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尾声

    楚姜在窥天镜里，看到的明镜台的过去，是怎样的？

    他看到他在一方小世界的美满家庭里长大，聪明伶俐，眉目清俊，性格活泼，讨人喜欢，从小顺风顺水，是人人赞叹的天之骄子，年纪轻轻便顺利升仙，从来如鱼得水。

    升仙入编后，这人没心没肺浑水摸鱼，水着水着，也把好几位气运之子成功送入了神仙编制。

    这一切的顺风顺水在他快退休时，带的那一位气运之子身上戛然而止。

    那位气运之子许的愿与天地之间平衡的规则相悖，为了两全其美，天地规则实现了气运之子让明镜台永生的愿望，却把他抛到了世界缝隙里。

    世界缝隙是怎样的呢？

    黑暗、空无一物，却有无形的乱流擦过周围的空气。

    楚姜脾气暴虐，在燕庐身边时，曾创造过一个类似世界缝隙的地方，随手把一个修士丢进去，关了十天，那名修士出来时目光呆滞、一动不动。已经发疯了。

    明镜台一个人独享无边的寂寞，这么渡过了四千年。

    后来再被天帝拉出来时，曾经最熟练的微笑因为荒废太久，已经变得十分瘆人古怪。

    他的笑也变得从不达眼底，对待一个人的动作再温柔，心里好像也空空荡荡，没有地方容纳什么人了。

    楚姜在窥天镜里看到了明镜台所经历的一切，却还是想用自己的身体留住他，然而失败了。

    于是他换了一种方式，叫自己和那人都夙愿得偿。

    却没想到，他颤抖着射在肖想已久的身体里时，心里空空荡荡。

    如今，他与他的宝贝神仙站在居高临下的升仙台上，凉风拂过，身心感到一片凄寒，然后疲惫和无力感涌了上来，吞没了他整个人。

    他轻声许愿：“愿我与明镜台，一同灰飞烟灭，消散在天地间。”

    说罢，楚姜没有去看他的神仙，闭上了眼。

    在身体彻底化为颗粒，消散在天地间前，一生的经历都在他眼前逐渐闪过。

    他曾在明镜台面前被一个畜生上了，毕竟还是想为他的神仙留住点什么。

    气怒之下，他主动在他面前勾引了那群修士，后来隐忍潜伏，却无颜用肮脏的身体面对他最宝贝的神仙，活着变成了最煎熬的事。

    他一朝达到渡劫，便杀灭了那群对他为非作歹的修士。

    楚姜那时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备受凌辱的一生在眼前走马灯似的划过，被人辱骂、被人毒打，后来成了横空出世的绝世天才，老天又看不过他意气风发，叫人发现了他的天级鼎炉体质，他又被人当作鼎炉亵玩、被畜生上。

    暗无天日的前半生里，明镜台是那个唯一陪他走过的神仙，是他最最最宝贝的神仙，可惜，他无颜再对他了。

    楚姜那时本以为一切都会尘埃落定，他没料到自己还有醒来的一日，更没料到那人留他独活下来，天地偌大，他再也找不到那人的丝毫踪迹。

    他无力再与压在他身上的命运抗争了。

    他开始纵情声色、放浪形骸，辗转多人身下承欢，每一次被人插到高潮，身体抽出，淫言浪语里，一想到那人，越心如刀割，越媚笑着叫身上的人插得再用力点。

    毕竟还不够痛。

    “话说三千年前，有一位天才横空出世，以百岁之龄步入灵虚期……”

    茶馆的说书人在台上抑扬顿挫地把一段陈年旧事娓娓道来，台下的人皆全神贯注，听得如痴如醉，仿佛见到了三千年前的一位绝世天才款款向他们走来。

    只有一人除外。

    那人听着说书人的故事，手里却把玩着一枝不腐不烂的桃花。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他的娘子已经三千年没有回家。

    此时正值百花烂漫的春天，风一吹过，纷纷扬扬的桃花在空中飞舞，落了一地。

    那人站起来，走进了那片桃花雨里，任由发梢、肩头沾满了桃花。

    天清气爽，阳光明朗，一切旧事，便都蒸发在这场洋洋洒洒的桃花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