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心灵的教学
24 林秋晚只觉得身子往下一坠，忙睁开眼，却四处茫茫，一片灰雾，一时不知身在何处。 他下坠的速度不快，有点像在弱重力空间训练的感觉，又起来自己此刻正坐在沙发上，顿时反应了过来。 这并非现实世界，而是隆先生跟他提及的让他内观的精神世界。 他的脚碰触到了实物，同时，一个有点像是隆先生的声音在头顶和四面八方响起，带着些回响。 “你进来了么？” 脚下的地面质感坚硬，似乎是岩石，林秋晚点点头，四处望了下，灰蒙蒙的雾气中，能见度很低，只能看见附近几米之内的景色。 “啊，是，不过周围很暗，看不见什么东西。” “稍等。” 隆先生话音刚落，林秋晚就望见远方浓雾中，出现一点橙色的微光，光靠得越来越近，慢慢变大，能看出光源是一盏灯，样式极古老，拎在一个高大男子手中，正是隆先生。 他长发及肩，头戴礼帽，披着一件黑色长披风，再加上手中提的马灯，类似的衣着，林秋晚只在史前的资料片里看过，当即呆了一下。 隆先生见他表情，也眨了眨眼，随即似乎意识到什么，微笑道，“这是在你的心灵岛屿，所有事务都是按你的想象出现。” “心灵岛屿？” 隆先生转身示意小林跟上，一边回答，“对。你可以把它理解为精神力的实体，是精神海之中，因缘聚合的‘你’的部分。” “精神海？” “你所在的世界，所有具有感知的生物体，其意志凝聚的海洋。在精神海中，所有的生命力都是相通的。看，这里。” 他停下脚步，将手中的灯往前探去，小林才发现灯光照亮了一段向下的石阶，他试图往下走，却被隆先生拉住。 “不行，你现在还不能往深处走。这条石阶一直往下，通向的是精神海的深处。那是所有生物的集体意识汇合交融的地方，你现在还不知道如何设定道标，在里面很容易迷路。” 林秋晚学习能力极强，稍一思索，立即明白，举一反三。 “啊，明白了。所有具有足够精神力的人，就可以通过精神海深处，抵达别人的心灵岛屿。您也是这么找到我的。” 隆先生对此未置可否，只说道，“让你先看这里，是告诉你以你现在的能力千万别下去探险。这段时间你的主要任务是修补之前受的伤，所以，第一步要学会，找到受伤的地方。” 潜意识之梯靠近心灵岛的中心，隆先生带着林秋晚往边缘走，一边告诉他，“意识海里不存在所谓‘方向’，也没有真正的上下左右前后。你现在意识里还固守着一些从前的习惯，所以看到的石阶就是下行的。” 他们边说边走，偶尔见到远处的微光，走近了才发现是一座房子，或是一处市集，距离感和空间感都变得飘忽，林秋晚不由感叹，“好大啊。” 隆先生默默看了他一眼。 在他本体的感知中，小林的心灵岛小的像块礁石，但这是林秋晚的世界，在小林的尺度来看，这个心灵岛方圆起码十几公里，已经是很大的区域了。 好在他们没再走多远，就发现里的第一道裂缝。 很长的一道裂缝，刀砍斧削般豁然出现，在地面岩石裂开，最宽处大约两掌宽，细的地方也有两指，露出深处黑黢黢的岩石。隆先生拎着灯，带着小林一路从峭壁的边缘往里探查，裂缝蜿蜒了几百米才终结，看着像一道巨大的伤口。 小林抓了抓头。 “啊，神恩教的人还真厉害。” “神恩教？” 登上小林的心灵岛屿前，隆刚注意到手边的星空图再次展开，微弱的红点如满天星辰般，在图上闪烁。那是来自这个世界的信众念力，随着他们的祷词指向了他，这些念力也随之成为可收集的力量。 龙尝试着点了几个，每股念力都极为微弱，几乎不值得收集。 但他随即想起这念力是直接来源于这个世界本身，也许也还有点涌出，于是直接具现出一只机械手，悬停在星空图上，从红点最密集之处一点一点地收集起来。 他暂时还没来得及关注这个世界宗教相关的知识，听林秋晚提到这个名词，首先想到的是指向他的那些红点。 小林却误以为他是询问自己为何会在神恩教手上受伤，他这几日与站里联系，听说林诺海已被从宗室中除名，皇帝显然并没想遮掩起因，已让宗人府以他的名义发布严令，宗室不许参与任何公开宗教活动及担任教职。 此事此刻已非机密，便可以跟隆先生说了。他便简单说了下自己受伤的原因。 他说的虽都是实情，却略去了很多前因后果。隆此刻就站在他心灵岛屿，一边听他解释，一边自行从他记忆中搜寻了神恩教相关的信息，片刻之间，已将神恩教的历史传统、教义核心、组织架构等信息一股脑全都吸收了进去，听小林说完后当即恍然地“哦”了一声。 他现在还无法掌握这个世界的现实，这些知识，若自己努力通过看书获得，固然会更系统系统，但首先要找到正确的书，然后还要以目光一行一行的看，再经过超算，将视觉信息转化吸收，效率可就不会像现在这样高了。 林秋晚见他应了一声后，便没其他后话，低头看看那裂缝，只觉得黑黢黢的甚为不祥，不知有多深，也不知该怎么修补。 