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真神降临
32 教廷国的电视台，此前征得同意，现场派了若干飞行摄像机，携带的高清镜头对准布道台、观礼台及广场各个方向，信号汇总到广场外围的信号转播车上，宇宙同步传播。 广场两侧，巨大的屏幕，将对准布道台拍摄的影像同时投影出来，站在广场后面的教众也能看到。 教宗的脸出现在投影的瞬间，广场的人群中泛起轻微的涟漪。有些人是新移民到教廷国的，没有参加过十年前的升座盛典，这还是第一次亲眼看见教宗的圣容。不少人窃窃私语，“这么年轻。” 少部分人在心中默默补了一句，“这么好看。” 教宗静立着，似乎等待人群安静下来。 卡坦尼塞特额头开始冒汗，数万人聚集的广场，一点涟漪就可能扩大成波澜，他几乎可以想象，下面若是有人带头喊一句，“给我们真神降临的证据”，紧接着会发生的事情。 然而预料的事情并没发生，人群竟然真的逐渐安静了下来。卡坦尼塞特环视四周，看到同事们表情不一的脸，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 年轻的教宗，竟然就在这样的场合，当着宇宙直播的摄影机，直接发了一个精神的震慑。 量级并不夸张，在潜意识里，大概只相当于“嘘”的一声。但是广场现在有数万人，要将这震慑的广度铺开，蔓延到整个广场，所需的精神力却也蔚为可观了。 一想到这里，卡坦尼塞特只觉得胃部隐隐作痛了起来。 在人群终于安静下来后，阿德罗斯开口。 他的声音并不很大，但在精神力的支撑下，哪怕站在广场最外围，维持秩序的教廷人员，也清晰听见了每一个字。 “各位神恩教的兄弟和姊妹，今日，我们聚集在一起，称颂我们全知全能的主，意志的主宰，精神的道标。” 观礼台上，侧耳倾听的贝拉德耳朵动了一下，转头深深地看了一眼身边的谢泼德，见对方不为所动，侧头和他咬耳朵，“全知全能？” 谢泼德做了个“禁言”的手势，心中想，若是真神降临，全知全能倒也不为错。且听下面如何说。 “我今天要宣布的第一件事便是，我主真神已降临世间。” 哪怕是在阿德罗斯震慑的余波中，广场数万教众听到这句话，还是忍不住集体吸了一口气。汇集在一起，便是巨大的声量。 他们此前虽已从各自的主教或亲友那里，获知了这一传言，但传言与教宗口中所说的话，意义仍完全不同。 贝拉德听着下边广场的反应，唇角忍不住微翘了一下。他事先自然早已在广场各个方向，都安排了人，靠近前排的两个，离观礼台十分之近，大声叫嚷起来，必然被摄像机信号收录。 从他站的位置，能清楚看见那两人趁乱推着人往前拥挤，已做好发难的准备。 再等几秒，只要…… 阿德罗斯这次却并没有等到人群安静，直接开口继续说话，他的声音不大，却稳稳的压在人群窃窃私语的声音之上。 “数日前，精神海发生的震荡，各位相信都有感受。我现场帮大家回忆一下。” 这回，观礼台上的红袍主教们，再也维系不住外表的平静了，他们彼此面面相觑，在对方眼中看见了同样的不信。 玛丽安急得往前跨了一步，被索菲亚连忙拉住。 回忆？ 阿德罗斯这是想做什么？ 然而，没有人有机会发问。几乎是瞬间，所有在场的人，精神海中都掀起了滔天巨浪，飓风卷起黑云，遮蔽了天空和海洋，呜呜的冷风刮过，让一时未来得及找到掩蔽物的人忍不住踉跄了一下。 风暴持续的时间极短，不过数十秒而已，等到它卷过，现场的人却都一脸震惊，不少从未感觉到精神海如此动荡的信众，更是面色苍白摇摇欲坠。 广场数万信众，此刻心中的震惊之情，不会比观礼台上的红衣主教们更为猛烈了。 他们平日虽然也知道，阿德罗斯在精神力方面，是不世出的天才，对精神力的领悟和使用，远高于他人。 但能晋升到红衣主教级别的人，多少在精神力上也会各有擅长。知道他强，却也想着大不了比自己强上几倍，撑死了，十倍，也就顶天了。 刚才阿德罗斯所体现的精神力，却让他们在瞬间体会到了近一个月前，精神海罕见异变时的景象。 自然，精神力的作用影响，也与物理空间的距离相关。考虑到此时众人聚集在一个相对有限的空间，而非如那日般，彼此距离以千万光年计算，阿德罗斯展现的对精神力的控制和操作，还在可以理解的范围内。 红衣主教中，受震撼最深的，却是卡坦尼塞特和贝拉德两人了。 卡坦尼塞特年纪最长，在神恩教时间最长。他自己在精神力方面不过中人之资，却跟随了前任教宗很久。 克莱门特八世的精神力很是强大。以精神海的影响为例，他能够通过在心灵岛上制造飓风，影响周围精神海内的岛屿，达成威慑、恐吓或其他目的。 只是，前任教宗所做的，比起阿德罗斯的行为，其中差别何止以百倍计算。简单的比喻，如果克莱门特的能力量级只是引爆了一枚原子弹，那么阿德罗斯的能力量级，则是氢弹加远程运载导弹。 不，他不可能这么强！ 卡坦尼塞特只觉得毛骨悚然。正因为他知道阿德罗斯所做的事有多难，他更难以相信，仅仅以一个凡人之姿，竟然可以强到这样。 