样冷的天气，半截脚腕就露在外面，衣服领口也因此而褶皱不堪。

    商绿妩突然觉得他不应该是这样。她的目光闪烁，睫毛轻轻的垂下来，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低声道：“对不起。”

    陈野猛地俯下身子，他皱了皱眉头，再次对上她的目光。他反手扣住她的手腕，半蹲下来看着她认真道：“不要说对不起。”

    “我只会害怕。”

    “害怕你生病会痛，害怕你手术会痛。”

    他顿了顿，努力平息着心里那压抑着的痛楚，再度颤声道：“也害怕，我连一句告别的话都没来得及和你讲，就再也见不到你。”

    陈野的心脏里不断地泛着酸，他伸出手臂轻扣住她的脸，那四肢颤抖，几乎使出了浑身的力气，而接下来他那动作却猛地停住。

    因为商绿妩吻了他。

    陈野的手臂揽住她的身体，她的身体不断地发着颤，那力气几乎全部靠在他的身上，她那吻来的猛烈而沉重，他几乎招架不住。

    接着她的肩膀就在一直不停地发抖，她哭了。

    商绿妩不断地大口喘着气，她俯在他耳边不断的说着：“陈野，你这个笨蛋。”她的眼泪一颗颗的砸下来，弄得他的心脏几乎拧在一起。

    陈野攥着她的手腕，缓声安慰道：“阿妩，不哭了，好不好。”

    商绿妩死死咬着自己的下唇，含着泪喘声道：“陈野，都说了不要和我谈感情。”

    陈野动作顿住，他缓缓抬起头来和她对视。他嘴角忽而勾起一抹笑，无比认真的看着她，他伸出手帮她擦着眼泪，一字一顿道：“我是向来不听劝告的，商绿妩。”

    “我爱惨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