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二章（莫相离）
阁楼两间房，季南嘉特地用屏风隔出小书房，就是为了让郑明翰方便读书的。 季南嘉提着最后一桶水准备上楼时被郑明翰抢了去，春娘极有眼色拎着空桶出了门。 这时郑明成和刘实二人的声音传来，几个孩子从郑明远的房间里跑出来欢呼着，季南嘉也连忙丢下一句：“你先洗，一会儿就开饭。”说罢雀跃的快步往外走，郑明翰想拉住她的手一空，听见外面传来她欢欣的叫大哥的声音，手指在空中蜷缩了一下，冷笑一声。 郑明成顾忌有外人在，只拍了拍妻子的肩膀，得知明翰回来了更加高兴，季南嘉拉住了郑明翰往里冲的脚步，“你等他洗完了帮他倒水，现在进去做什么？先帮我把桌子搬出来，天热，就在院里吃吧。” 郑明成一想也是，便去洗了手帮她。 刘实则是跟妻儿打了个招呼，赶着驴车去食肆，明天就要准备开门了，这些店里要用的物什也得送过去。 “二哥回来了？你问的不跟我说的？”郑明远不高兴的瞪了一眼季南嘉。 季南嘉摆放着桌上的碗筷，笑着道：“明远先生正忙着教学生，我哪里敢打扰？再者又不是见不到了，你兄长累了几天了，自然是先梳洗沐浴了，哪里就急在这一时了？” “明远！注意你的态度，对谁都是这般没规矩的？”郑明成沉下脸，郑明远瘪了瘪嘴，嘟囔道：“知道了，糖糖我错了，你原谅我吧。” 季南嘉给他塞了块西瓜，“没事，我知道你不是讨厌我，只是着急见你二哥。” 郑明远重重点头，“可不是，偏大哥总以为我欺负你，殊不知自己的心偏成什么样了。” 郑明成脸一黑，这小子，就是欠收拾。 季南嘉揶揄的看了一眼沉着脸的郑明成，确实，二人越亲密，他对明远的溺爱就越少，反而随着年岁渐长，越来越严格。 季南嘉看顾的好令他没有太多后顾之忧是一回事，也有季南嘉的潜移默化的缘故。 郑明翰拎着两桶水出来时，郑明成连忙上前帮忙。 郑明翰也没争抢，慢条斯理的走向季南嘉端过她手里的托盘。他发丝还沾着水气，却还是用发带半束着，大半披散着，与平日的一丝不苟不同，脸上有些几日不曾好眠的倦怠，却有一种突破性别界限的慵懒之美，这样的郑明翰莫名令人心跳加速。 季南嘉定了定神，招呼大家吃饭。 刘家一家见男主人们都回来就不愿意一桌吃饭了，他们自己窝在屋子里跟刘母一起，饭菜大家都是一样的，季南嘉他们吃什么，刘家人就吃什么。 “吃完饭就去睡，有什么明天再说。”郑明成哪里没有看见自己弟弟时不时撇向季南嘉的目光？那天二人从书院回来，季南嘉身上残留的味道和脖颈处的痕迹，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他了然于胸。 虽然他知道这是迟早的事，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季南嘉埋头吃饭，竭力忽视那隐晦又如影随形的目光。 食肆停了几个月，重新翻修后空了这么些日子，加上养了些花草，之前的泥土院也都铺满青砖，季南嘉添加了自己的想法，将食肆打造的精小雅致，楼上用屏风隔开几个雅座，楼下也是精巧雅朴。 重新开张就放了几卦鞭炮，城内的老饕们早就打听到季南嘉重新开门的日子，都排着队在门外。 “郑家娘子，这几个月你家食肆不开，我都生生瘦了十来斤，可算盼到你开门了。”一位锦袍老者朗声道，一边还示意下人送上锦盒：“这是老夫一点心意，郑家娘子可别嫌弃。” “就是就是，府里的厨子按着你说的做味道也不对，就想着你这里的味道，可算盼到了。”有人附和道。 郑明成连忙摆手，“内子能得谢老盛誉已是她的福气，怎敢您的礼？” 季南嘉依旧用布巾裹住头发，脸上也蒙着布巾，双眼弯弯，“那晚辈就却之不恭了，正好我酿了一壶药酒，您给品评一下？” 被叫谢老的人得意的点了点头，继而不悦的瞪了一眼郑明成，“你小子忒迂腐了些，也不知道这丫头瞧上你哪点了？” 郑明成无奈的笑笑，迎着排队的客人进门。 季南嘉笑道：“今日酒水半价，另有新品点心赠送，回馈一直支持我们的朋友，都是因为大家的支持我们才能有今天。” 季南嘉对于猪肉的做法并不藏私，主要是为了带动龙潭村的猪肉售卖，其他的菜她目前还没有广而告之的想法。 等过两年，食肆的名头更加稳固了再说。 掌柜和小二连忙帮忙迎客，季南嘉和春娘还有刘实回到厨房忙活。 座无虚席，春娘和刘实一旁打下手一边学习，季南嘉不藏私，耐心讲解。 “我们的菜胜在新颖，我的手艺只能算尚可，日后还是得靠你们自己留住客人，火候和烹饪时间要格外注意，季南嘉一边说一边快速的翻炒。” 