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卧榻之侧
38 罗奕与阿德罗斯交换了彼此认为最重要的信息。 阿德罗斯提醒，“杰尔曼是一个序列2。在你针对他制定任何计划前，请牢记这点。” 罗奕抬了下唇角。“哦，那你呢？” 阿德罗斯坦诚，“我目前还只是序列5。” 而杰尔曼十分漫不经心地回答隆的问题，说他吞了一个序列5。 罗奕点头，表示明白了阿德罗斯警告的意义，两人商定了未来信息共享的机制，阿德罗斯便先行离开。 吉姆全程陪在旁边，却只觉得犹听天书。什么序列？吞了个序列又是啥？ 罗奕坐在椅子上沉思了片刻，抬起头来，吉姆立即上前。“需要约一下先生的时间么？” 罗奕目光闪动了一下，想了想却还是摇头。“今天先不了，我们回去。” 菲尔特听罗奕说，让他将旗舰内前几日的监控录像秘密调出，还有些不解。等他自己看完，脸色便变得超级严肃。 “是的。”他跟罗奕通话，“看过视频之后我认识到了。那时他确实一直坐在我们身边，包括在开会时都一样。我无法理解，为什么……” 罗奕摇头，“不用理解，接受这是他的能力就好。唔，你认为，如果要与这样的一个敌人作战，需要多少舰队的兵力才有可能获胜。” 菲尔特难得露出为难的表情，“我能消灭恒星，可我消灭不了一只蚊子，尤其是还是隐形的蚊子。” 罗奕脸色微沉，“你和米勒一起商量方案，最多再加上一个华伦。此事目前就限定在你们三个人之间，暂时不要再扩大了。” 菲尔特敬礼，接受了任务，又问，“能不能再加个人？科学院的专家一类？” 罗奕想了想，指派了科学院的首席。 他将从阿德罗斯处获得的，神恩教对于精神力的认知给菲尔特发了过去。 按照神恩教内部的评级，教宗阿德罗斯的精神力是百年一遇的天才级别，早已成为巅峰级。但在新的评价体系内，阿德罗斯不过是序列5。 罗奕根据神恩教的评级体系客观测评了一下自己。他能感知到精神海，登上自己的心灵岛，为心灵岛建立屏障，在听到阿德罗斯的描述即刻在精神海中描绘出金字符号，这意味着他最低应具有主教级的精神力，可能还要更高些。 罗奕自认在精神力方面不如阿德罗斯，也许自己是个序列6？ 如果能把心灵岛的力量更好地融合在一起的话…… 罗奕摇了摇头。 就算他达到了序列5，对比杰尔曼的序列2，仍不值一提。 精神力并非他的长处，他需要从别的路径寻求可能的压制方法—— 这么说起来，隆呢？ 罗奕坐直了身体，心跳微微加速。 如果杰尔曼是序列2的实力，隆该是什么等级？ 他想起了隆说过的话。 “我想去的地方，没人拦得住我。我不想在的地方，也没人留得下我。” 当时，他对精神力没有足够的认知，听到这一句，模糊觉得似乎是现实规则的打破，但对隆到底有强，却仍不够了解。 哪怕知道了隆就是阿德罗斯所宣称的“真神降临”，但一个“神”的能力该有多强，对于不信的人而言，仍难以想象。 在他的人日常提供的监控报告中，隆和任何一个千星城的医生一样，出诊，休息，偶尔在花园中休憩，更偶尔地出一次门。 杰尔曼的出现，帮助他确定了一个下限。 这个男人是追随着隆的脚步而来的，这意味着他是隆的跟从者。 而他能以一人之力，控制一整个舰队，甚至在本人离开舰队之后，仍保持着舰队的完整性。 这样的强者—— 罗奕微微挑了下唇。 强者与强者的博弈，必不可少的是权力关系。而在这方面，世间比他更懂的人，也许不多。 他叫来吉姆，“问一下先生明天的时间，看我能否过去。” 