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素练的表演
从球型礼堂里出来，楚寻一眼就看见了靠着一棵歪脖子树站着的赵乾阳。 他拉了拉素练的手，示意素练看向赵乾阳的方向，素练和赵乾阳视线交汇，朝赵公子点了下头。 赵乾阳吊儿郎当地站直了身体，朝素练和楚寻所在的位置走了过去。 “乾哥好呀~是在等我和阿练吗？”待赵乾阳走近了些，楚寻迫不及待地跟他打起了招呼。 “对。”赵乾阳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我有几个朋友，想介绍你们认识认识，晚上一块儿玩啊？” “好呀！”楚寻先眼睛发亮地答应了姓赵的邀请，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拉着素练的手问道：“阿练，我们能去吗？” 素练搂着他的腰，轻声道：“好。” 赵乾阳看着两人的互动，没甚情绪地说了一句：“阿练对阿寻真好呢。” “是吧～”楚寻像是将他的话当做了单纯的夸赞，冲赵乾阳展露了一个幸福的笑容：“阿练对我最好了！” 三人又扯了好半天无甚卵用的闲话，才在赵乾阳的邀请下踏上了象征着他的财富和地位的赵家某企业旗下又一款未发售的顶级穿梭车。 楚寻是真的被这穿梭车给打动了，对车的性能以及赵乾阳的改装大加赞赏，且都夸在了点子上，尽管赵乾阳谦逊地表示是楚寻过誉了，但却展露了自从认识楚寻以来的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素练坐在一旁静静地听楚寻狂吹赵乾阳对车的了解和这车的牛逼之处，但他心知肚明的是：根据赵乾阳报出的硬数值判断，这车比楚寻六年前改的第一辆穿梭车还要差上一大截，跟楚寻现在用的座驾更是没法比——就拿空间跳跃效率来说，在赵乾阳的口中，这台穿梭车从仙女座抵达半人马座需要八十个标准时以上，而他们来的时候只用了三十多个标准时。 在这一类领域中，如果两种技术在同一用途上的实用数值呈现倍数关系，那往往意味着跨时代的技术差异。 当然，这并不是因为赵公子菜，只能说他还没认清楚站在他面前的到底是个什么级别的祸害。 在楚寻不断发射的彩虹屁中，三人来到了开拓星伴生星球之一的鲸星上。 根据赵乾阳的介绍，鲸星又被称为逍遥星，因为开拓星周边的所有娱乐项目都集中在了鲸星上，算得上是邻近几个星系中最大的休闲场所，无论什么时候都是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而在高处远远看去，鲸星上的所有建筑都仿佛伫立在水中一样，反射着粼粼波光。 那是因为鲸星地表含有一种名为“水镜”的类石英成分，在光线的照耀之下会散发出水波一般的波纹，当这种波纹映照在建筑物上，便会形成这种错觉效应，给人一种置身水底的梦幻感。 楚寻在源岛长大，对水是很亲近的，他又拿出了那种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架势，眼睛发亮地看着周遭的一切。 赵乾阳在这方面显然很有涵养，不仅没有嘲笑楚寻，还耐心地向楚寻讲解鲸星风貌的由来，并不时穿插赵乾阳风格的介绍词，楚寻亦是十分配合地连连点头称赞。 没过多久，穿梭车便停在了预定好的目的地前。 赵乾阳先下了车，做足了主人的模样，站在车门口伸出手迎接楚寻和素练两位客人。 结果楚寻笑嘻嘻地牵着素练下来了，半玩笑半认真地告诉赵乾阳阿练不喜欢被陌生人碰。 赵乾阳笑了笑，道了声“知道了”，便开始向两人介绍今天的目的地：一家集餐饮、休闲、娱乐为一体的开拓者主题娱乐城，名为“开拓星城”。 他们刚下车，就有两名等待许久的赵乾阳的“朋友”迎了上来，一人黑黑壮壮，另一人高高瘦瘦，看上去都是开拓者。 “说半个标准时就半个标准时，乾哥你也太准时了！”黑壮青年还没走到跟前，就嚷嚷了起来，从语气到肢体语言都昭告着他狗腿的身份。 高瘦青年则斯文许多，先向楚寻和素练点头示意，这才转向赵乾阳：“乾哥，都安排好了，我们一边吃饭一边聊？” 赵乾阳点点头，高瘦青年从口袋中掏出了两枚不起眼的“U盘”，递给楚寻和素练：“这是’开拓星城‘的会员卡，插入个人终端便可与终端绑定，使用起来会很方便。” 楚寻道了谢，从青年手中接过了U盘，再递给素练。 两人很快完成了绑定操作，并且看见了会员卡里预充的金额。 楚寻玩味地说道：“乾哥你也太客气了，这是请吃饭呢还是送饭卡呀？” “你这是嫌我充的不够多啊，”赵乾阳一乐，“实话说在前头，我充的这点钱，可不够你拿来当饭卡使的。” “是吗？”楚寻耸了耸肩，“那太遗憾了，我还觉得宿舍太憋屈，打算用乾哥的钱在这儿住一阵呢，看来这计划得打水漂了啊。” “都住上小独栋了还嫌憋屈，你啊，还是欠点生活阅历。”赵乾阳摇摇头，不跟他插科打诨了，“先进去吧，我都饿了。” 主人发话，其他人自然不会再有意见。于是一行五人通过专享通道进了开拓星城，并在小型开拓机器人的引导下朝“开拓者盛宴”前进。 