除非—— 除非他说的是真的，真神降临，且他蒙神恩典。 否则无法解释，他在刚才那数十秒中展现出的完全超过人类的力量。 另一个同样无法置信的人就是贝拉德。 他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前方的教宗，脑子中飞快转着各种可能性。 不，一定不是真的！他不是神，不可能拥有那么完美强大的精神力。 所以答案很简单，他一定是做了弊，用什么其他的方法。 他的眼光从周围同事，转到了广场下的教众身上。所有人脸上都是同样震惊的表情，几乎像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是的，一定是幻境！ 集体催眠，刚刚的感觉不过是幻觉，集体的癔症！！！ 他豁然想通，视线匆忙地寻找他安排的人，却见之前挤在最前的两人，现在不见了踪影。 他无法知晓，那两人受到精神力的强烈冲击，反应比周围人都更强烈，此时已委顿在地。 贝拉德忍不住想要高呼，戳穿教宗的阴谋，但他尚未下定决心，阿德罗斯已再次开口。 这次，他的声音中充满着安抚的力量。 “你们刚刚感受到的，就是真神降临的那日我和枢机主教们所感受到的异变。我的能力，尚不足真神的亿万分之一。请想象一下，在刚刚的力量之上，再乘以亿万倍。你们便会知道，这样强大纯粹的精神力量，唯有真神能够拥有。” “赞美神恩。” 不知是谁先喊了起来，随后，越来越多的人加入。 刚刚受到的精神冲击过于强大，令人心中不觉生出恐怖。而教宗亲口所言的“真神降临”，则缓解了这种恐惧。 是的，这样强大而纯粹力量，存在于世间，而我们竟然可以免于惧怕，因为这不是伤害，而是庇护的力量——我们的真神。 最初的赞美之声并不整齐，随后，更多的人加入，零散的声音逐渐获得了节奏。 “赞美神恩”，“神恩如海”。 广场中的信众汇集成了念力的场，有人泪流满面，有人捶胸顿足。那些心中尚有疑虑成千上万的人，也被周围人群的气场感染，随着喊了起来。 阿德罗斯再次开口。他的声音极有穿透力，哪怕广场中震天价的赞语，都无法掩盖住他的话音。 “真神降临，唯有诚心祷告，方有可能蒙主恩宠。” 他说着，走过讲台，步下了几级台阶，直接在铺了红毯的地上跪了下去。 ‘全知全能的主啊，您是意志的主宰，精神的坐标……’ 窸窣窣的声音响起，观礼台上的红衣主教，和广场上的信众，在主祷词中跟随着跪了下去。略有迟疑的人如贝拉德，茫然四顾，在人群中伫立着万分显眼，也只能从众跪了。 意识海的深处，隆如有所感地转过头。 星云图上，亮起了一片密密麻麻的红点，大小深浅不一。 隆微笑一下，注视那片红色的海洋，伸手拂过那数以万千的红点。 广场之上，无论是心甘情愿还是姑且从众，跪下祈祷的众人，无不齐齐打了个冷战。在那一刻，感觉到身上降临了一道如有重量的视线。 啊！是真的！教宗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神真的降临，而且真的投注了祂的视线。 动摇的信心在那一刻坚定了，原本便坚定的则更加虔诚。 广场中的万人的祈祷声，瞬间又再提高了一个分贝。 然后，从红衣主教们开始，大家不约而同的将视线转向了正虔诚跪伏在地上的阿德罗斯。 转播的镜头中，并没有任何异相出现。但在能看到精神海的人眼中，分明有一束光从天而降，将阿德罗斯整个人笼罩在其中。 光柱之中，无数神恩的碎片飘落，全部落在了阿德罗斯的身上，透过他的法冠、白色的法袍，沉入他的身体。 ——神之眷者！ 广场再一次起了骚动，信众脸上的虔信瞬间变成了狂热。 毕竟，真神降临这件事，对主教以上级别的人意义重大，离普通信众却稍微远了些。 但是，一个被神所眷顾的教宗！ 一个触手可及的，可以请求吻手礼的、人间的神恩代言人！ 人群沸腾了，最先反应的人已情不自禁地往前凑，想距离神之眷者更信些，而离得远甚至迫不及待地爬起身。 若非卡坦尼塞特及时反应，奔到讲坛上，抓住话筒宣布今日的仪式结束，教宗将择日接受教宗的觐见，现场会发生什么，真的不可预料。 教宗发了好几个“震慑”，才勉强维持住人群的秩序，领着红衣主教们全身而退。教宗的侍从们可就没那么幸运了，好几个外衣被扯下，瞬间撕成碎片。 全宇宙之内，收看到这个画面的人，多数面面相觑，觉得神恩教徒如痴如狂，忽喜忽悲，果然不可理喻。 帝星皇宫之中，罗奕－帝林沉着脸抬了下手，立即有人会意地停下投影，办公室中的灯跟着亮了起来。 “你怎么看？” 他问的是贝尔特－华伦，世袭贵族，十大元帅之一，身材瘦削，一头浅金色的头发，淡到接近银色。 听了皇帝的问话，华伦不太确定地摇头。“太微弱了。不在现场很难感受到。或者我去一趟也行。” 罗奕想了想，摇头，“算了，一个疯批而已。” 投影中，正显示着阿德罗斯的面容，他淡灰色的眼眸中，是狂热到了极点的冷静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