吉姆应了，过一会回报，“先生说明天下午都有空。” 罗奕点头，吉姆却没有立即离开，犹豫了一下，继续汇报，“前方的人报来的消息，目前除了阿德罗斯外，没有其他人离开先生的住处。” 罗奕明白了他想说的话。 杰尔曼还在。 “他未必用你们能理解的方式离开。”他回答，接着又说，“不过，如果还在，那岂不是正好？” 罗奕的车驶进小路后，脑中便浮现出一条清晰的路线图，他将路线告诉了坐在前方的吉姆。 前方出现别墅群，车正要转弯，罗奕眼尖地看到前方另一个别墅前，停着辆大车，有人来来往往正在搬运东西。 他改变了主意，让吉姆把车开过去。 杰尔曼正站在台阶上。 室外的温度不低，他却严严实实裹着三件套，阳光下，皮肤有些苍白，正跟样子像是管家的人说，“差不多就这么多了，让他们先递到仙女座，等一阵子我去收。” 咦，他这是终于要滚蛋？ 罗奕瞬间狂喜。 杰尔曼似乎听见他的心声，吩咐完管家，似笑非笑地看了罗奕一眼。 “都星际时代，有门的存在了，物理上的距离还重要么？” 罗奕自然清楚这点。但他更清楚的是，物理的距离虽已不再成为障碍，人心的距离却是更为微妙的东西。 他抬头，直面这一序列2的强者，若有所指的说，“我想还是重要的吧，要不人家干嘛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罗奕说完，笑了一下，故意露出无辜的表情。 “其实我正想请教，隆到底有多强，序列1？这么说来，序列1和序列2，也不过一个阶梯之隔。” 杰尔曼再次见到隆，久别胜新婚，本来要再多待一阵子的。但是隆显然更关心他在序列上的进阶，因此想让他早日回到舰队。 确实，他已经在序列2上停留得太长了。 隆此前对世界所做的探索，获得的知识已与他完全分享。他两人能力互补，隆所注意不到的地方，可能正是隐藏杰尔曼升级的关键。 他的目的是要探索世界，因此决定走精神海而非门回去。嫌一路带着小宠物麻烦，便特意傀儡了一个管家，将装宠物的空间和别的物件混杂在一起，让他们一起递到港口城市，方便舰队未来接收。 罗奕出现在他面前时，他看了一眼，便将他和另一个小套子的密谋全都收入眼中。 两个小套子反正也搞不出来什么，他原本不打算搭理。没想到这一个能力不行，胆子倒是出奇地大，竟然要挑拨他和隆的关系。 杰尔曼完全没有生气，反觉得有点意思。他笑着看了对方一眼，反问，“你的意思是，像皇帝与皇子那样的一步之隔么？” 罗奕脸色微微一变。 在他的面前，杰尔曼的脸突然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下巴短了些，狭长的眼睛变得圆了，皮肤状态一下子苍老，眼神则是一片疏离和嫌恶。 父、父皇？！！ 罗奕不由往后退了一步。 不，绝不可能。父皇早已死了，死在了十五年前，他亲眼看着尸骨被烧成了灰，和他的兄弟们一样，扬入了太空之中。 这是杰尔曼的能力！ 罗奕转身，大步朝自己的车走去。他的心跳如鼓，生怕什么时候，自己的意志就被杰尔曼所接管。 和上次在舰队上一样！他甚至无从认知到自己已经失去了自我的意志。 他反复在内心校验着自己的存在。 你是谁？ 我是罗奕。 还好，似乎这一次杰尔曼并没有想将他做成傀儡。罗奕顺利地回到车边，拉开车门。 车内的约翰转脸望了过来。 罗奕脸色巨变，往后退了一步。 在他眼中，坐在车上，正望向他的人，长了一张与他略有相似的脸，眉目之间比他更宽些，神情间皆是傲慢。 