开拓者盛宴位于开拓星城最中心的区域，是一处贯穿多层结构的圆柱型开放空间。空间内错落着大大小小的星球投影，人们可以利用反重力设备漂浮起来，将手伸进投影中拿取该星球出产的特色餐点。 几人在入口处领取了配发的反重力设备，并在赵乾阳的介绍下相互打了招呼，知道了黑壮青年名叫胡杰，而高瘦青年名为邱煜桐，这就算是相互认识了。 几人在佩戴了反重力设备后，一路向上，来到了位于最高处的一间豪华包厢。等大家都入座后，楚寻自告奋勇地要去取餐，赵乾阳让胡杰陪着他一起去，两人走后不久，邱煜桐说着去给大家拿点饮料，也离开了。 房间里只剩下了素练和赵乾阳。 素练垂着眸子，坐在椅子上，整个人都散发出一股冷清的气息。 赵乾阳没话找话地：“阿练和阿寻感情真好，实话说，我没看到过像你们一样，有着身份上的差异，却又这么这么要好的情侣。” 素练扯着唇角笑了笑，喝了口酒，没有回应他。 赵乾阳自顾自地接着说：“我身边也不是没有类似的情况，但像这种一方富贵，一方卑微些的情侣，在相处上总是会有些拘谨。可我看阿寻待你的模样，便知你是真心宠他。” “他少年心性，爱玩爱闹，我平时忙于修炼，是有些放纵他了。”素练开了口，语气平淡，“既然说到这里了，我也有个问题想问赵公子，不知道方不方便？” “叫什么赵公子，你若是不愿意同阿寻一般叫我乾哥，那叫一声阿乾也可以。”赵乾阳挥挥手，随意道，“阿练有什么问题，还请大胆地问。” “楚家不过一个小家族，也没有什么打眼的产业与土地，不知道是哪里入了赵家的眼，竟然劳烦您花费这么多心力在我和阿寻身上。”素练字字斟酌着，说的话虽然谦卑，语气却是不卑不亢的，“我并没有疑心您待阿寻的善意，只是此事一直困惑着我，若是能从赵公子处得到一个答案，也能让我安心。” “这话是——你自己想问的？”赵乾阳用手支着头，看着素练的双眼，反抛出一个意味深长的问题。 “——当然。”素练不闪不避，直视赵乾阳那暗红色的双眼。 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赵乾阳裂开嘴笑了：“阿练无需有什么担心，我只是单纯地——对你……和阿寻感兴趣而已。——你在这儿呆得久了就会知道，那些木头木脑的开拓者，真是半点意思也没有。” 赵乾阳停顿片刻，继续道：“——不过，阿练的这个问题，确实是让我有些意外。我本来以为，阿练是很清楚我们是为什么会坐在这里的。” 素练眼观鼻鼻观心地坐着，没有接话。 “——嘿，你们聊什么呢？”楚寻一阵风似的回来了，身后跟着的胡杰和邱煜桐各自拎着几个透明的圆球，圆球里盛着装好的食物，在步伐颠簸中依然神奇地维持着摆盘的模样。 “闲聊而已。”赵乾阳笑眯眯地望向他，“阿寻都拿了些什么吃的？” “没见过的都随便拿了一些，”楚寻大大方方地回答，“你们先吃，我去趟卫生间，一会儿就回来。” 楚寻说完这话转身就走，也不管素练和赵乾阳有什么反应。 赵乾阳笑着望向素练：“阿寻真是火急火燎。” 素练点头：“是我太宠着他了。” “无妨，我们等等他就是。”赵乾阳自然而然地扯开了话题，“还没有问过阿练和阿寻家乡何处呢。” 在赵乾阳的主持和两位狗腿的捧场下，尽管素练一直态度疏离，饭桌上却始终没有冷场。 可楚寻一直没回来。 一直关注着局势的邱煜桐跟赵乾阳小声说了一嘴，准备动身去找人，素练却主动出声：“——我去吧。” 赵乾阳也不强求，点头任由素练去了，但在素练离席后，他示意邱煜桐和胡杰留在包间里，自己小心翼翼地与素练抱持着一定的距离，跟在了后头。 素练身上似乎有某种不太精确的定位装置，他淡然地向前走着，每到一处岔路口，就会停留片刻，判别方位后再前进。 七拐八拐之后，赵乾阳跟随着素练来到了被命名为“夜色撩人”的区域，这里光线昏暗，来往的男女大多戴着面具，衣着暴露。 素练不为所动地继续前行，无视左右伸来的揩油之手。 赵乾阳顺手从路过的人脸上夺了一张面具戴上，拿出他平日里应酬用的生人勿扰的气场，众人对他避之不及。 终于，在一条星幕环绕的走廊的最深处，素练听见了楚寻羞恼的呵斥声。 “让开！我没时间跟你们浪费！还有人在餐厅等我！” “小宝贝来都来了，为什么急着走呢？”另一个低沉的男声带着笑意，听语调像是喝醉了，“哥哥也不是什么坏人，只是想跟你认识一下，交个朋友而已。” 素练呼吸微滞——他知道这名男子纯粹是被楚寻用精神力挑逗了欲念才做下这等行径，跟开着穿梭车在星海里撞上小行星碎片差不多，纯属遭受无妄之灾。但他依然难以忍受楚寻被人挑逗轻慢的场景，恨不得将这人踩在地上，狠狠践踏上百八十回，才能一解心头之恨。 他深吸一口气，谨记楚寻的叮嘱，没有回头地闯了进去。 赵乾阳停留在远处。 觉醒者的五感本就发达，他作为其中的佼佼者，更是远超同龄人一大截。 他听见了素练闷头冲进去，将堵住楚寻的人推开，没待对方反应过来，便抱着楚寻离去了。 他动作极快，快到楚寻只来得及问了一声：“怎么是你——” 赵乾阳眸色微暗，避到一旁，待素练和楚寻离开后，才施施然从阴影中走出来，往餐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