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约束
简短的沟通过后，叶止戈做了个邀请的手势，提出要跟唐彦单独聊两句。 唐彦点头同意，跟着他去了后院。 他们走后，狂刀冷着脸放下了盘子：“这男人身上一股死人味。” “啊？”毛猴挠了挠头，“没办法，他是战地医生。” “不像。” 狂刀扔下这句话，从前门离开了，似乎是不耐烦呆在这间“有死人味”的房间里。 楚寻若有所思地询问毛猴：“她能闻到死亡？” “哪有那么悬，”毛猴嘿嘿笑着，挥了挥手，“就是鼻子好使一点而已。” 楚寻笑了笑，没说话。 只那一眼，他就知道，凭那个男人的专业程度，可不会连基本的体味清理都不做好，就来与目标朝夕相处。 叶止戈的房间内。 唐彦看似随意地坐在柔软的座椅上，肌肉却是绷紧的。 叶止戈面带笑容地给他倒了一杯水递到他的面前：“不好意思，驻地比较简陋，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招待品。” 唐彦接过水放在了手边：“夜煞不像是会计较这些的人，有话还请直说。” 叶止戈点点头，脸上笑容淡去：“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可能唐泽先生并不记得我，但早年间在开拓死辉星的时候，我与唐泽先生有过一面之缘，见过您的这张面孔。” 被戳破身份的唐泽和彦没有挣扎，只是淡淡点头：“……死辉星？是我疏忽了。” “您处心积虑设计了医生的离开，显然是算准了我们短时间内找不到治疗方向的替补队员，我也不在您面前逞这个能。”叶止戈停顿片刻，“我不想知道您的目标是谁，只要您的目标与我的目标不冲突，也不会损害小队的利益，那么我很愿意代表边境开拓者小队，欢迎人匠先生的加入。” 唐泽和彦回忆着从医生处套取的任务情报：“并不冲突。” “那么，只要您愿意帮助我们完成任务，事后，我不会干涉您完成您的工作。”叶止戈朝他伸出手，琥珀色的眸子注视着面前的S级赏金对象，一丝属于夜的幽暗气息泄露出来，暗示着他不惧与面前人交手的巨大自信。 唐泽和彦没有因他彰显实力的举动而感到不悦，与他握了握手：“一言为定。” 有了唐泽和彦的加入，小队终于完整。 叶止戈将所有人聚集到了前厅，在隐去唐泽和彦的真实身份的前提下再次让众人做了一番正式介绍，主要目的是让每个人了解彼此的能力和所长。 叶止戈能彻底屏蔽气息与动静，与夜色融为一体，能悄无声息地击杀敌人的同时，还拥有高精度的夜视和狙击能力。 犀甲的皮肤能够化作坚韧的石鳞犀皮，纵是高温高速的源石子弹也无法击穿他的防御。 狂刀对危机格外敏感，刀法也是一绝，与犀甲配合起来在近身领域可与叶止戈一较高下。 毛猴身体柔韧，擅长进入常人所不能进入的空间，解除源石技艺的陷阱。 棋疯子擅长处理复杂信息，从繁乱的状况中抽丝剥茧，制定出最为可行的行动方案。 至于新来的楚寻、素练和唐泽和彦，都在介绍能力的时候注了些水。 楚寻委婉地表示自己是个普通的S级引导者，除了精神力有所长之外其他方面一无是处。 素练展示了自己控制温度的能力，并且以时刻不离开楚寻的态度暗示自己只是一个紧跟楚寻的保镖。 唐泽和彦表示自己能够操控生物能量，促进受伤的肌肉和骨骼在短时间内愈合。 毛猴惊讶于三个新人对于自己不堪大用一事如此坦然，瞠目结舌地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叶止戈知道唐泽和彦的身份，也看过素练测试的现场，知道他只是不愿夸耀自己的能力，至于楚寻——他一开始就是冲着找个精神力强劲、脑子好用的引导者去的，楚寻简直就是为这个任务量身定做的恰当人选，他怎么可能不满意？遂打着哈哈打开了三维投影，开始进行这一次的任务简报。 正如楚寻的猜测，他们这次的目的是位于边境的一颗大型星球，星球的开拓编号为O-px281，是一颗被蜃族占据的高度幻象化的星球。 在这颗星球上，文明与蒙昧、秩序与混乱以一种极为巧妙的方式结合在了一起，交织成最诡异的幻想。 叶止戈习惯性地脸上带着笑，话里却没有任何说笑的意思：“根据侦查小队的汇报，这颗星球的掌控者是一名成年期的蜃族，雄性，具有极强的进攻性与侵犯性，如果你被它窥见了心中的破绽，它便会一举拖出你心中最灰暗的隐私，从精神上彻底击溃你，将你和你的精神世界都纳入星球的控制之中。” 他一边说，一边放大了浮在空中的三维投影，向队员们展示这巨大的“混乱游乐园”的一角。 那是他们都不陌生的建筑，是楚寻和素练参与测试的双木酒馆。 只是投影上的双木酒馆显得更加冷清，也更加诡异。 