正是他的大哥林元奕。 “陛下？” 坐在前座的吉姆感觉不对，忙拉开车门下了车。 罗奕应声望去，又是一张与他略有相似的脸，只是肤色微黑，眉间有个伤疤，是小时候兄弟玩闹，不小心磕在地上碰伤的。 他的另一个兄长，林纯奕。 不，绝不可能。 他们早已死去，死在了罗奕的手里，骨灰都已散成了太空的原子。 一定是杰尔曼！是他施加了影响，让他把所有人的脸，全都看成了自己的父亲和兄弟。 他的胸中升起了戾气。 怎么，以为这样就能让他害怕么？别做梦了，哪怕这些人都还活着，他也从来未曾畏惧过分毫！ 罗奕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吉姆见他手伸向腰带，一呆之下，迅速往旁边躲闪。 罗奕拔出腰间的枪，激光束无声击出，擦过他的胳膊，射在远方的树木上。那棵树瞬间燃烧起来。 “陛下！” 吉姆在地上滚了一圈，惊得脸色发白，车上的约翰已拔出了枪，一时却不知该瞄准谁。 不，不对！ 车里绝不可能是元奕，或纯奕。陪他来的是吉姆和约翰。他的兄弟们早被他亲手杀死了！ “你没事吧？” 吉姆的声音，听起来仍和纯奕一模一样，瞬间已恢复了平稳。“我没事。陛下您这是……？” “是杰尔曼。”罗奕深吸了一口气，坐进车内。 约翰前方，屏幕中正播着新闻，一眼看去，人群中的每张脸，他都如此熟悉。 他的父皇，叔伯辈的林浩明、瀚明、潜明，两位兄长，元奕、纯奕，弟弟成奕，还有奕字辈的其他堂兄弟…… 罗奕闭上双眼。 “带我去见先生。以及，给我拿一个眼罩。” 隆正等在他给罗奕安排的别墅大厅。 与阿德罗斯那里的极简整洁，及杰尔曼的空间辽阔都不同，罗奕这间走的是居家舒适风，和他之前的住处差不多，连毛巾的牌子都一样。 也不知杰尔曼是从哪里弄来的管家，傀儡得恰到好处。 戴着眼罩的罗奕被吉姆和约翰搀着走进屋里，隆只看了一眼，便知道了发生的事情，一时有些无语。 他朝两位侍卫点点头。“好了。我来吧。你们要是暂时不回去，去找管家让他安排一下等候的地方。” 终于可以不用几小时地憋在车里了！约翰感动。 吉姆担心地看了皇帝一眼，“陛下他……” 隆无奈地叹了口气，“没事，一会儿就好了。哎。非要去招惹他做什么。” 罗奕此时虽戴了眼罩，却无法阻拦影像直接投射在他视网膜一样，“看”见了隆与他两位保镖的交涉。 自然，在他的眼中，这是他的父皇正在与两位哥哥密议，罗奕军功日盛，在军中的支持者越来越多了，要怎么适可而止，削弱一下他的力量。 他的指甲不由自主地掐进了手心。 不，这不是真的。 吉姆和约翰不会背叛他，他们不会将他带到父皇那里。 不！父皇根本就已经不在人世了！！ 然而，他的父皇笑吟吟看了他一眼。 “怎么，你以为你真的篡位成功了？或者，更可笑，你以为时间已经过去了十五年？哈哈哈，听说过黄粱一梦的故事么？” 在他身后，元奕和纯奕也发出呵呵的笑声。 元奕一脸鄙视。 “傻子。果然是精神力的学渣。怎么，你以为别人不知道？你不过是靠了神恩教的秘法，才能面前把你那可怜的精神力增强一点，勉强能够支配机甲的地步。” 罗奕的脸色变了。 神恩教，他为什么会知道神恩教？难道……？ 纯奕冷笑。 “你以为阿德罗斯是在帮你？蠢货。他只是想要扩大神恩教的影响力。好好的帝国皇帝他不去帮，为什么要帮你这么个排不进继承顺位前三的王子？” 罗奕的精神海中，周围的一切黯淡了下去。