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五章（莫相离）
雅间被重新换上热茶与糕点，季南山坐在一旁，胖乎乎的小丫头坐在他怀里吃的不亦乐乎。 “听说你中了案首，日后定有大好前程，共妻一事想必你个读书人定然是不会遵从了？”季南嘉盯着郑明翰气场全开，压迫感扑面而来。 “兄长明鉴，我与糖糖是正经的聘媒之礼，也拜了祖宗的，岂会因为我前程如何就抛妻弃子？”郑明翰丝毫不惧，笑意盈盈拿着糕点逗弄坐在季南山身上的小丫头。 季南嘉憋笑，这位兄长唬郑明成那个老实人或许有点用，哄这位心眼多的跟筛子一样的人，那可能要谨防自己被坑了。 季南山哑然，却不甘心就此放弃。“南嘉不过乡野丫头，既不能识文断字与你红袖添香，又无显赫家世替你铺路，你难道不会不甘？” 郑明翰轻笑，眼里有微不可察的嘲讽。“想必兄长离家多年，对南嘉的了解匮乏也是正常。糖糖自打来到我家既能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又愿意跟着我识字读书，算账赚钱。她的出众之处数不枚举，大舅兄不知道耶不为怪。” 季南山脸憋的通红，唇瓣分分合合几欲开口却被堵的哑口无言。 季南嘉嗔怪的飞了郑明翰一眼，“行了，你带如儿家去，我一会儿就回来。” 郑明翰无辜的眨了眨眼，伸手抱过小丫头，“如儿跟舅舅再见，咱们回家睡觉觉了。” 小丫头认真的挥了挥小胖手，奶声奶气的说：“舅舅债见！” 季南山的脸色稍缓，柔声道：“如儿再见。” “祖母就盼着兄长成家生儿育女，如今兄长这般行径岂非令她们心寒？”季南嘉打量着这位素未谋面的兄长，愿主记忆里除了少年时期的他就再无印象，在愿主跟着何清瑜那些光景里，可不曾见过这位兄长大人跟随左右啊。 季南山看着已经亭亭玉立的季南嘉心中晦涩，“糖糖，是兄长对不住你，等我看到祖母捎来的信时已经半年有余了，同乡告知我你已经嫁入郑家，我只能另寻出路早点攒够钱把你带回家。后遇到公子……其中发生了一些事导致我如今才回来。但是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带你离开这儿，过你想过的生活。” 季南嘉看着一腔孤勇的季南山不由嗤笑，“兄长，只要祖母尚在，为了你，她能卖我一次就有第二次，你带着我们去京城又如何？为了能帮你，万一又有更位高权重的人看中了我呢？但凡旁人说能帮到你什么她绝对毫不犹豫把我送到对方床榻上。这次运气好，我好歹还是明媒正娶的妻子，若是京都那样的地方，对方玩腻了只怕我连命都保不住。” “我会保护你！”季南山急切道。 “你怎么保护！啊？刚刚那位应当是高门大户的公子吧？你不妨问问，他敢说自己京都能绝对的护住谁？兄长，我这样的容貌，若是男子自然无碍，即便如今已经成婚，我还是万般小心怕招来灾祸。若是在京城只怕享不了富贵就已经命丧黄泉。”季南嘉实在想不明白，都二十出头的人了，怎么会这么天真？阶级分明的时代，无权无势怀璧其罪的道理都不懂吗？ 季南山看了季南嘉一眼垂下头，他深知妹妹说的没错，跟在世子身边这些年，那些没有门第的美貌女子是什么下场。 只是想当然的，他觉得自己在世子跟前还算得脸，又有一身武艺，护住家人不成问题。可是祖母…… 他无法说她不好，毕竟也是为了自己，也无法心安理得，因为愧对季南嘉。 “你真的不考虑跟我走吗？若是舍不得孩子我们可以带走，我养得起。”季南山想着小丫头白胖可人的样子，觉得家里多个孩子也挺好。 季南嘉摇了摇头：“我的家在这儿，我哪儿也不去。” 季南山深深的凝视了季南嘉一眼，“五日后我会带着祖母与母亲上京，若你改变主意可以来柳府找我。” 季南嘉目送季南山远去，心里有些发闷，事情脱离掌控的感觉令她有些不安。 郑明成如今村里城里两头跑，整个龙潭村都开始了养殖，加上周边村落定的草药花卉，需要时常去看看情况，回家就听说大舅子上门了，还没来得及说请吃饭就听见自己弟弟说大舅子是想带妻子走的，一时沉默了。 “兄长是怎么想的？”郑明翰知道自己哥哥的心思，随着那小妇人越发娇艳，本事也大，故而难免有些自卑，觉得愧对她。 “若是糖糖自己也这般想……” “无论她如今怎么想，她为我们郑家生了个孩子，也是明媒正娶回来过了明路的妻子，这些年你不曾薄待她半分，离开郑家绝无可能！”郑明翰打断兄长的话，冷声道。 郑明成一愣，这样带着些狠厉的郑明翰他还是头一次见，“我自然是不想她走的，更何况如姐儿还这么小。可若是她自己想要更好的生活，我也不想让她跟着我……” “跟着你我何曾觉得苦过了？