投影里，有个消瘦的男人正在酒馆里忙碌着，用粗糙的木头杯子接了一杯杯浑浊的水，端上没有客人的桌面。 “这是我的一个朋友。”叶止戈注视着投影的眼神有些哀伤，“你们中的大部分人见过他的弟弟——双木酒馆的酒鬼。他是三年前被困在px281上的，酒鬼一直都以为他哥哥在开拓中去世了，我试着用蛮力带走他，但只要离开那颗星球，他就变成了一具没有意识的空壳——所以我只能把他留在那里。” 没有人说话。 叶止戈很快从悲伤的情绪中回复了过来：“……我说这个例子，是想提醒你们这次任务的危险性——你们要高度警惕，不要被蜃族窥见心中的破绽，不然就会被困在一个虚假的幻觉之中，成为被蜃族掌握的一部分。” 毛猴被双木酒馆冰冷而诡异的景象刺激得瑟缩了一下，他忧心忡忡地询问：“——可是，该怎么防备呢？” 楚寻自然而然地接话：“我会用精神力为你们的精神核心设下外层防护和危机关键词，外层防护对蜃族的精神渗透有一定的阻碍效果，危机关键词是一个最后的防护手段，你们告诉我之后，我会植入到你们的识海之中，一旦被蜃族攻破了最后的精神底线，它就会及时生效，保护你们不被蜃族全盘接管意识。” “——那我们会怎么样？”毛猴忍不住追问。 “会失去意识。”回答的人是唐泽和彦，“最好的保护意识不被控制的方法，就是不要有意识。” 楚寻点头，朝唐泽和彦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危机关键词是什么？”犀甲发问了，那嗡嗡的声音仿佛他体内有一个一个巨大的共振腔。 “与你有情感共鸣的关键词，比如说我会选——”楚寻自然而然地握住了素练的手，“——阿练。” 素练心知他只是遵循相依为命的兄弟设定随口一说，但仍是因他所说出的这份可能性而心旌摇曳，贪恋着被他提及的这份特殊。 他忍不住垂下眼睑，反握住了楚寻的手，恨不得将这个神采飞扬的少年锁在只有自己知道的世界里，让他在自己身体的里里外外，烙下独属于他的欢愉印记。 狂刀哼了一声，打断了素练脑海中发散的旖旎：“我可没有这么要好的哥哥。” “这是正面的情感共鸣，”楚寻耐心地解释，“负面的情感共鸣也可以，假设说，我曾经干过一件杀人灭口的亏心事，那么那个被我杀害的对象的名字，也可以成为一个合适的危机关键词。”他说到这里，停顿了片刻，“——只不过，大家很少会选择把这种关键词交给其他人罢了。” 厅内的气氛顿时凝滞了。 每个人都有秘密，每个人都不愿意在他人面前暴露秘密，但每个人也不想在没有最后的防护手段的情况下去面对精神方面无比强大的蜃族。 最后还是叶止戈打破了僵局：“只要这个关键词对自己有效，就算隐晦一些……也是有效果的，对吧？” “没错。”楚寻点点头：“时间有限，我先去房间做些准备，大家想好关键词之后，可以直接来房间里找我植入。” 他带着素练离开了房间，留下几名队员面面相觑。 唐泽和彦是最无所谓的一个，他与蜃族有过交手的经验，知道危机关键词的重要性，也不怕被楚寻窥见秘密——在他眼里，楚寻已经是一个要死的人了。 见其他人都没有动的意思，唐泽和彦礼貌地问了一句：“那我先去了？” “——他已经出发了吗？” 鲸星上，身体已经基本恢复的赵乾阳忍不住叫来了邱煜桐，询问人匠的进展。 邱煜桐低着头回复：“不久前接到约定的暗号，他已经进入了目标所在的小队，与目标成为了队友。” “——队友？”赵乾阳的气息急躁起来，“不是让他去杀人么？怎么会成为队友？” “目标——” 赵乾阳黑着脸打断了他：“叫名字就可以，我没有那么脆弱。” ……是么？邱煜桐心中嘀咕，为自己的金主爸爸留了几分颜面，没捅破他之前只要一听见楚寻的名字，就情绪暴动的事实。 “……楚寻加入了一支高水平的开拓小队，队长是S级的开拓者夜煞，队伍归属于银鬼的势力。人匠不愿为了这个任务与夜煞和银鬼结下梁子，判断现在不是出手的好时机。” 赵乾阳目光闪动：“——那他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等小队任务结束。” “太慢了！”赵乾阳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在房间里焦躁地来回踱步。 邱煜桐低着头没说话。 赵乾阳来回走了两圈，转头吩咐邱煜桐：“告诉人匠，如果杀人会给他带来麻烦，那么在任务的过程中把人绑回鲸星也可以——但是要快！” 他看着窗外美丽的蓝色光纹，眸色阴沉，声音低哑：“——他必须要为自己的狂妄自大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