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到了哪儿都是小可怜的阿凳

    绿叶婆娑，柳枝摇曳，在繁密的花果树丛深处，坐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正捧着一大堆珍珠似的果子往嘴里塞，吃得腮帮子鼓鼓的，满足地笑咪了眼睛。她塞得欢快，说出来的话也含含糊糊的。

    “…哼，这次算了，既然能来仙株园…不怪他了…嗯真好吃…”

    咽下嘴里最后一口云珍果，阿桃将嘴里的果核往旁边小山似的核堆上一吐，无比满足地打了一声长长的嗝。

    “嗝——”

    可过了一会儿，她又满脸遗憾地看着前面那一片被摘得光秃秃的云珍树，仿佛失去了整个世界，“可惜不能再吃了，吃完了掌门大概真生气了…唔，我还是没吃饱，还能吃点什么呢…”说着说着，阿桃的眼光忽然停留在了一旁的某个东西上。

    瑟瑟发抖的阿凳：……你看、看我干什么？

    实不相瞒，眼睁睁看着阿桃吃光了六十多棵树的阿凳现在慌得一批，害怕得凳子腿都在发抖。

    终于轮到它了吗？？？不必了吧，它不好吃，真的。

    “……嘿嘿”一张笑眯眯的小脸蛋逐渐放大，罪恶的双手终归伸向了它。

    ——停，别啊！考虑考虑怎么样？！

    可那双手越来越近，触碰到了它的身体。

    不——难道它短暂的一生就这样仓促地结束了吗？阿凳不由得悲伤地想到。

    “阿凳要不要吃啊？……嗯这样，我六你四——不我七你三好不好？没关系的啦，掌门不会生你气的，我看得可准了。你会答应的对不对？”阿桃晃了晃阿凳的身体，眨着眼睛撒娇。

    一人一凳沉默了两分钟，终于——

    “那你不说话我当你默认啦？嘿嘿，那掌门问的时候你一定要说是你想吃哦。”

    莫名背上一口大黑锅的阿凳：……算了算了。

    于是小姑娘开开心心地摘了两大堆，仙株园里又多了八棵孤独的光杆子仙树。

    刚坐下的阿桃啃着果子，啃了一半时忽然想起了某个瑟缩在角落的小板凳，扭头问道：“说起来我还不知道，阿凳你是从哪来的？你刚来我就闻到了，那么高的灵气，好香啊，又不是灵兽……是器灵吗？嗯，也不太像，你到底是什么品种呀？”

    可谁也回答不了她，掌门那套不出话来，阿凳未成人形，又非她族类，自然也没办法交流。想到这里，阿桃也没心情吃了，反而将一堆云珍果全推到了阿凳面前，面色极其严肃。

    “我决定了，这些都给你吃，不够的话那边还有半个园子，我通通给你摘下来，你吃了再努努力修炼，争取后天不——明天就化成人型！”

    阿凳：不、不必了吧……？

    怎么办，它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和风先生解释这一堆秃树啊！

    司家上上下下慌作一团，叽叽喳喳的小声私语吵得宋卓头疼欲裂，他大步走进房间，对着房内站着的一圈人厉声呵斥道：“吵什么吵！全都给我滚出去，让少爷安静地躺一会！”

    众人瞬间安静了下来，互相看了看对方的脸色，沉默地走了出去。

    宋卓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看了看地上四分五裂的零件和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如纸的司昭，感觉从未有过的疲惫和迷茫。

    他真不知道这是不是少爷的劫数。

    原本两天半的行程被少爷生生压缩成了一天半，昨天下午便急匆匆地跑了回来，结果却发生了这样的事。

    那时他正好不在，后来的事还是听若珺讲的。

    若珺说，昨天少爷一回来就直奔着去看那条板凳了，刚开始还好好的，抱着那条板凳有说有笑地进了卧室。后来却突然听见卧室里传来一声巨响，她慌慌忙忙地跑进去，竟看见少爷疯了一般地砸东西，那条板凳被摔成一块一块的散落在地上。她忍不住叫了一声，少爷转过身来看见是她，冲过来提着她的领子质问那条板凳去哪了，双眼赤红着，整个人像入了魔。

    她糊涂起来，不明白少爷在说什么，板凳不就在他手里吗，还被他砸成了破烂。后来在少爷的一再逼问下，忽然想起来那个俞景楠的事，少爷一听，脸色霎时白了下去，甩开她就想往外追，可他脚步一迈却顿在了半空中，捂着胸口吐了好大一摊鲜血，紧接着整个身子栽了下去……

    宋卓捏了捏眉心，有些后悔当初没将那条板凳当回事，竟然让人在眼皮子底下偷了东西。更后悔没好好照顾少爷，愧对了老爷。

    悔恨之间，思绪便陷了进去，他想起了老爷临死前的叮嘱，也想起了曾经那个笑容明媚的小少爷。

    迷迷糊糊中，似乎听到有人在说什么，低低沉沉，像迷雾一样朦胧而遥远，让他升起一股烦闷。

    说什么？说什么！都说了滚出去了，还在吵什么！他登地一下站起身来，想要找出那道让人厌烦的声音，视线里却兀的映出一道人影来。

    黑发齐肩，眉目清俊，正对着自己温和微笑。

    “……宋管家？你还好吗？”

    他听见自己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