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的一天天过去，家里几个未及弱冠之年的男丁都上学院了，春娘的女儿看父母忙碌，自己乖觉的照顾祖母和打扫家里。 食肆里的活儿刘家夫妻逐渐上手，季南嘉就慢慢专心研制化妆品和护肤品，做了护肤的雪花膏，这个是最好做的，也是材料最容易收集的，真正的高门大户有祖传的护肤秘方，像这种小城里天价用不起，又没有底蕴的中层官家妇人是极为需要的。 胭脂和口红季南嘉也没少做，颜色靓丽滑润，一上市就被哄抢一空。 “这个月你得再给各送十套，好妹妹，我真真是推拒不了。她们上京访友，人家见了实在喜欢，我又推拒不了，你也知道我家中情况，好容易站稳了脚跟，能不让人家失望就尽量不要，她家与那启阳侯府的孙夫人是手帕之交，若是打开了京都的门路，妹妹，咱们的好日子且在后头呢。” 与季南嘉一直合作的是城中柳家的孙媳，苗然被柳家众人看低，郁闷间来到她的食肆点了酒喝的微醺，那会子下午正好没人，她也是初开店面，名头尚未打出去，见她孤身一人面色愁苦，不禁劝了几句，二人也算得志同道合，就这样结交下来了。 “也不是不行，我尽力。只是你也知道我人手不够，还是走精品路线吧，越容易得到反而没什么稀罕的。”季南嘉替她倒了杯葡萄酒，又做了几样下酒菜，二人躲在二楼的小厢房里浅酌。 苗然长的圆润讨喜，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又大又亮，就是脸上的婴儿肥多了些，实则也不算丰腴，至少季南嘉胸前的鼓囊明显胜过她。 “可不是！人啊，都是贱的，好好的给不要，非要那得不到的才会正视，男人也是如此，我现在都看开了，老娘要钱有钱，商户之女又如何？他柳家在京城也不过一个四品，遍地都是。我大伯父根本就瞧不上我公爹一家子，若不是老太太念旧不愿上京，我们这家子怕是连下人的月钱都扣不出。”苗然一拍桌子嗤笑道。 季南嘉暗叹，门不当户不对可不就是如此，别说这种封建时代，就是现代活生生的例子也比比皆是。柳家自持书香门第，不过也只是柳家长子在京都被高门千金挑中，靠着妻家勉强爬上了四品，柳家一家鸡犬升天。 可到底底蕴不足，苗家是城里的富户，这个本是双方互惠互利的好事，偏生柳家女人自持身份，柳母见妯娌的儿子迎娶官家小姐，自家儿子只能配个商户之女，自然是对苗然百般刁难。 “如今好了，卸掉管家的差事，除去你填补进去的嫁妆，剩下的和你的铺子盈利总和，总归说她们求着你的，怕她们作甚？”季南嘉替她斟酒。 “唉，要说我还是羡慕你，生的这般绝色不说，自己脑袋也机灵，男人又百依百顺，我还得费心思去哄骗那个不学无术的浑人，真是不能比啊！”苗然感慨的大口吞下杯里的酒。 季南嘉摇了摇头，每次来都得诉苦，然而她训夫未免也不是乐在其中。 这种事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季南嘉看着醉醺醺的苗然，裹上面巾推开门对着守在外面的侍女道：“你家爷在楼下呢？” 侍女行了礼：“回夫人，正跟郑爷喝酒呢。” 季南嘉摇了摇头，这两口子就可着他们夫妻嚯嚯：“赶紧让他带苗然回府。” 一个文弱书生脸上带着些许红晕上了楼，郑明成跟在身后，看见妻子站在一旁不由对季南嘉露出笑容。 季南嘉狠狠的剜了二人一眼，文弱的男人讪讪的低下头：“郑夫人。” 季南嘉气不打一处来，压低声音道：“要真心疼苗然就该早早考了出去，上京都过自己的日子，省的天天的两头不是人。” 男人颓然垂眸，“郑大哥也是这么说的，可是阿然曾说过她舍不得父母，再者，我又不及秉川兄才华横溢，只怕止步于秀才了。” 季南嘉冷笑：“那就这么天天看着你母亲和妹妹为难苗然？这次是送个通房，下次是不是就送妾了？” 男人连连摆手，“我不要的，我只要阿然。” 里边苗然开始发酒疯要找季南嘉，季南嘉下巴一扬：“哄去吧！楼上就先不接客了。” 男人连忙拱手：“多谢！” 郑明成看着季南嘉气鼓鼓，双眼因酒意水光潋滟，喉咙一紧，“行了，家去吧。” 季南嘉叹息，苗然的丈夫跟郑明翰同届考生，郑明翰是案首，而他不过中下游，怪不得他没有信心。 郑明翰被知府举荐进了县学，如今难得归家，为乡试做准备。 季南嘉看着他逐渐绽放自己的光芒，隐约觉得书院那一次不过二人黄粱一梦，待他进士及第，只怕也会当做没有发生过吧。 在朝为官，共妻之名，属实不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