虽然伤处具现化了一条裂缝，但小林也知道，这是精神世界的事，和现实世界规则应该不同。总不会是让他当泥瓦匠，找些水泥填塞进去吧。 隆先生还没说话，小林试探着加了句，“老师？”他才“唔”了一声，“好，标记一下这里，再去找别的裂缝吧。” 林秋晚眨了眨眼。 隆先生只说“标记”，却没说具体方法，他下意识地往口袋里掏了下，拿出一只马克笔来，自己愣了一下，弯腰在地上写了个“裂缝#1”。 一抬头，见隆先生正笑眯眯地望着自己，略窘的收起笔，“啊，这样可以么？” 男人不以为意地挥了下手，“我说了，这里是你的世界，你想怎样标都行。” 他说完，继续挑起灯，在前头领路，之后陆续又发现了三条缝隙，两条很小，只有几米，另一条却很快，几乎裂成一个大峡谷。 林秋晚标记了之后，额头上已经出了层细汗。隆先生估摸了下，他们大概走了岛上面积的十分之一。 “好，今天就先到这里吧。” 他说着，原地消失，那盏灯落在了地面。小林左右看看，将灯拾起，一时又不知该搁在哪里。 他想起刚刚隆先生让他标记裂缝，拿出马克笔在灯底写了个“隆先生的灯”，写完之后，抬起手，那盏灯便漂浮起来，在半空中隐去了踪影。 他在现实中睁开眼睛，惊觉窗外的光线已往屋里挪动了一大块，几乎照到了沙发的末端。抬腕看了下表，竟然已经过了两个小时。 他呆呆地看着时间，“啊，竟然这么久了。” 隆先生从沙发上起身，活动了下身体。 “今天差不多了。你刚刚能看到意识海，不宜在里面久待。先把学到的东西巩固一下吧。” 过了一会，查理拎着大包小包回来，招呼他两人吃午饭，一样样掏出来献宝。 “这是杏花楼的芙蓉鸡片，又清淡又好吃。” “这个是老广家的鱼片粥，我让他们把调料单放在小盒子里了，可以自己加。” “还有这家的肠粉，又软又糯，我买了腊肉、鲜虾两种口味的，虾最好少吃。” 林秋晚听了，笑着看了查理一眼。这两日他接手给老师读书，采买的事情都是查理在负责，此前可从未见他如此上心，一个午餐就跑了好几个地方。 查理聪明的很，见到他笑就知道他心里想法，抬肘怼了他一下，大大咧咧道，“你别在这儿柠檬，爹地这是大病初愈，前几天都在注射营养液，胃都要萎缩了，需要慢慢养。再说了，也不是只卖给爹地的，你不也一样吃。” 小林含笑道，“是是，你说的很对。” 原本爹地昏迷不醒，三人蜗居在安全屋里还凑合，如今爹地已经醒了，查理心思活络，就开始盘算起来是不是要搬出去。 晚上出去到约定地点转了下，收到阿桂那边消息，九蜥城的情况不甚好，西城那帮家伙的手下，最近很是猖獗，竟然有人卖药卖到了中心区。查理左思右想，觉得不放心，还是得想办法回去看看。 回来跟林秋晚说起，小林立即说，“行，我麻烦这边安排个通道，我陪你一起回去。” 查理忙说，“你就别了，你不是也还受伤的么，留下继续治伤，也算帮我照顾爹地。真有情况，我顾自己一个人还更轻松点。” 林秋晚于是帮他联络了千星城的同事，安排好之后，再给站里例行联系，汇报了下信息。 他很快接到站长本人的回电，“你最好在千星城再待一阵子。” “啊？怎么？” “陆队长那边抓到了一个帮派分子，听意思这次袭击，有人不但给他们提供了部分武器，还提供了时间地点。” 林秋晚眨了眨眼，反应过来，“您是说，对方不是冲着查理帮来的……？” “还不确定，稳妥起见，你先待在千星城比较好。” 情报是保密局内部的，且还未确定，林秋晚不好跟查理说，只在送别时提醒查理，“一切多加小心。” 查理点头，“爹地我就拜托给你啦。先别让他回诊所，等我把情况摸清楚了，确定没有危险再说。” 之后的几天，林秋晚便一边跟隆学习精神力相关的知识，一边慢慢地探寻自己的心灵岛屿。 指导小林之余，隆先生总会捧本书坐在窗前。他看书的速度很快，最初买进的那些书，没几天就快看完了，这日一起用餐时，跟林秋晚提起，想看更多的书。 “啊，没问题，我明天一早去买。老师您想看什么书？” 之前隆先生意识不醒时，查理给他读了半本，林秋晚接手后，又读了本化学，物理和哲学史。之前买的一批书都是非虚构类，涉及各种学科的基础，林秋晚一时看不出来隆先生的兴趣是哪一方面的。 果然，他放下筷子，沉思了一下，“数学不用了。化学、物理、生物、天文、航空一类的书，可以再买一些。最好稍微深度一些，不要普及读物。版本如果能新一点更好。” 这个要求，说难不难，却也颇不简单。晚饭后收拾好卫生，林秋晚坐回桌边，一边努力从记忆中挖掘上学时老师建议过的参考书，一边登陆了各种专业论坛，看别人推荐的书单，选择作者和不同版本，好容易凑齐了书单，已接近深夜。 “哎，也不知道老师要这些书做什么？是和他自己的精神力恢复有关么？也不知道裂缝是要怎么修。” 怀抱疑惑，林秋晚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