你倒是老好人，把我送你亲兄弟床上不够，还打算把我往那富贵窝里送不成？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这一腔好意？否则都是我季南嘉不识抬举了？”季南嘉推开门冷笑，死死的盯着郑明成。 郑明翰眉峰一挑，略有看好戏的意味。 郑明成急的双手紧握，“我不是……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你应该值得很好的。” “好不好我自己说了算，以前我是没得选，如今我好容易有个家，觉得自己与你心意相通你定然是信我的，到底是我想当然了。”季南嘉扯了扯嘴角，有些失望的看着郑明成。 “糖糖……我……是我不好，我不会说话……”郑明成看见季南嘉失望的神情心头发慌，上前几步想拉季南嘉却被她躲开。 “我自问这些年不曾做过让你觉得我是个贪图富贵的事，即便是做生意也顾忌重重小心谨慎，待你……我抛下女儿家的矜持，所以你就觉得我随便谁都行是吗？”季南嘉轻声质问。 郑明成急的脸色涨红，奈何麦色肌肤之下实难窥见，“糖糖……对不住，是我失言，你知晓的，我一向不善言辞，你别这样跟我说话好吗？” 季南嘉摇了摇头，“其实你心里清楚，你知道我不会，但还是要说出这种话，你想要我做什么保证呢？我做的还不够吗？还是说你根本就不信任我？我今天睡明远屋里，你带着如儿吧。我们都冷静冷静。” 季南嘉无法否认当听见郑明成的话时她心里闪过的失望与无奈，她知道这个男人很好，也知道他的自卑与对自己的愧疚，但是这些年她不停的向他诉说爱意与对他的坚定，牵引着他找到自己发光的道路。 她知道他是想尊重自己为了她好，可是夫妻之间最忌讳的就是这样我为了你好就选择离开你，这样的好于她而言是最反感和厌恶的。 季南嘉有意磨一磨他的性子，总是委屈自己，把身边的人纳入保护圈后就无底线的退让，又蠢，又让人无可奈何。 季南嘉收拾自己被褥时郑明成像犯了错的小孩儿围着她打转，季南嘉视若无睹。 “天气还有些凉，这个也拿过去吧，还有这件袄子也带着，起夜的时候披着。”郑明成小声问着还一边替她收拾。 季南嘉都要气笑了，冷着脸把他拿进去的东西又丢到一旁：“不必了，我要的已经选好了，不需要。” 郑明成脸色惨败，这是季南嘉头一次这么违逆他，也第一次对他这般冷淡疏离，郑明成胸口一痛，呼吸都困难了起来。“糖糖…别任性，夜里冷。” 季南嘉怒极反笑，“我这么大个人了，冷了热了难道不知道自己穿衣自己添被？是不是只要你觉得好的我都得听从？” 郑明成捏着还带着她体香的衣服艰涩道：“对不住……是我自作主张了。” 季南嘉眼眶发酸，却又不肯就这么轻易揭过此事，何清瑜的到来让她也需要有个私人空间好好琢磨，待在这样的小城里日子舒适安逸的令人失去警觉，季南山跟何清瑜扯到一起这让季南嘉有些不安。 季南嘉没有再说，直接拎着东西走人。 郑明成跟在身后，季南嘉停住脚步，“别跟着我！” 郑明成慌乱的伸出手想拉着她，想告诉她自己真的知道错了，想让她别走。 可是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去了前院，郑明成没有那一刻像现在这般痛苦，那种好像她一去就不会回来的恐惧死死的在他胸口冲撞，心如同被撕扯着，痛的他呼吸艰难。“别走……” 就只是分开睡，他就觉得难以忍受了，若是她真的愿意追寻更好的生活，自己就真的能忍痛放手吗？郑明成苦笑。 其实他做不到的。 做不到假如季南嘉真的想追寻更好的生活，自己就能放手。 季南嘉说的没错，他就是有恃无恐，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想确认季南嘉不会离开，他真的不知道吗？ 其实他知道的，知道季南嘉对于自己比对明翰的在意要多的多，有时候他很卑劣的暗自窃喜，即便明翰才华横溢容貌俊俏，季南嘉依然坚定的选择自己，对于明翰不过是因为自己所以才愿意接受的。 人人都说他是个大好人，郑明成轻笑，他与明翰是兄弟，又怎么可能真的憨厚老实？ 他就是想要季南嘉亲口承诺不会背弃这个家，他离不开她，也不可能放手。 只是这些年难得见小丫头生气，破天荒头一次，竟然让他有些手足无措。 季南山再次上门时，郑明远和刘文因为在书院跟人打架被遣送回家了。对方是城里富户的公子，下人找上门要求郑家交出这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